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伊麗達娜
“我要去上學的，去學知識，媽媽也很讚成。”
說到上學，穆提揚起了腦袋，語氣悵然。
“我現在都不知道學校裏教的是什麽。”
她稍微坐正，撲閃了下睫毛，黑亮的瞳仁滿是向往。
向一山唇角微勾，他也很讚同，生在這樣的家庭裏，做什麽都有盼頭。
“你去上學的話，以後想做什麽呢？”
穆提遲疑片刻，小聲開口：“我想當老師，到時候就能把學校裏的事講給他們聽了。”
不用猜也知道，他們指的是自己的家人。
向一山覺得自己還挺羨慕她的，雖然她的家境不夠優渥，但卻和家人親密無間。
“我要去趕馬了，他們該喝水了。”穆提目光落到遠處的牛羊身上，站了起來，接著就小跑走了。
向一山拍了拍身上的塵土，也跟了上去。
傍晚穆提剛把牛羊趕回來的時候，莫麗德爾祖母傳來了一個好消息。
她對著穆提大喊了一聲，向一山都還沒聽清，穆提一溜煙衝過去，撲到了一個女人的懷裏。
原來是穆提一個月不見，出去找馬的媽媽回來了。
女人自然的和向一山打了個招呼，她一點也不意外，大概是莫麗德爾祖母提前說過了。
莫麗德爾祖母笑著介紹了她的名字——伊麗達娜。
她圍著一塊防風布，隻能看見一雙帶著細紋並且含笑的眼睛。
雖然這次出去沒有找到丟失的馬匹，但她沒有絲毫抱怨，臉上還掛著笑。
最開心的大概就是穆提了，從剛才開始她就一直笑著，黏在自己媽媽身後。
這一刻，她像是變回了一個無憂無慮的小孩子。
向一山看著她忍不住打趣：“穆提，媽媽回來了你是不是很開心啊？”
穆提眼睛眨呀眨，咬著嘴唇，靦腆地點了點頭，緊緊抓住依麗達娜的衣角。
小庫拜這時候也過來湊熱鬧，伸出手讓她抱自己。
伊麗達娜一把將他撈起抱在懷裏，再次看向穆提語氣時有些寵溺。
“她還是個孩子，害羞了。”
她講話的時候聲音柔柔的，讓人覺得很舒服。
伊麗達娜回來所有人都很開心，向一山覺得要是馬也找回來的話，今天絕對是最完美的一天。
莫麗德爾外婆喊了兩聲，幾人鑽進氈房子。
熱奶茶的間隙，伊麗達娜解掉了防風布，向一山看著她的臉卻有種莫名的熟悉感。
等她坐下後，向一山猛然一拍手，眾人有些疑惑的目光看著他。
向一山滿臉驚喜，難以掩飾心中的激動。
“你是不是去過布爾津，我好像見過你。”
伊麗達娜眼中閃過一絲愕然，雖然有些疑惑還是點了點頭：“是的。”
“之前在工地的時候，那個人是不是你？”
此話一出，伊麗達娜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多了幾絲興奮。
“原來你那天也在工地啊，沒想到還能有這種緣分，那天真的很感謝！”
向一山就說覺得她很眼熟。
那天有個女人來找馬，自己騎著的馬忽然不受控製，自己跑到馬路上，差點就要被車撞了。
還是他舅舅提前看見，幫她救下了馬，那次天氣還可以，她沒有戴什麽東西，向一山清楚地看見了她的臉。
隻是沒想到她居然就是穆提的家人。
說完了前因後果，所有人都覺得很奇妙，莫麗德爾外婆給向一山端上奶茶，笑眯眯的：“這就是我們的緣分。”
向一山說了聲謝謝，喝了一小口餘光看見伊利達娜身上的衣服都很破，忍不住發問：
“那這麽多天在外麵，你都是怎麽休息的？”
“有時候會借宿在別人家裏，但是一般都是睡在郊外的，因為是找馬嘛。”
說這話時，伊麗達娜臉上還掛著笑意，像是在敘述一件無關緊要的小事。
向一山微微蹙眉：“可外麵不是很冷嗎？”
不說現在秋天都快過了，新疆這邊晝夜溫差他是體驗過的。
伊利達娜微笑著，眼角處卻仍然藏著一抹苦澀的餘韻。
“冷啊，那能怎麽辦呢，要找馬啊……”
“反正也隻能穿著衣服睡，下雨了就找個草皮蓋著就好了。”
向一山頓住，一時之間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好。
享用完奶茶後，伊麗達娜整理著馬廄上的韁繩。
庫拜走過來將那些整理好的韁繩甩來甩去，穆提有些不樂意了，走到伊麗達娜身邊。
“幹嘛給他拿著，等一下他就給你扔出去了。”
伊利達娜沒有接話，而是讓她去屋外。
“沒事的，你先去屋外牽馬。”
她立即跑出去牽馬，伊利達娜也拿著幾根韁繩出去了。
穆提學會騎馬是伊利達娜教的。
伊利達娜說要和穆提比一比騎馬，看看這麽久她騎得是不是更好了。
把馬牽過來之後，穆提走到她身邊繞圈圈，小聲催促：“我都準備好了。”
向一山也掏出了相機，打算將兩人騎馬的雄姿給記錄下來。
伊利達娜大概是第一次見到有人拍，不好意思地笑道。
“拍照啊，那得換個幹淨衣服吧？”
向一山表示沒關係，穆提又催了她一遍。
伊麗達娜整理完手上的東西，看了眼穆提，忽然想起了什麽。
“穆提明年春天就能上學了。”
穆提等著等著，又開始玩地上的泥巴。
向一山看向馬匹，忽然想逗一逗她。
“你明年去讀書，到時候騎不了馬了怎麽辦？”
“不怎麽辦呀，上了學就不用騎馬了。”穆提抬頭看向伊麗達娜，像是在征求同意。
伊利達娜看著她笑了，轉頭對向一山說：“她肯定會對很多事情感興趣的。”
話音未落，原本還在笑著的伊麗達娜忽然就沉默了，她的眼睛什麽都沒看，卻又好像看到了很遠的地方。
向一山覺得，那大概是一種擔憂。
家裏沒有男人，孩子要去上學，照顧幾百頭牛羊的任務全都會落在她的身上，而她可能也沒有機會去找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