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神迷目眩皆因色,命斷財亡隻為貪

第〇三三章 神迷目眩皆因色,命斷財亡隻為貪

獨孤銑一來,自然直接霸占原守將胡慶朋的住處。鎮守南順關是個肥差,胡將軍的居所家具陳設,無一不精,頗是富麗堂皇。小侯爺看了看,十分滿意。把宋微放下,叮囑一聲:“就在這兒待著,不許亂跑。”轉身走了。

他忙得很。關押的犯人需要提審,坐冷板凳的交趾王子需要安撫。聖旨雖然還沒來,準備工作卻必須提前開始做。未雨綢繆,方能有備無患。

宋微等獨孤銑走了,探頭望望,門外守著的都不認識,於是打消了頂風作案的主意。

把房間參觀了一下,架上有幾本兵書,還有幾冊經史普及讀物。翻了翻封皮,不感興趣,依舊放回去。倒是屋裏幾樣新奇擺設,質地風格北方罕見。什麽珊瑚樹啦,螺鈿畫啦,雖然過去也不是沒見過,畢竟時代地域不同,特色也不一樣,夠他瞧上一陣子。

剛瞧完兩樣,就有小兵送吃的進來。宋微老實不客氣地吃了。吃完飯,沒多大工夫,又有士卒抬著浴桶送熱水進來,先頭送吃的那小兵跟著,手裏一大捧衣物。宋微謝絕了人家留下伺候的提議,閂好門準備洗澡。衣物抖開來,都是新的,一共好幾套。頭巾鞋襪一應俱全,錦繡綾羅,一看就是高檔貨。還好顏色雖然新鮮,樣子倒不算花哨,屬於大方貴氣風格。南順鎮商貿繁華,這些日常用品都不難辦。

洗完澡換上衣裳,整個人煥然一新,好一位翩翩濁世佳公子。

頭巾式樣比常用的複雜,需要配合更複雜的發型。宋微比劃了一下,明顯不在能力範圍內。反正頭發也沒幹,索性披著,開門麻煩人家來收拾。

幾個士卒動作麻利,很快打掃幹淨,想必小侯爺直接把胡將軍的勤務班接收了。拿吃的捧衣服那小兵明顯是個頭目,偷偷看宋微一眼,試探道:“公子的頭發要不要打理一下?”

宋微道:“有勞找個會梳頭的來吧。”

那小兵道:“公子不嫌棄的話,我試試。”

宋微奇道:“你們這連個梳頭的婢女都沒有麽?”

“原本是有的。不過因為胡將軍戴罪候審,那些女人都成了犯屬,護國將軍把她們關到別的地方去了。”

原來如此。一個女人也不留,真徹底。宋微在心裏鄙視了一把,坐下讓人梳頭。那小兵動作很專業,用巾帕吸盡水分,再拿篦子一遍遍通梳,等幹透了,才給他束發盤髻,戴上頭巾。嘴裏小心恭維,神態卻目不斜視。宋微等閑不要人伺候,但是有人伺候,伺候得好,他便放開來享受。懶洋洋享受半天,不提防瞥見那小兵表情,分明就是對待內眷的神氣,臉頓時綠了。

鬱悶了一陣,當人家捧著銅鏡請他欣賞勞動成果時,宋微還是客客氣氣道了謝,把人送到門口。回轉身,在屋裏轉幾圈,想不出什麽好辦法,抄起桌上的花瓶就往地上砸。他早過了遷怒於人的時候,但火氣憋在心裏不發出來,未免對身體不好。

上好的瓷器砸在青磚地板上,清脆又響亮。守門人被驚動,過來詢問。宋微不好意思地笑笑:“沒注意,不小心碰倒了。”人家哪敢怪他,何況都是前任胡將軍的布置,又不是護國將軍的東西,趕緊清掃幹淨了事。

