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清理垃圾
就在厲一鳴著手搜集李永佳以及其他幾個股東中飽私囊，在集團內部搞裙帶小團體、損公肥私的證據時，金融風暴突然席卷亞洲，九天國內的銷售額從波峰一個俯衝直降至穀底。
事實上，在進入1996年之後，九天的銷售速度已經在逐步放緩了。九天在國內市場所占份額不斷下滑，飲料界龍頭老大的地位岌岌可危。97年，金融危機爆發，躲在暗處的問題齊齊現身。這才有了銷售額快速走低，集團瞬間陷入發展泥潭的窘境。
看著國內傳真過來的上季度財務報表，霍玉蘭眉頭緊鎖。
自從三年前，保潔部部長敏姐被李永佳找理由開除，並將保潔部人員全部大換血後，身處美國的霍玉蘭就成了“聾子”、“瞎子”。國內的一切，她隻能通過財務報表獲知。
幸好，九天國內的財務狀況一直還算漂亮。曾曉雯也勸她，不聾不瞎，不能當家。所以，即便霍玉蘭猜得到，她長時間身處美國，國內集團內部一定會生出些蠅營狗苟，可她依然選擇了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然而，沒成想，一個金融風暴，竟直接拍掉了九天近三分之一的銷售額。從商多年的她敏銳地感知到，國內的九天，不會隻是蠅營狗苟那麽簡單，怕是集團內部已經爛到根子裏了。
霍玉蘭拿起辦公桌上的電話，按下快捷鍵。
“小霞，召集公司所有高層，我要開一個緊急會議……”
當霍玉蘭召集九天北美總部各個高層，群策群力，想辦法助國內的九天集團挺過金融危機時，大洋彼岸的另一端，九天集團總裁辦公室裏，厲一鳴嘴裏叼著一個迷你手電筒，正在黑暗中翻閱著辦公桌上的文件。
突然，屋內的燈光亮起。
厲一鳴大驚失色，眯著眼向門口望去。
“厲大明星，轉身奇才，你大半夜不睡覺，跑我辦公室瞎翻什麽呢？”李永佳哂笑著看向厲一鳴，眼中滿滿的都是戲謔。
被人抓了個現行，厲一鳴無言以對，隻麵沉似水地睨著李永佳。
“厲一鳴，玩體操，我不如你。玩名人效應轉化為商業價值，你依舊比我強。可輪到玩權謀智商這一塊，你，不如我。好好當你的吉祥物，不好嗎？幹嘛非要那麽上進呢？還跟我搞搜集證據那一套，你知不知道從你開始活動的第一天，我就已經掌握了你的動向？由著你上下亂竄，那是因為我很久沒看猴戲了，想讓你多表演一會，給我解解悶。你的辦公室裏，早就被我安裝了微型攝像頭和竊聽器。你的一舉一動，都在我的眼皮子底下。”李永佳放肆地大笑起來，那副小人得誌的模樣看得人牙根癢癢，“怎不說話了？掙紮啊，反抗啊！你這副待宰羔羊的模樣，讓我很沒有成就感！”
“沒什麽好說的，你報警吧。”
“報警？”李永佳搖了搖頭，“我這辦公室裏沒什麽值錢的東西，更沒有商業機密，就算警察把你抓進去，過不了多久，你也會被放出來。而且……”李永佳頓了頓，唇角的笑容間多了一絲狡詐，“我留著你還有用。讓你這個體操王子臭大街，對我沒什麽好處。”
厲一鳴愣在原地，心裏不禁盤算起來。李永佳這個陰險小人一向睚眥必報，他葫蘆裏到底賣的什麽藥呢？
李永佳就好似懂得讀心術一般，立馬神秘兮兮地又補充道：“別急，我會讓你付出代價的！到時候，你就會知道，跟我作對，是什麽下場！當‘吉祥物’的時光，是多麽的快樂！”
裝完叉後，李永佳轉過身，再次哈哈大笑著揚長而去。
看著李永佳的背影，厲一鳴隻覺滿頭滿臉都是霧水，而且越看他這副裝13的模樣，就越覺得眼熟。
是了，厲一鳴恍然。此時的李永佳，多麽像電視劇中還沒獲得最終勝利就開始大放厥詞、最終死於話多的反派。
