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先“爆”為敬
王長輝一拍腦門，心裏大叫一聲不好。
這段時間光顧著上海書城的事，早把女兒的吩咐拋到九霄雲外了。
“囡囡，爸爸這段時間工作忙，一直沒空幫你去看看。你放心，我明天就出發去喀什。就算掘地三尺，也要把你說的那個什麽回鶻夫人裝挖出來！”王長輝信誓旦旦地笑著說道。
“什麽挖出來？又不是讓你去盜墓！爸，你可別忽悠我，我這可是大事！我們學校有好幾個同學都要參加這個重量級的活動，雖然大家都不輕易透露到時亮相的服裝，但我聽說，她們準備的可都是高訂版的漢服！價格不菲！當然，我是不齒於走奢侈路線，我覺得，漢服應該是文化玩家，而不是人民幣玩家。從新疆淘古服飾，絕對是我與眾不同的天才妙想，我相信，到時一定會人擋殺人、佛擋殺佛，可千萬別被你的懶政給擋下來了！”王曉楠在電話裏生氣地說道。
王長輝沒料到女兒會如此重視那個他聞所未聞的什麽唐裝漢服大賞活動，不過，她能不隨大流、獨辟蹊徑，王長輝還是非常欣慰的。
“放心，替我寶貝女兒尋找新疆古服飾，現在已經是我日程上的天字一號任務了！你就等我的好消息吧。”
“任務完不成，我就自爆，親自炸掉我這座你和我媽之間僅存的溝通橋梁！”王曉楠笑道。
“我和你媽之間說個話還得通過你？囡囡，你這迷之自信從哪兒來的？”
“我媽說了，你先斬後奏這件事，她不打算輕饒你！對了，爸，你什麽時候回來啊？我實在受不了了！自從奶奶來了之後，搖身一變，成了我的督學官、家庭教導主任！簡直是雞娃暴君啊，給我額外布置了很多作業，我現在連出去打羽毛球的時間都沒有了！為這事，媽還和奶奶爭論了好幾次。可是，爭贏了又能怎樣？媽贏了口水戰，輸了實戰。她工作忙，根本無暇時時顧及我的作業，最後還不是奶奶鎮守我這一方！關鍵還變本加厲，課外作業越來越多，還說都是為我好！”
王長輝的母親是退休老教師，在孩子的學習上，崇尚題海戰術，主張多學多思，更要多練。
“現在不多做題，以後怎麽能考上名牌大學？考不上名牌大學，孩子這一生就廢了！”
王長輝母親的語錄裏，這是放之四海而皆準的最強等式，等同於真理。
王長輝和妻子嚴秋月則佛係很多。
他倆都認為，孩子有一個愉快的童年更重要，把身體鍛煉好，學習肯定不會差，沒必要緣木求魚。
再說了，現在的社會早已呈現出多元化的趨勢，成績並不是孩子們以後唯一的出路。
隻要從事自己喜歡的事業，把興趣愛好發展成職業，就一定能做出成就。
所以，王曉楠最近癡迷漢服，夫妻倆並沒有以不務正業來說教，而是默默支持。
“囡囡，我會警告奶奶，不能對你看管太嚴，你又不是犯人，哈哈。不過，畢竟老爸現身處千裏之外，鞭長莫及，說的話你媽都不聽，更別說你奶了！你再堅持堅持，等我回來，立馬把你解放了！”王長輝笑道。
“你這解放戰爭要打三年啊！等你回來，我這艘全麵發展的泰坦尼克號，早就沉沒在題海裏了！”王曉楠不滿地說道。
“革命先烈打解放戰爭還要四年呢！我這都算把你提前解放了！你就不知道開辟一下隱蔽戰線？非要在正麵戰場硬懟！”王長輝暗授機宜。
“爸，你隱蔽戰線上的鬥爭倒是開展得挺好，成功把自己送去了新疆。可現在呢，直接被我媽關閉了對話通道、掐斷了雙向聯係，恐怕以後連進家門前都得先負荊請罪了。你到時候是不是得挖條地道進來？哈哈哈。”王曉楠笑得很開心。
“對了，你媽最近怎樣？”王長輝問道。
“老樣子。”
“今天又在加班？”
“你這一走，奶奶一進駐，她加班更勤了！”
掛掉電話，王長輝決定還是給嚴秋月打電話道個歉。
自從報了援疆的名，直到在這裏待了三個多月，他從來不認為自己做錯了什麽。
“響應國家號召，支援新疆建設，男子漢大丈夫為了國家民族大義，這都有錯？”
王長輝始終記得，當妻子得知自己即將赴疆的消息後大發雷霆之時，他這句反駁比她更具雷霆之勢。
他也記得，當時妻子的眼圈立刻就紅了，淚水無聲滑落。
她頹然地跌坐在沙發上，目光渙散，不發一語。
從此，她便不再理他。
今天，聽了女兒的話，他才知道，自己雖深明大義，卻負了小家。
一句道歉，並不是因為做錯，而是因為心生歉意。
“喂，什麽事？”嚴秋月的聲音平淡得沒有一絲波瀾。
“對不起，讓你受苦了。”王長輝沉默半晌，才艱難開口。
電話那頭，半天沒有回音。
沉默，讓王長輝的心情更加沉重。
片刻後，王長輝聽到了輕輕的啜泣。
“你……我……應該事先征求你的意見的。”王長輝的聲音很輕，但每一個字都很凝重、真誠。
“我氣惱的並不是你要援疆，而是你不信任我！”嚴秋月終於開口。
“不信任你？不，我一直都很信任你！”
“你不告訴我，其實就是害怕我阻攔你，這算是信任？我也是一名黨員，一名有覺悟的黨員。我內心支持你援疆，但你得提前告訴我，我們才好一起籌劃、準備，讓家庭生活依然正常運行，不至於受到太大的影響。而你，來了這一出先斬後奏，連留給我們準備、適應的時間都沒有，最後大家都手忙腳亂，搞得一團糟。”嚴秋月越說越激動。
王長輝靜靜地聽著。
他心中暗自慶幸，夫妻倆危險的警報，將隨著堰塞湖壩底的一聲巨響、洪水從炸開的泄洪口傾瀉而下之後，得到完美解除。
“囡囡，你不用自爆了，你爸先爆為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