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太子無恙,屬下幸不辱命

啟盛王朝,宗廟祭祀之地——

“茲有皇二子宮承睿天資聰穎,德性純良……”

“恪遵初昭,載稽典禮,俯順輿情,謹告天地、宗廟、社稷,授以冊寶,立為皇太子,正位東宮……”

看著祭台上意氣風發的男子,慕鳶神情複雜,好似大夢一場。

時隔三年,他終於如願以償入主東宮。

而她,太師嫡長孫女慕鳶,亦是他三媒六聘的正妃,卻死在了三年前……

“二皇子也是不易啊,前太子被廢都過去三年了,才等到這一日。”

“那個位置誰不是踩著屍山血海爬上去的,隻是可惜了二皇子妃,傾城之色,滿腹才學,一路扶持二皇子,最後卻落得自焚的下場。”

“呸,可惜什麽,蒼蠅不叮無縫的蛋,大婚之夜被那廢太子玷汙,誰知道是不是她自己不知檢點!”

“就是,說什麽以命證清白,以老夫看定是羞憤才自焚的!”

這些文官的話像一把把利刃,插進慕鳶的心髒。

她卻麵色平靜,仿佛那些侮辱謾罵與她無關。

隻是掩在袖中的拳頭卻在不斷地滴血。

羞憤自焚!

這就是當年對她死因的蓋棺定論?

慕鳶垂下眸子,斂去眼底濃烈的仇恨與不甘。

還好,雖然遲了三年,她還是回來了!

隻是這個身份……

“有刺客!”

一聲尖叫,原本莊嚴肅穆的祭祀儀式頓時亂作一團。

慕鳶猛地抬眸望去,眾多黑衣人從四周的草木間竄出,直奔祭台而去。

宮承睿!

心中一緊,迅速從腰間摸出一柄寒氣逼人的軟劍,毫不猶豫地衝進人群中。

“保護王爺!十一,你幹什麽去?”

“十一……”

將所有的驚詫和怒吼聲留在身後,她什麽都聽不到,心中隻有一個念頭,保護他!

手起劍落,慕鳶堅定地擋在宮承睿的身前。

動作淩厲果決,甚至不知道殺了究竟多少刺客……

直到有人輕拍她的肩膀。

“沒事了。”

時隔三年,終於又聽到了那個熟悉的聲音。

慕鳶緊繃的神經驟然一鬆,手中的劍應聲落地。

心裏一陣慌亂,連忙用手摸了摸臉,感覺到麵具還在,鬆了一口氣。

隨即忍不住泛起一陣嘲意,就算不戴麵具,他也認不出她了吧!

如果不是經曆了那個如噩夢般的大婚之夜,不久之後又被最信任的人活活燒死。

誰又能想到,在她死後的第三年,竟然從一個高門貴女,借屍重生,成了七皇叔府上的暗衛,代號十一。

雖然年僅十五歲,但除了前世精通的琴棋書畫、詩詞歌賦之外,可以說關於殺人的本事如今的她無一不精。

重生醒來,她努力接受並習慣成為一名暗衛,加上原主的記憶,也算在沒有露出破綻的情況下有驚無險地過了半個月。

今日宮承睿的冊封大典,恰好輪到她當值。

明明告訴過自己無數次,不要被宮承睿影響暴露自己,卻始終做不到眼睜睜看著他受傷……

她苦笑地扯了扯嘴角,努力壓下紛亂的思緒,正要回頭,就被人出聲打斷。

“呦,七皇叔,這是你府上的暗衛呀,不穿這身行頭,本皇子還以為是太子兄長家的呢!能這般地豁出性命!”

四皇子調侃的話音,讓剛剛平靜下來的文武百官紛紛看向七皇叔。

慕鳶隻覺身後一道灼熱的視線緊緊鎖著她,身體一時間有些發僵。

“還不滾過來。”

七皇叔冷漠低沉的聲音帶著不容反抗的強勢,慕鳶頓時覺得呼吸不暢。

在眾人或戲虐,或憐憫的目光中,慕鳶心下一橫,動作幹脆利落地跪下。

“太子無恙,屬下幸不辱命。”

此話一出,眾人目光紛紛在七皇叔和太子之間驚疑不定,其他的幾位皇子更是臉色陰沉。

宮承睿眸光一亮,麵露驚喜之色,看向七皇叔。

而七皇叔卻隻盯著跪在地上的嬌小身影,牙縫中緩緩擠出幾個字:

“很好,回府論功行賞!”

慕鳶閉了閉眼,深吸一口氣,知道回去還有一場硬仗要打。

起身的瞬間,卻見一道寒光直射而來。

慕鳶毫不猶豫轉身撲向宮承睿,卻沒看到宮斯年的臉徹底黑了。

一箭入胸,鮮血將胸口染紅,慕鳶倒在宮承睿的懷中,昏死過去。

宮斯年雙眸冷冷一眯,帶著徹骨的涼意……

侍衛很快將偷襲之人抓住,文武百官仍是一副驚魂未定的模樣,連忙駕車離去。

太子卻被七皇叔的人攔下:“十一是七皇叔府上的人,就不勞煩太子殿下了。”

“皇叔,她傷勢頗重,不如由……”宮承睿看向不遠處的馬車,高聲道。

卻被宮斯年涼薄地打斷,帶著幾分譏誚:“怎麽,太子是覺得本王請不起大夫?”