如是想著，厲一鳴將目光轉移到了辦公桌上那份看似平平無奇的調研報告上，繼而陷入沉思。
一周後，厲一鳴剛剛來到辦公室，秘書就通知他，到頂樓總部會議室開會。
厲一鳴啞然一笑。公司九點上班，他十點半才到。屁股都還沒在椅子上坐熱，就通知他過去開會，很顯然，李永佳一直在專門等他。厲一鳴忽然想起那晚李永佳說過的話，看來，“反派”是要把劇情推進到大結局了。
近一段時間，與趙若雨相處久了，厲一鳴習得了對方一身的江湖豪氣。每每遇到事情，他總會想起趙若雨的那句，生死看淡，不服就幹。大不了就從厲一鳴體育用品公司辭職好了，反正那種“吉祥物”的生活，他也過夠。思及此，厲一鳴感覺身體都輕了二兩。他腳下生風，大踏步向著頂樓會議室走去。
會議伊始，九天集團的一眾高層就探討起了如何在金融危機中自保的議題。
討論來，討論去，一個多小時過去了，討論演變成了爭吵，可最後依舊沒有爭執出任何結果。
一旁，始終旁聽的厲一鳴內心一陣唏噓。他想起最初進入九天，他在霍玉蘭身邊實習的那段時光。彼時的九天蒸蒸日上，所有人眾誌成城。可現在……
今時今日的九天特別像明末時期的崇禎朝廷，勳貴有勳貴的想法，文臣有文臣的利益，武將有武將的私心。繼續這樣下去，九天距離完蛋，恐怕隻是時間問題而已。
“行了，不要吵了！”
李永佳猛地拍了桌子，喧鬧的會議室立時變得安靜起來。
“這麽爭論下去，也不見得會有結果。既然無法在短時間內開源，那就隻有節流這一條路了。上周，Neki大中華區的總裁跟我約了一頓飯。他向我透露，Neki有意出價6000萬人民幣，收購集團旗下的厲一鳴體育用品公司。我個人是更傾向於把‘厲一鳴’賣掉的。你們都怎麽想？大家議一議吧。”
原來，是在這等著我呢。還是小視了他的卑鄙啊。本來以為，至多，他隻是將我趕出公司罷了，沒想到，他這是要毀了“厲一鳴”這個品牌。
厲一鳴並不認為Neki將厲一鳴體育用品收購後，會用心去經營。就好似迪士尼在世界上到處購買剛剛冒頭的卡通形象那般，收購的目的是為了雪藏。這樣，迪士尼的米老鼠、唐老鴨才能持續性地馳騁在卡通形象的巔峰，繼續締造屹立不倒的童話。
這廂，厲一鳴在心中不停腹誹。那廂，李永佳一個眼神飛到了馮高明、老郭和老傅那邊。
三個股東秒懂，立刻對李永佳的提議給予了充分的肯定。
幾個股東都把調子定了下來，一眾高管都是四個股東的裙帶，自是緊隨領導的步子，將馬屁一拍到底。
一時間，彩虹屁此起彼伏，碩大的會議室裏，臭不可聞。
五分鍾後，李永佳清了清嗓子，高管們的彩虹屁適時停止。
他微笑著看向厲一鳴，笑容中盡是玩弄獵物時的戲謔，“咱們厲總是怎麽想的？”
“我反對！”厲一鳴沒有激動，沒有憤怒，隻是平淡地說出了自己的想法。即便他知道他的想法無足輕重，他的反對隻是螳臂當車。
“哦……厲總反對啊！還有誰？誰還和厲總一樣，反對九天把‘厲一鳴’賣給Neki？”前後兩次，李永佳將“厲一鳴體育用品”省略為“厲一鳴”，並刻意咬重這三個字的發音，為的隻是羞辱前世界冠軍，在精神上收獲那卑鄙的快感。
會議室裏鴉雀無聲。
此時此刻，李永佳的爽感已然飆到了最高峰，他可太喜歡這種一言堂的感覺了。
“好，如果沒人反對的話……”
梆——
會議室的大門突然被人暴力推開。
緊接著，傳來一道壓迫感極重的女聲，“我反對！”
下一秒鍾，霍玉蘭董事長出現在眾人的眼前，後麵跟著張小霞和老鄭兩大護法，以及想要阻止霍玉蘭三人進入會議室的李永佳秘書。
