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什麽是恐懼
老道名喚石如,乃是洪縣有些名氣的玄師,但其實也隻是略通,“這黃牛精乃是我們洪縣的地仙。”
“地仙?”宋覓微微鬆腳,有些詫異。
還是第一次聽說,黃牛成地仙。
“洪縣本就地勢低窪,五百年前,還是個貧瘠小鎮,又遭連月暴雨,百姓民不聊生,當時胡縣令為救一個孩子落水,本以為他犧牲了,卻沒想到半個時辰後騎著一頭黃牛回來了。”
“是它救了縣令?”宋覓問道,得到了石如的肯定,宋覓鬆了腳,黃牛這才撲騰一下站了起來,鼻子裏還憤憤地噴著熱氣。
“它不僅救了縣令,還幫著救了許多人,帶著百姓去了北坡駐紮。洪災過後,便在南河邊鑄鐵像,設神位,百年來一直受我們的供奉,洪縣也沒有再出過洪澇之災。”
照這麽說,這黃牛卻是是個好的,“那為什麽它要攻擊你們?”
“是周先生的兒子半個月前落水,這些日子一直沒能打撈上來,但這一個月都沒有開過閘,所以我才來看看能否尋到他的屍身,沒想到將大仙召喚了出來。”石如說著朝黃牛彎腰道歉。
“怎麽回事?為什麽要攻擊他?”宋覓轉頭問黃牛,黃牛卻偏著頭固執地不說話。
“你再不說我又揍你了。”宋覓手都抬起來了,黃牛憤憤地低吼一聲。
“他兒子早都被人撈走了。”黃牛看著那個男人驚愕的表情,“你背信棄義,活該!”
“牛大仙,我自認未曾得罪您,背信棄義從何而來?”男人心中著急自己孩子,卻又納悶黃牛大仙對自己的敵意究竟從何而來。
他是個商人,本就忌憚鬼神,平日根本不敢半分懈怠,何況是自己縣城的本地仙。
黃牛見他當真不記得,氣得衝他低吼一聲。
“你小時候窮的沒飯吃,天天來偷我的貢品,你還說自己發達了,必然每日給我上供新鮮的水草,你如今發達了,就隻逢年過節來一次!”
“一年前,我找你討封,你卻罵我!
我未去尋你麻煩,今日你卻又帶人來攪我安寧!何慶!你欺我太甚!”
黃牛的眼睛又通紅了起來,他震怒了,何慶嚇得想退卻不敢退。
水草之事,他確實忘了,現在人們不必二十多年前信奉鬼神,逐漸祭拜黃牛的人也少了,他工作忙,也隻能逢年過節來上供。
至於討封……“討封是何時的事?”他當真不記得了。
“一年前的農曆六月十八號。”
農曆?何慶連忙拿出手機查去年農曆的時間,是去年的七月十六號……
何慶終於從模糊的記憶中摸索出來了,“我以為是個夢,我真的以為是個夢,我生意出了問題,那段時間一直在陪客戶喝酒……”
七月十六號那天,他記得,他陪領導喝得半條命都快沒了,但是對方還是覺得自己給的太少,一直不鬆口政策的事,他回來一直在罵。
迷迷糊糊,他看到個頂著牛角,穿著灰色的中山裝的半人形的人。
這讓他想起了那個領導,對方還問自己,“我像不像人?”
何慶的火氣竄上來,“像個屁,人模狗樣的東西,去死!”
接連又罵了好幾句,對方突然發出牛的哞叫聲,四肢著地消失在了夜色中。
何慶後來就沒有意識了,第二天在院子裏醒來,覺得是夢,便沒有多想。
“討……討封失敗會怎樣?”何慶聲音顫抖地問黃牛,黃牛倔強地撇開頭,根本不搭理他。
“失敗了,他的修為受損,又要重新修煉百年甚至更久,才能再有機會化形。”
“雖然當初你許下的水草之諾很輕,但對於靈或者神來說,隻要他們幫你達成願望,你就必須還願應諾,否則神靈惱怒,後果你未必能承擔。”
無論神還是有靈的妖仙,人類許下的諾言,於他們就是真言。
倘若幫他們實現了願望,他們不抱以感激,神靈隨時會收走他們的慷慨。
隻是……宋覓看了一眼這黃牛,它接連被人毀信,卻沒有想過一次報複回去或者收回何慶的財富。
今日生氣,大概也是因為被欺負到了家門口。
何慶聽到宋覓的話,終於意識到自己犯下了大錯。
“牛大仙,我錯了,您要怎麽罰我,我都認,請您不要動怒,傷及我家人,他們的確不知情。”
何慶如此作態,倒顯得黃牛咄咄逼人,氣得黃牛呼哧呼哧地喘氣,它罰過他嗎?它怎麽就傷及家人了?
“不如石大師過來,同它一起商議一下,到底是你們當地的事,想來你更了解情況。”宋覓叫了石如,兩人一牛退到了旁側去說話。
石如接連提出了給他供奉和修廟,顯然它都不滿意。
“何先生受的恩惠不小,若隻是修個廟,還是不太夠。”宋覓是當真的這麽認為,何慶也是紫色的光,乃是財富的象征。
雖然不像司祁承一身紫氣中隱約透著金色,但也不算是簡單人物,哪怕不是省首富也得靠在市區前麵去了。
石如終於想起來,“不如讓何先生為您重新修葺您的神位,剛好您神位旁邊的空地被何先生收購了,由何先生出資建校。
孩子們的靈氣純淨,他們的讀書聲與經書異曲同工,您常年聽著,修為也能快些提升。”
黃牛的銅鈴般的大眼睛,眨了眨,宋覓看得出來他心動了。
它性格莽撞易怒了些,但本性還是善良。
“還得每日供奉新鮮水草。”黃牛道。
石如告訴何慶後,何慶即刻答應了,“我之前諸多錯誤,還請牛大仙原諒,日後我必定恭敬侍奉。”
黃牛聽著這話,終於順了氣,“你若再違約,我便讓你傾家**產。”
這點小事它當然能做到,被供奉的時間久了,他也不僅僅是鎮守一方平安,也會保佑縣城人們的氣運和財富。
否則這麽個貧瘠小縣,不可能如今發展得如此井井有條。
何慶連連保證,日後絕不敢忘此事。
此事倒也解決地爽快,宋覓準備轉身離開,看到司祁承不知何時站在了她後麵。
“你什麽時候站這兒的?”
司祁承抬眸朝黃牛的方向看了一眼,“它說討封失敗的時候。”
“你不覺得驚訝嗎?”宋覓看著他沉著鎮靜的樣子,反倒好奇。
周圍何慶這些人意料之中的驚訝,畢竟是因為他們本就信奉黃牛,但司祁承按說不該這麽平靜。
“你飛起來的時候,已經驚訝過了。”
他說的確實是實話,宋覓飛出去的時,他短暫的驚訝過後,再看她行雲流水地打黃牛,再聽到什麽精怪討封,就不覺得多麽地不可思議了。
若非看到司祁承身後那還處於驚訝狀態的保鏢,宋覓都不會奇怪他為何接受地這麽快。
大概……是司祁承自帶紫光的天然冷靜?宋覓盯著他看了足足半分鍾,她看不出來司祁承的命格。
察覺到宋覓探究的眼神,“你在看什麽?”
宋覓搖頭,“好奇你為什麽不會害怕。”
害怕?司祁承的眼神露出迷茫,那是一種什麽樣的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