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出城
“陛下，是錦衣衛指揮同知李若璉！我們……”王承恩在崇禎身側低聲稟報。
崇禎眉頭緊蹙，眼神中透著焦灼與果敢。他身著道士打扮，雖不似龍袍加身時那般威嚴莊重，卻也別有一番沉穩之氣。他微微側頭，環顧四周，此時身邊除了王承恩和高文采，還有三名收攏而來的錦衣衛。僅靠這些人去救李若璉，他心中清楚，恐怕不僅救不了人，還會把自己也搭進去。但那股與生俱來的帝王傲氣，讓他不甘就此退縮。
“陛下，逃走要緊……”高文采望著正在拚殺中的李若璉，輕歎一聲說道。他並非不想救李若璉，隻是在如今的情形下，孰輕孰重，他分得很清楚。
崇禎抿著嘴唇，臉上露出一絲掙紮之色。他心中明白高文采所言有理，可身為帝王，又豈能輕易舍棄臣子。片刻之後，他的眼神變得堅定起來，沉吟道：“咱們並非沒有機會。”那聲音雖不高亢，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力量。
李若璉深吸一口氣，強打精神。此時的他身上多處負傷，雖不致命，但拚殺了一上午，身體已十分疲憊，手中的繡春刀隻是憑借本能進行拚殺格擋。
他奉命鎮守崇文門，最終卻未能抵擋賊兵，崇文門被破。他本想自殺殉國，卻被身邊親衛拉住。他本欲帶人尋找崇禎帝，沒想到在這裏遭遇一股賊兵，眼看就要抵擋不住了。
“高千戶，你帶一隊人馬從另一麵包抄，務必不能讓這隊賊兵逃脫……”
就在李若璉想要放棄之時，一個頗為熟悉的聲音突然傳來，緊接著有人從賊兵身後殺了過來！生力軍的加入讓李若璉三人精神一振，而賊兵被他們一衝，再加上聽說要被包抄，一時間也搞不清底細，留下幾具屍體後敗逃而去。
“陛下！”李若璉鬆了口氣，待看清來人後，忍不住驚訝地喊道。
崇禎大步向前，臉上雖有疲憊之色，卻依然帶著帝王的威嚴。他輕歎一聲說道：“李指揮使辛苦啦！”
“陛下！臣有負聖望，未能守住崇文門……”李若璉跪倒在崇禎身前，哽咽著說道。
崇禎伸手將李若璉扶起，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李愛卿何出此言？如今文武百官都去迎接闖賊了，似你這般精忠報國的能有幾個？”他的眼神中流露出對李若璉的讚賞與感慨，同時也有對那些背叛臣子的憤怒與失望。
“陛下，此地不宜久留，我們還是抓緊時間走吧。”王承恩在一旁提醒道。
崇禎微微頷首，眼神中閃過一絲決絕：“陛下這是要逃出北京城？”李若璉驚喜地問道。
“正是！”崇禎點了點頭說道，“我們準備去朝陽門看看能否混出城去。”他的語氣堅定，仿佛在黑暗中尋找著一絲希望的曙光。
“臣請追隨陛下！”李若璉趕忙說道。他本已心如死灰，本就想以死報國（曆史上他返回家中後便自殺殉國），此時能追隨崇禎自然欣喜不已。
“求之不得！”崇禎高興地說道。李若璉武進士出身，對大明忠心耿耿，這也是崇禎冒險出手相救的原因。
“陛下，此時京城門戶皆為賊兵掌控，我們這些人衝是衝不出去的，不如換成賊兵的服色，看看能否混出城去，如何？”李若璉提議道。
“打扮成賊兵？甚好！”崇禎眼前一亮，連忙說道。李自成的軍隊大多數是流民，大多沒有什麽軍紀，攻破城門之後一窩蜂地往裏衝，早就沒有了什麽建製。這個時候京城的大街上到處是賊兵，很多都是互不統屬。此時打扮成賊兵，或許真的可以混出城去。