馮高明、郭汜昌、傅有德已經有五年沒跟霍玉蘭見麵了。可這並不耽誤他們依舊從骨子裏畏懼著霍玉蘭。眼前這個女人，於他們來說，簡直是血脈壓製。
“霍董……”
“霍董……”
“您回來了！”
三個人本能地從座位上站了起來，每個人的臉上都綻放出一個大大的笑容，好似三朵盛開的**。
見馮高明、郭汜昌、傅有德三人站起了身，馮黨、郭黨、以及傅黨三個派係的高管也緊跟著站了起來。
厲一鳴這個“無黨派人士”瞬間從座位上彈射出去，以跳馬助跑的速度衝到的霍玉蘭的麵前。
“蘭姐，您怎麽回來了？怎麽也不提前跟我說一聲？我好去機場接您！”厲一鳴嘴角上翹，眸中的激動與興奮比AK47還難壓。
“我要是提前跟你說了，還怎麽上演‘英雄救美’的戲碼了？站我身後去，剩下的都交給我！”
“哎！”厲一鳴鼻子一酸，眼淚好懸沒當場落下來。找到組織的感覺，可真好啊！
霍玉蘭環顧四周，目光淩厲。
會議室裏，除了馮高明、郭汜昌、傅有德和李永佳，其餘所有人她都不認識。
清理得夠幹淨的！
霍玉蘭的嘴角露出她那標誌性的笑容。
馮高明、郭汜昌、傅有德三人的小心髒不禁抖動了一下。這個笑容他們熟啊。在曾經的九天汽水廠，流傳過這樣一句話，“玉蘭一笑，生死難料。”而這個“笑”，指的就是霍玉蘭如今臉上掛著的人畜無害的笑容。
李黨的幾個高管正襟危坐，麵上皆是一副如臨大敵的表情。雖然這是他們與霍玉蘭的第一次見麵，可霍董的凶名如雷貫耳，幾人的心中早已在不知不覺中被植入了對霍玉蘭的恐懼。
而會議室裏最色厲內荏的那位，就要屬此時正坐在主位上的李永佳了。他仰躺在大班椅上，雙腳叉開，臉上掛著一個不羈的笑，周身上下都大寫著“挑釁”二字。
“蘭姨，你回來了！好久不見啊！”
霍玉蘭乜斜著李永佳，“誰讓你坐在那裏的？”霍玉蘭的聲調極為平緩，可不知為何，聽在會議室所有人的耳中卻仿佛裹挾著冰碴。
“你現在是什麽職位？你有什麽資格坐那？”
霍玉蘭三連問，李永佳的身體逐漸變得僵硬，叉開的雙腿也不知不覺地稍稍並攏了些許。
“我是集團代總裁，我為什麽不能坐在這裏？”
霍玉蘭不想跟李永佳這個小屁孩繼續廢話，她轉頭看向張小霞，“把手機給我！”
“好的，董事長！”張小霞麻利地從公文包裏掏出手機，遞給霍玉蘭。
霍玉蘭撥出一串號碼，按下揚聲器。
沒過多久，電話另一端傳來了一把中氣十足的聲音，“廠長，你怎麽有空給我打電話了？”
聽到這把聲音，一直仰躺在大班椅上的李永佳終於坐直了身子。
“老李，我把集團交給你，你就是這麽給我管理的嗎？公司什麽時候出了一個代總裁，我為什麽不知道？”
電話那端，李寶奎倏地僵住，幾秒鍾後，才支支吾吾地重新發出聲音，“廠長，我……”
“別叫我廠長，叫我霍董！”霍玉蘭突然拔高了聲調，高音中帶著滿滿的失望。
“廠長”這個稱呼，飽含著兩人多年的交情。如今，霍玉蘭不讓李寶奎叫她“廠長”了，這意味著，兩人的情誼暫放一邊，從今以後，都是公事公辦。
“霍董，您別生氣！我前兩年身體不太好，所以才暫時把公司的事交給永佳打理。”
“李寶奎，你前兩年身體不好，關現在什麽事？是一直都病著嗎？病了，就應該主動讓位，讓能者居之。李永佳他一個學俄語的大專生，在進入九天之前，從未有過任何企業高管的經驗，他憑什麽能坐在九天集團代總裁的位置上？我們九天是什麽草台班子嗎？什麽阿貓阿狗的，都能來指揮指揮？還是你李寶奎覺得，九天是你李家代代相傳的產業，你想讓誰當家，誰就能當家？”
李寶奎沉默了，霍玉蘭的幾連問將他問得啞口無言。與此同時，也有一股怒火在他的胸腔中隱隱跳動。他已經記不清有多少年，他沒被人像訓孫子這般痛斥了。
