第2章 翻牆王妃

“跟著我?”他玩味地挑起眉,譏誚地瞥著他,“陛下的公主,做侍妾也行?”

“隻求保得她一世平安。”近乎哀求的語氣。

淩蕭逸沒有溫度的冰眸再度望向亭子裏那道纖細的人影。

天地間一時靜默了下來,隻有寒風吹打樹梢殘葉的簌簌聲響。

就像等待死神的判決,沉默的每一刻都萬分難捱,李賢聽見自己的心跳一下接一下重重捶在耳膜上。

是生還是死,隻在他唇齒之間。

“此事,本王不能允你。”淩蕭逸修長的食指輕輕扣著腿側,聲音是一貫的涼薄冷冽,“難為陛下紆尊降貴,可惜白費了一番心思。”

*

夜裏,李賢發起了高熱,渾身打著冷戰,迷迷糊糊中囈語不止,“阿汐……爹爹一定會救你……不怕……阿汐,快逃!快逃!”

姚嬤嬤搭著李賢的脈,眉心緊蹙,許久才喟然道,“陛下積鬱成疾,心火熾旺,又在雪地受了寒,冷暖交攻之下,怕是不好了。”

“嬤嬤醫術高明,定有醫治的法子?”暮汐急得眼睛紅紅的,將父親滾燙的手貼在臉頰上。

“尋常藥石皆不頂用,除非能找來緬南的百年紫王參吊命,老奴拚卻一生醫術,興許還能跟閻王爺爭上一爭。”

“隻是……那百年紫王參極難尋得。三年前緬夷歸降,也不過進獻了兩支,一支被今上交予國師練就長生不老丹藥,另一支給了滄瀾王。”

一聽這個名字,暮汐不由渾身一僵,思忖了片刻,咬牙道,

“那日在雪地,爹爹和滄瀾王說了許久的話。雖不知他們有什麽宿怨糾葛,奔著這一線生機,我也隻能去求滄瀾王。就算是將膝蓋跪破,被他剔骨食肉,隻要他肯救爹爹。”

“隻是如今狀況,怕是出不得宮。”暮汐麵色一黯。

“倒也不必出宮。今上在宮城北麵給滄瀾王興建了住所,京畿這陣子不太平,皇帝倚重滄瀾王,自打他回京便召住在宮內。”

“啊?”暮汐眨了眨眼,麵露訝色,“除了皇帝和未成丁的皇子、太監外,外男不得住在宮裏,難道因為滄瀾王位高權重,連這個都可以破例?”

姚嬤嬤聽罷,麵色有些不自然:“其實滄瀾王如今,倒也不算是個……真正的男人了。”

“莫非他在戰場上傷了那處?”

見暮汐驚愕地掩住嘴,姚嬤嬤當真不願給沒出閣的姑娘講這些,又見她不肯罷休的樣子,隻得輕咳了兩聲,斟酌了下措辭,

“滄瀾王早年曾身中劇毒,此毒奇邪無比,天下無藥可解。毒發之時,剜心蝕骨之痛自不待說,最緊要的一點……”

姚嬤嬤一張老臉也隱約泛紅,含糊道,“就是……不能與女子做……做那事……否則就會毒發身亡。所以才可以留住宮中。”

“就是戚淮給我的避火圖裏畫的那種事!”暮汐拍了下大腿,一副恍然狀。

姚嬤嬤忙不迭伸手掩住她的嘴,“姑娘家家的,可不能這般口無遮攔!”

“明白了。就等於是沒有閹過的太監。”暮汐了然地點點頭,

“難怪他行事乖戾,一副冷若冰霜的樣子,原是身染惡疾,有難言之隱,想來那麽個翻雲覆雨的人物,也夠可憐見兒的。”

暮汐蹙緊了眉頭,“可當真沒法子解嗎?”