宮承睿一噎,看著周圍其他人投過來的目光,似是想到了什麽,垂眸拱手:“侄兒不敢。”

隨後看著七皇叔的馬車緩緩離開……

七皇叔府——

得益於慕鳶的“英勇”,大夫行醫半輩子,還是頭一次在牢房裏救犯人。

本就戰戰兢兢,奈何身後站著的男子氣壓極低,讓他呼吸都有些不暢。

半個時辰後,抹了一把額頭上的汗,對著七皇叔顫聲道:

“回稟王爺,這位姑娘沒有傷到要害,隻是失血過多,好生休養幾日便可。”

說完便被人帶了出去。

牢房外陰暗處突然傳出“咚”的一聲。

仔細看去,一個身穿黑色鬥篷的男子直挺挺地跪在角落。

臉上的麵具和慕鳶所戴的有些相似。

“今日之事是屬下失職,請王爺責罰!”

宮斯年冷漠地看著草席上昏迷不醒的女子,聲音極淡:

“昭影,暗衛都是你一手培養,來說說,她是誰的人?”

宮斯年漫不經心的一句話,卻讓原本就緊張的昭影全身一抖。

“主子,屬下自路邊撿到十一,調查身份精心培養,雖然隻有六年,但……”

盡管他從未疑心過自己**出來的手下,但今日發生的事,卻讓他無法再繼續說下去。

在事實麵前,任何的解釋都是蒼白的。

他一手培養的暗衛,不顧主子的死活,反而豁出性命救了主子的眼中釘。

他才是最震驚的那個!

“屬下無能!”

宮斯年輕笑一聲:“六年麽,有意思!”

“七皇叔的暗衛舍命救太子,真是感人!這裏頭的信息量,得讓文武百官連夜思考一下重新站隊的事了。”

“憑借一己之力攪弄朝堂局勢,本王都不知道自家暗衛的本事竟然如此的大!”

昭影心頭一顫,頭垂得更低了。

宮斯年也不理會他,修長的手指輕輕撫過女子纖細的脖頸,像待愛人般纏綿,卻在下一秒猛然用力。

“不如你自己來說說,你是……誰的人?”

大夫拔箭時就已經蘇醒的慕鳶,被掐得呼吸一滯,不得已睜開眼。

上一世便聽說宮斯年少年戰神,不僅精明睿智,更是深不可測,果然裝昏迷這種小伎倆瞞不過他。

喉間的力道越收越緊,她憋紅了臉,才從嗓子裏艱難地擠出幾個字。

“屬下……隻是王爺的……人。”

看著宮斯年眼中露出的嘲諷之色,便知他不會信,但也篤定他不會選擇在此時殺了她。

不出所料,下一秒,宮斯年就猛地鬆開了手,慢條斯理地取出手帕嫌棄般擦了擦。

“怎麽,打算繼續躺著裝死?”

女子暗罵一聲變態,撐著虛弱的身體,起身跪好。

宮斯年緩步走近,居高臨下地審視著這個既熟悉又陌生的屬下,身形嬌小卻膽大包天。

明明跪在腳下垂著頭,卻偏偏給人一種傲骨難馴的感覺。

“本王的人?”

壓下眼中的探究,仿佛聽到了什麽笑話,不屑地嗤笑一聲:“本王向來不留叛主的人。”

“屬下不知王爺何意。”

清冷如玉的聲音,帶著些虛弱,加之臉上常年覆蓋的暗衛麵具,讓人絲毫感受不到她的情緒。

宮斯年看著她油鹽不進,聲音微沉:“本王不記得何時吩咐過,我的人要替宮承睿擋箭了,不如你來替本王回憶一下。”

慕鳶眸光微顫,他應該沒事吧……

心緒牽動間,胸口忍不住湧上一陣綿密的疼痛,竟有些分不清是傷口疼,還是心裏的疼,一時間有些說不出話來。

直到宮斯年有些不耐煩的時候,慕鳶才找回自己的聲音。

“回王爺的話,當時您與太子殿下站得極近,屬下本意為王爺擋箭,不慎……擋錯了人。”

話音剛落,就連原本努力縮小存在感的昭影都忍不住豁然抬頭,盯著她的背影一臉不可思議!

隔著三張桌子、五個宮燈、八個王公大臣……

這是離得“近”?

從來沒發現自己一手**的手下編起瞎話來這般從容鎮定,怕是連她自己都要信了。

“抬起頭來。”

宮斯年聲音低啞,帶著微不可查的怒意。

他以為會看到一雙陰鷙狡猾的眸子,卻撞進了一汪沉靜的清泉,莫名地讓人安心。

宮斯年隻是意外了一瞬,便涼聲道:“好一個擋錯了人,看來是眼神不大好了,留著也沒什麽用,不如……剜了吧!”

“王爺責罰,屬下毫無怨言,卻無法從命!”

還沒等宮斯年發怒,慕鳶繼續鎮定道:“今日滿朝文武百官都看到屬下以命替太子擋箭,便代表王爺有心相救。”

“不出半個時辰,全晏京就會傳遍王爺與太子叔侄情深美談,如果此時屬下被王爺處置,反而得不償失。望王爺三思!”

“你威脅本王?”

宮斯年瞬間眼神如刀,抬手捏起慕鳶尖瘦的下巴,強迫她看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