晚上獨孤銑回來,顯然很滿意宋微這身裝扮,吃著飯,時不時看一眼,拿他當下飯菜。臨睡前,扒了褲子看後麵恢複得怎麽樣。創麵已經完全愈合,正在蛻皮掉痂,新長的皮肉粉嫩粉嫩,不疼,但是癢得厲害。粗糙的指掌撫摸上去,正好解癢。宋微一邊哼哼,一邊主動翹起屁股往上邊蹭。

獨孤銑被他撩得烽煙四起,卻隻能強忍著。最後兩個人口手相就,互相幫助一把。宋微趴在他身上,懶懶道:“小侯爺,我很無聊。你不讓我出這個房門,至少給我找點玩樂。”

獨孤銑一下一下摸著他的頭發,想了想,道:“我明天叫個人來陪你。”

宋微深諳不可得寸進尺的道理,嗯一聲,乖乖睡了。

第二天,獨孤銑出門後,果然有士兵領著一個人過來。宋微定睛一瞧,喲,這不是交趾國王子殿下麽。

黎亭看見他,喜悅之情溢於言表:“果然是你!太好了!我一直在擔心,怕你出什麽意外……”

宋微麵帶微笑,彎腰行禮:“見過王子殿下。”

黎亭一把將他扶住:“快不要這樣,我還沒有感謝你的救命之恩。此番若非恩人智勇雙全,救我等於危難困厄之中,如何還有性命能在此敘話。請恩人受我一拜。”說著就要行大禮。

宋微趕忙攔住:“咳,這樣,咱們也別客氣來客氣去了。王子殿下不嫌棄,就當交個朋友。朋友遇難,援之以手,本是分內之義,沒什麽可說的。”

黎亭聽了他這話,大為高興:“太好了。恩人真是爽快。呃,還不知恩人尊姓大名?”

宋微報了姓名。黎亭道:“我本名叫做黎均,字亭勻,你叫我亭勻就好。宋微兄弟有字沒有?”

宋微搖頭:“我要明年才及冠,還沒有字。”

黎亭笑道:“果然。真是少年英雄,為兄好生佩服。”

宋微沒想到這就跟人稱兄道弟上了。通過之前的交往,他知道這交趾王子性格單純,略有些軟弱,但並不是擔不起責任的人。此刻想是危機解除,前途充滿希望,平易和善作風盡顯。他懶得深究原因,覺得此人很好打交道,做個朋友也不錯。

至於黎均為什麽對宋微印象格外深刻,好感度格外高,那簡直是理所當然的。當日帳篷裏執劍逼供,生殺予奪控於指掌的氣勢;麵對敵人委曲求全,唱作俱佳活靈活現的演技;此後單人獨騎千裏奔馳,不僅搬來有錢又厲害的幫手救了一幹人性命,居然還能搬來上邦的將軍,使冤情直達天聽,如今隻待聖旨降臨,便可借上邦之力平定叛亂,奪回王位,怎不叫他感激涕零。先頭在宋微手裏吃的虧,統統變成了智慧與勇氣的體現,對這個恩人小兄弟,端的感歎欽服,十分仰慕。

盡管細數恩人一大堆,但玄青上人冷淡而高不可攀,穆七爺圓滑而難測底細,後來的獨孤將軍代表上邦朝廷,禮數雖周到,卻威嚴不可親近,誰也沒有宋微給他的感覺好。王子殿下這些天在南順關住著,物質生活跟人身安全都有保障,可惜養傷的阮銘將軍是個悶葫蘆,等於根本沒人陪他說話。這會兒看見宋微,立刻生出他鄉遇故知的愉快心情來。

二人寒暄畢,宋微馬上問黎均得救經過。

黎均還沒開口,先忍不住笑了:“宋微賢弟,那位穆七爺,是你什麽人?是家人麽?”

宋微奇道:“亭勻兄這話怎麽說?”