悄悄合上寢室的門,暮汐站在一麵銅鏡前,擺出了最端莊的儀態,對著鏡子正色道,

“滄瀾王,你既然也曾身染惡疾,自然能了解家父患病的苦楚,還請王爺秉承好生之德,多行善舉……”

她說到這裏停了下來,煩躁地搖了搖頭,重新換上一副可憐兮兮的麵容,軟著聲音說道,

“暮汐在閨中時就聽聞王爺英明神武、宅心仁厚,求王爺體恤家父風燭殘年,奄奄待斃,來世暮汐必當結草銜環……”

她再度停下,深吸一口氣,擺出個千嬌百媚的姿態,還將耳後的烏發挑到鬢邊,朝著鏡中嫵媚地眨了眨眼,

“暮汐仰慕王爺已久,願自薦枕席留在王爺身邊……”

她咬咬牙,再搖頭重來,幾番之後,實在憂煩不堪,不禁提高了聲道:“滄瀾王,你這個大爛人!”

叩門聲適時響起。

貞賢皇後在門外震驚難言,默了半晌,才抖著聲音道:“兒呀!你把滄瀾王藏屋裏了?”

*

滄瀾王在宮內的住所名千影殿,是一座木製精造的九層樓閣。

此時暮野四合,天色漸暗。一個身著緋紅裙襖的小姑娘站在階前,雙手攏成喇叭,色厲內荏地大聲叫嚷道,

“我是滄瀾王的未婚妻,有急事要見他!速去稟報,耽誤了事,莫要怪本王妃枕邊吹風,定叫王爺狠狠懲治你們!”

兩排軍容整肅的兵士恍若未聞,任暮汐喊破喉嚨也紋絲未動。

想來光明正大登堂入室不能夠了。

暮汐轉了轉眼珠,提起裙擺轉身小跑了開去。

一路跑過小花園,繞過幾處別宮館閣,來到一處斷壁殘垣前。

她自小在宮裏長大,熟悉這偌大皇宮的角角落落。翻過這道半塌的牆,就能進到疏影閣園內。

暮汐踩著錯落殘缺的牆磚,顫顫巍巍攀上牆頭,望著一牆之內千影閣的葳蕤燈火,腦中浮現出淩蕭逸那冒著寒氣的瘮人眼睛,心在胸腔裏一陣怦怦亂跳。

這一刻,她真想落荒而逃。

想想命懸一線的父親,她穩了穩呼吸,伸手攀住牆上垂下的一條枯藤,將身子慢慢翻轉過來。

翻牆這種事終究是心慌腿軟,她正心驚膽戰地小心挪動著,身後忽然傳來一聲尖利的犬吠,她嚇得手一滑,身子倏地溜下去一大截。

哆嗦著轉過頭一看,一隻半人多高通體黑亮的狼犬,正張著前爪立在牆下,呲著尖利的獠牙,朝她發出陣陣低咆,作勢欲撲上來。

暮汐覺得心髒瞬間就要爆裂開,腦中一片空白,極度恐懼無措中,淚珠劈裏啪啦地滾落,低聲嗚咽著,“好凶的一條狗……爹爹快來救我呀……”

“你連狗和狼都分不清嗎?”寒涼中帶著一絲戲謔的聲音傳入耳朵。

暮汐此刻背朝著狼犬,手中死死攥住那根枯藤,整個人掛在牆麵上左右晃**,枯藤正被下墜的力量拽得一點點斷裂。

她聞言怔怔轉過頭,隻見淩蕭逸和兩個玄甲將官正站在身後,好以整暇地看著她。

心頭登時大亂,小手一抖,身子順著枯藤溜墜了下來。

離地麵還有半人高的時候,那狼犬“嗷”地一躍而起,一口咬住她的裙擺猛地一扯,隻聽“刺啦”一聲,裙子被扯下半幅,隱約露出裏麵粉色的裏褲。

終歸是飽讀閨訓的皇家貴女,當著身後三個男人的麵,暮汐當真羞憤欲死。

她閉上眼睛絕望地想,真不如從牆上掉下來直接摔死算了。

這當口,一麵披風鋪天蓋地落下來,將她兜頭包裹其中,暮汐隻覺眼前一黑,雙腳尚沒踩著地就被攔腰抱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