李若璉見崇禎應允，不禁暗鬆了一口氣。這位陛下的性格他可是太了解了，死要麵子活受罪的主。雖然他沒有穿著皇上的衣服，可這一身道士的打扮卻也十分顯眼。
剛才那些闖賊逃走，不知道什麽時候就會殺回來，他們不敢久留，匆匆換上闖賊的衣服，扮作一小隊賊兵大搖大擺地走上街道。此時街道上來往的隻剩下身著闖賊衣甲的賊兵，偶有大明的官員和百姓路過，這些賊兵也並沒有過於留難。崇禎一行人穿著賊兵的衣甲大搖大擺地行進，倒也沒有誰上前詢問。
“你們有吃食嗎？”眾人正走著，突然一個身高兩米開外、壯如鐵塔的賊兵漢子將他們攔住。
“嗯？”走在隊伍前頭的高文采聞言一愣。
“俺餓了，你們有吃食嗎？”壯漢甕聲甕氣地說道。仿佛要證明他說的話似的，一陣咕嚕咕嚕的聲音從他的肚子裏傳來。
“你們誰身上帶著吃的？”正當高文采不知該如何回答之時，崇禎問道。他的臉上露出一絲關切，畢竟在這亂世之中，生存艱難，誰都不容易。
“陛……頭領，我這有！”王承恩連忙上前，邊說邊掏出幾個蒸餅和一大塊肉幹遞給了崇禎。剛才換衣服的時候，王承恩心細，特意將死去賊兵身上的吃食也搜羅了起來。即便他們逃出京城，這一路之上缺啥也不能缺了幹糧不是。
“這些行嗎？”崇禎將蒸餅和肉幹遞給了壯漢。
“行行行，俺都快餓死了！”壯漢看到蒸餅和肉幹，眼睛都亮了起來，忙不迭地搶到手裏往嘴裏塞。
“你叫啥？怎麽就剩你一個人了？”崇禎看著這個壯漢有些呆傻，上前好奇地問道。他的眼神中充滿了探究，仿佛想要從這個壯漢身上找到一些不同尋常的東西。
“俺叫鐵柱，俺跟著他們打仗，可進了城門這些家夥就忙著往城裏跑。”鐵柱一邊大口吃著飯，一邊含糊不清地說道，“俺也不知道咋回事兒，走著走著就看不到他們了……”
原來是跟自家隊伍失散了。崇禎上下仔細打量了鐵柱一番，心中不禁暗自喝彩。鐵柱身高最少也得兩米往上，身材魁梧，那胳膊有崇禎大腿粗細！手中的兵器更是一根純鐵打造的長棍，粗看至少也得七八十斤，這是一名勇武過人的悍卒！雖然長得高壯，但從臉上看，仍有著屬於少年的青澀，想來應該歲數不大，也就十幾歲的年紀。
“你的上官是誰？為啥要當兵？”崇禎好奇地問道。
“上官？俺不知道，誰給俺飯吃俺就跟誰打仗！”鐵柱憨憨地說道。
“那你跟我走好不好？”對這種心思純直的悍勇之士，崇禎不可避免地起了愛才之念。他的眼神中閃爍著渴望，仿佛看到了未來的希望。
“你給俺飯吃，你是個好人，俺跟你走，不過你可得管俺吃飽……”
“管飽，管飽！”崇禎連連點頭說道。
“陛……頭領，這……”李若璉見崇禎竟然將這個賊兵收下，忍不住提醒道。
“無妨！”崇禎笑了笑，打斷了李若璉的話語。他知道李若璉擔心什麽，可鐵柱這種漢子真的是毫無心機之人，不會造成什麽意外。
李若璉見勸不住崇禎，隻能繼續前行。鐵柱抓著蒸餅和肉幹邊吃邊跟了上來。
眼看著朝陽門在望，前方一陣騷亂引起了崇禎的注意。卻是一名身著明朝官員服飾的男子跟在城門處巡守的大順軍士卒不知為何起了爭執。
“陛下，那是兵部主事金鉉。”王承恩低聲說道。
“嗯。”崇禎點了點頭，那位青年官員他是認識的，乃是崇禎元年二甲進士，官居兵部主事。他記得曆史上殉國的官員就有他一個。
“咋回事兒啊？”崇禎走上前來到一名軍官模樣的賊兵身邊，笑著問道。他的臉上帶著一絲從容，仿佛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那小頭目看了看崇禎，皺了皺眉頭，可當他轉頭看到鐵柱的時候，卻是神色一鬆，笑著對崇禎說道：“兄弟，行啊，把鐵柱拉攏手裏了……你這是拿出多少好吃的？”