“不是別的,就是覺得你們的行事風格,頗有些神似。”

宋微也笑了:“辦法是我跟穆七爺一起商量的,你這麽覺得也正常。但我沒想到賊人那麽容易上當。”

宋微與穆七爺商量的辦法,先帶足錢財贖出玄青上人一行。因傷員眾多,隨後自當奉送飲食藥材,看能不能找機會說動殺手,送一點額外加料的給他們。如果敵人上當,一網打盡,此乃上上策。如果敵人不上當,穆七爺的貨物中恰好有包南疆江湖人士訂購的西域追蹤香,先勻點兒出來用到交趾王子身上,等救兵來了再循香追蹤即可。

就聽黎均道:“穆七爺來得稍有些慢,賊子們等得不耐煩,直嚷嚷要殺人。我可是提著一顆心,冷汗都出來了。那位玄青上人當真鎮定,刀子逼到鼻子尖兒,連眼睛都不眨一下,還把賊人頭目罵了一頓。後來穆七爺終於來了,才知道他為什麽來這麽慢,實在是錢太多了。一箱子黃金,兩箱子珠寶玩物,還有三箱子銅錢。因為不許他多帶人,隻有兩個夥計護送。錢都偽裝成貨物,兩匹馬拉著小車進的山林,等到了靈湫,車輪子全壓壞了。賊人沒了車,一匹馬一個箱子都馱不動,人抬就更抬不動了,隻得就地拆開,分了許久也沒分妥。”

宋微哈哈大樂:“叫他獅子大開口!這幫窮雜碎,一看就是沒見過錢的,敢跟我要五千貫。五千貫有多少,他數得過來嗎?這還是七爺仁慈,依我說全換成銅板,堆成山直接把他們埋底下得了,連墳墓都不用挖。”

黎均也笑,繼續道:“賊人們在那邊點數分贓,穆七爺和他的夥計就協助玄青上人的保鏢療傷,壘灶起鍋,給他們烹飪食物。熬的那個肉湯,香氣撲鼻,連我都忍不住流口水。有幾個賊子想過來搶,被他們頭目製止。玄青上人憐憫我跟阮將軍,讓穆七爺給我們送兩碗。那賊人頭目本不許我吃,我便哀求他。而且阮將軍情形很不好,不進食的話隻怕更糟糕。穆七爺遞湯給我的時候,模樣十分不情願,偏偏手指在碗底扣了兩枚小藥丸,我一摸就知道什麽意思了,嗬嗬……”

仿佛想起了穆七爺當時情狀,黎均又是佩服又是好笑,故事講得愈發歡快。

“我把藥就著湯吃了,又喂給阮將軍吃。賊人們等了一陣,看我們安然無恙,無不垂涎三尺。原本他們為了追我們,一路也好不到哪兒去,個個又累又餓,困頓萎靡。還要背著那麽多錢偷偷過關回去,隨身帶的那點幹糧哪裏夠。那頭目大概覺得可以放心,把穆七爺帶來的,還有玄青上人行李裏的吃食搜羅一空,又把牲口都拖過去馱東西。裏邊居然還有一頭小毛驢,又踢又蹦的,比馬兒還擰……”

宋微摸摸鼻子:“那是我的毛驢。”

黎均道:“啊,怪不得。你那小毛驢挨了好幾鞭子呢,被他們壓了好大一袋銅錢。”

宋微問:“你知道我的毛驢如今在哪裏?”

“都在穆七爺那裏呢。”

宋微便道:“嗯,回頭去看它。”

黎均接著往下講:“總之賊人要什麽給什麽,穆七爺隻管侍候玄青上人。準備給大夥兒盛第二輪湯的時候,賊子們戒心盡去,搶走碗勺,將剩下半鍋分而食之。沒過半晌,全倒在地上不動彈了。穆七爺的一個夥計跑出去報訊,很快來了許多人,都推著深鬥的小車,錢擱在底下,賊子們捆綁了扔在上麵,蓋上雨布,裝成一路行商,到了南順鎮,就在郭家老號躲起來了。”

宋微拍著大腿哈哈笑:“亭勻兄,你這故事講得太精彩了!可惜我不能親眼看見,遺憾啊遺憾!”

日更到今天就結束了,明日起此文進入不定期更新階段。

謝謝大家一個多月的支持鼓勵。敬請不要催文。相信我,作為一個娛樂自己的寫手,我比任何人都更想快點填坑。

今天是習習的生日,習習生日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