“從今天開始，你卸任總裁一職吧。不是身體不好嗎？那就好好在家裏休息吧！”
說完，霍玉蘭根本不給李寶奎繼續說話的機會，直接掛掉了電話。
電話剛剛掛斷，李寶奎的電話就又打了過來。
霍玉蘭將手機遞回給張小霞，吩咐道：“直接關機！”
“好的，董事長！”
“霍玉蘭，你TM不要太過分了！”會議室的另一端，李永佳突然從大班椅上跳了起來，他伸長手臂，憤怒地指著霍玉蘭咆哮道。
見李永佳站了起來，李黨的幾個高管也戰戰兢兢地起了身。
“你幹嘛？要造反啊！”老鄭從霍玉蘭的身後了躥出來，擼胳膊挽袖子，快步向著李永佳的方向衝了過去。
“老鄭！”霍玉蘭叫住了衝動的鄭國強。
老鄭秒冷靜，悻悻然地退回到霍玉蘭的身旁。
“不能動手打人，不要給他訛上你的借口！”
“是，蘭姐，是我衝動了！”老鄭低頭認錯
霍玉蘭拍拍老鄭的肩膀，“一隻小螞蚱而已，犯不著動那麽大的氣，他不配！”
隨即，霍玉蘭看向李永佳，麵色平和，“李永佳，你老子都不敢這麽跟我說話，是誰給你的勇氣？”
“霍玉蘭，你還好意思提我爸，九天是我爸的，從一開始就是！是你，用卑鄙的手段把九天從我爸的手裏搶走了。”
聞言，霍玉蘭眉頭輕蹙，一臉的無語。
“這是你的想法，還是你爸的想法？”
“是我們父子倆的。我發過誓，我一定要幫我爸把九天奪回來！”
“你奪回來了嗎？”霍玉蘭輕飄飄地甩出一句。
李永佳猛地怔住，囂張的氣焰立時矮了三分。
“沒有我，你們家那個破汽水廠早不知道黃了多少年了。”
“你放屁！要是沒有你上躥下跳，現在整個集團都是我家的，是我李家代代相傳的產業！”
噗嗤——
如此劍拔弩張的氣氛中，突然傳出一個極不和諧的笑聲。
“不好意思啊！”老鄭連忙道歉，“一時沒忍住！還你李家代代相傳，你以為你是李世民嗎？小子，你可太逗了！”
聽了老鄭的笑點，一旁的張小霞和厲一鳴也不禁嗤笑出聲。
霍玉蘭興致缺缺地擺了擺手，“我跟你個小屁孩在這爭辯什麽。你要是有什麽不服氣，回家找你爹去，讓你爹來跟我說，你不配跟我對話。現在就滾吧，你爹那個總裁都被擼了，你這個代總裁也別在這丟人現眼了。”
“你憑什麽？九天雖然不是我李家的，但也不是你霍玉蘭的！你說撤職總裁就撤職總裁，你以為你是誰！你僅僅持有九天49%的股份而已，我爸、馮叔、郭叔、傅叔加一起有51%，誰下台還不好說呢！”
霍玉蘭突然笑了，笑容中盡是嘲諷。她將目光轉向馮高明、郭汜昌和傅有德，“我說要撤掉李寶奎總裁的職務，你，你，還有你，誰讚成，誰反對？”
“我讚成！”
“我也讚成！”
“我也是！”
三人紛紛舉起了手，一絲一毫的猶豫都沒有。
李永佳登時就傻了。那件事以後，他以為他和馮高明、郭汜昌、傅有德三人已經被綁在了一條船上。可為什麽霍玉蘭一出現，三個老東西一秒鍾都沒耽誤，立刻就反水了。
霍玉蘭雙手一攤，“看見沒？他們三個都同意。”
李永佳石化在原地，目眥欲裂地瞪著霍玉蘭。
“不能動了？用我叫保安幫你嗎？”
“算你狠！”李永佳邁著沉重的步子，不甘地向會議室門口走去。
前腳剛邁出會議室，霍玉蘭那討厭的聲音再次傳入他的耳中。
“你，你，你，還有你。”霍玉蘭一一指向李黨的幾個高管，“你們也一樣被開除了。現在回自己辦公室收拾東西吧。”
李永佳雖然沒有回頭，但他用眼睫毛也能猜到，被開除的四個人是誰。後槽牙被他咬得咯吱作響，他雙拳緊握，在心裏暗暗發誓，這件事還沒完！霍玉蘭，你會回後悔的，我會讓你為今天的事情，付出最慘痛的代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