“哈哈，鐵柱兄弟是喜歡我這裏，沒你說的那樣！”崇禎笑著打著哈哈，看來認識鐵柱的賊兵還不少。也許是因為鐵柱存在的緣故，再加上賊兵來自天南地北，雖然不認識崇禎，那小頭目卻是再沒有懷疑崇禎什麽。
“我們在這裏巡察，遇上這家夥說是要去尋大明皇帝，被我攔下之後就與我們爭執起來……”
“這種死忠，直接抓起來殺了就是，留著他作甚？”崇禎故意輕描淡寫地說道。他的眼神中閃過一絲冷酷，仿佛在這亂世之中，隻有強者才能生存。
“說的是啥！擱我的脾氣早就一刀砍死他了。”小頭目歎了口氣說道，“這不是剛接到命令，敢有傷人及掠人財物婦女者殺無赦……尤其是對這些明朝的官員，更不能隨意傷害！”
“這是誰給出的主意？”崇禎搖了搖頭說道，“這些貪官汙吏就該一刀一個！”
“兄弟，可不能瞎說，這可是闖王的意思。”小頭目急忙攔阻道。
崇禎笑著說道：“要不，我幫你解決這個問題？”
“你？”小頭目疑惑地看了看崇禎說道，“你要是能幫我解決了，那真是謝謝你了。這家夥太特麽死心眼了，一直在這跟我糾纏！”
“小意思！鐵柱，將那個當官的給我拿下，”崇禎轉身說道，“老李，你跟著一起去！”
“好嘞！”鐵柱此時已經將手中的蒸餅吃完，嗡聲答應了一聲，邁開兩條長腿，三兩步走到金鉉的馬前，雙手抓住他的衣服，大喝一聲：“你給我下來吧！”
金鉉身材瘦小，此時在鐵柱的手中仿佛小雞子兒一般，毫無反抗的能力！
“綁了！都綁了！”崇禎在一旁喝道。他的臉上露出一絲果斷，仿佛在這關鍵時刻，不能有絲毫的猶豫。
李若璉帶頭上前，掏出繩子將金鉉和隨行的家仆一起綁了！
“放了我，我要見大明皇帝！”金鉉拚命掙紮著吼道。
“金大人，我是李若璉，陛下就在身旁，你要聽從安排……”李若璉將金鉉壓在地上，貼著他的耳朵低聲說道。
“李……”金鉉聞言一驚，轉頭望向李若璉，眼中卻是一陣狂喜：“真的？”
“稍後再說！”
“這位兄弟，你當街綁了大明的官員，這要是讓上頭知道了可不太好吧。”那個小頭目見崇禎直接將人綁了，有些擔心地說道。
“哈哈，沒事兒，”崇禎笑著拍了拍小頭目的肩膀說道，“這些當官的哪有個好東西，命令上隻是不讓傷人殺人，可沒說不讓綁人嘛……”
“正好我營中缺個識文斷字的人，待我綁回去好好**一番，說不得能有些用處！”
“你……”小頭目笑著搖了搖頭，翹起大拇指說道，“兄弟佩服！”
“哈哈......兄弟奉命回營待命，先走一步啦。”崇禎笑著拱了拱手說道，“還請兄弟行個方便，讓我們由此出城！”
“出城？”小頭目聞言臉色一變，皺著眉頭說道，“大軍剛剛入城，你為何反倒要出城？”
“特麽的，老子也想知道啊，”崇禎恨恨地說道，“我的兄弟拚死才打進城去，本來我都快到皇城了，突然接到命令讓我返回去守住大營，乃乃滴！”
“你這是得罪了上官吧......”小頭目神色一鬆，同情地說道。
“我們掌旅大人對我不太待見......”崇禎歎了口氣說道。
“行了，寄人籬下不得不低頭啊。”小頭目拍了拍崇禎的肩膀，安慰道，“千萬別衝動，這個時候，找個理由就能要了你的命！”
“是啊，”崇禎一臉不甘的苦笑著說道。
“讓他們出城吧！”小頭目不疑有他，讓手下給崇禎等人讓開了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