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身不由己

“你聽到了?”

剛剛江淮桉和秘書的對話顯然都被溫晚月悉數聽到。

他也沒有想要刻意的掩飾和隱瞞晚月,隻是心疼她知道這些事後的反應。

也不舍得她被迫要和自己一起麵對人性的惡,他快步走到床邊,側身坐在**,抬手整理了她額前遮住眼睛零星的亂發。

她點點頭,表情有些茫然像是剛剛做了一場噩夢還被困在醒來之後的茫然裏,愣愣的問道:“會發生這樣的事,是我做錯了什麽嗎?”

直到現在她也想不明白為什麽這樣的事會發生在自己身上。

她怎麽也想不通,明明隻是在商場裏弄丟了東西,隻是以為遇見了好心人想要取回自己的手機,光天化日下怎麽就會有人明目張膽的傷害她。

委屈和羞辱隨著剛剛的記憶突襲的瞬間再也壓抑不住了,眼淚也不爭氣的決了堤。

“不,不,你沒有做錯事,千萬別這麽想。”心疼的抱緊溫晚月,良久,才輕輕吐出下句話,“沒辦法,你現在也是江家人了。”接下來的話他卻再也說不下去,他清楚與江家或者與他為敵的躲在暗處的人是在試探他有多在意溫晚月的死活。

如果他沒有辦法把始作俑者徹底解決,現在他但凡有一點過激的反應都將是敵人判斷溫晚月就是他的弱點的最好證明,無論多憤怒,他都得忍住自己的脾氣,今晚他不想控製情緒。他沒有選擇帶著晚月回到眼線繁多的江家別墅,而是決定來了他自己的房子住一晚。

這棟房子是他當年給晚月和自己選的婚房,隻可惜他一個人孤零零的住了三年。

“江家人”這三個字別有深意,晚月精致的臉上沾染著淚痕的茫然的抬起了頭,想聽他繼續說下去,又恍然間想起了些什麽,垂眼看向別處,若他不想說她也不想他為難。

晚月想起三年前,兩人第一次的徹夜不眠的長聊。

那時候的江淮安剛剛對她卸下滿身的防備,兩個人好似找到自己丟失的另一半靈魂一般,整天粘在一起,有著說不完的話。

大雪夜裏,他倆手牽著手走在軟綿綿的白雪上,歡喜的聽著腳踩著白雪發出的“棵棵”的聲音,就這樣閑逛了很久,直到走累了才臨時決定找個旅店開間房。

迎著前台見怪不怪的眼神,熱戀中的他們在溫暖的房間裏**相擁。

那一夜,他們隻是選擇盡情的聊天,很純粹,壓根兒沒有考慮男女之事,等情到深處不得自持時,晚月忽然發現自己今天不太方便。

尷尬的安撫彼此後,相視一眼兩人忍不住笑出了聲,最後隻能歸結到是老天爺也提醒他們等一等。

後來江淮安幹脆決定和晚月睡一晚素的。就相擁著在大雪紛飛中的小屋裏談天說地,訴說著,傾聽著有關彼此的一切,哪怕細枝末節的瑣碎小事,兩人卻樂此不疲的想知道,言語間三觀碰撞的快感瞬間彌補了肉體不能碰撞的遺憾。

兩人聊到童年時,江淮桉的表情不大明朗,他沉吟了許久,才緩緩開口說:“我的童年過的不大快樂,也不太想回憶。”

晚月看著他那副模樣,隻能心疼的吻上他的額頭,等著他又一次吻上自己的唇後才舍得短暫分開。

其實,淮桉的拒絕晚月來能理解,因為於她而言,童年也不值得回憶。

淮安出於教養沒有對原生家庭有任何抱怨的言語,隻是選擇小心的回避這個話題。

那時她沒接著問下去的,此時此刻的江淮桉選擇主動想要告訴她。

他的聲音低沉又有些沙啞,像是吞咽了一口海水一般苦澀。

“我十歲的時候,被綁架了,我和弟弟被折磨的奄奄一息時,綁匪當著我的麵,讓我母親在我們之間做選擇,說我和弟弟隻能活下來一個。”他咬了咬牙平靜了下心情,繼續說道:“和我想的一樣,她最終還是選了我弟弟,那時候我以為的人生徹底結束了。”

他苦笑了下,看著晚月震驚的模樣,他忍不住問道:“看來我弟弟沒和你說過這件事,他向來不願意提起,有時他越是這樣小心,我越是不領情的認為刻意,在念夕麵前我怕是病態的。”

“其實。”她想告訴他,她從來沒有接近過他弟弟江念夕,告訴他穩穩是姐姐和江念夕的孩子,不是她的。

但是她腦海裏浮現了朱婷芳的臉,她想起自己還要查出姐姐的死是不是真的和江家內部人有關係,她好怕自己暫時的不理智會打草驚蛇。很不幸,她眼前的愛人也是有著利益牽扯的江家人。

如果江念夕沒死現在統領江家產業的絕不會是江淮桉,這擺在眼前的事實。

江淮桉將過往娓娓道來:“我甚至從來沒有機會睜眼看清的倉庫裏的景象,哪怕後來我被救下來,可我又好像從來沒有逃離出來過。”說這一切時,江淮桉的語氣出奇的平穩,好像是在講述從旁人聽到過的悲慘故事一樣。

溫晚月無法想像一個幾歲的孩子該怎樣麵對被親生母親拋棄的事實,這次換成她心疼的抱住了他,今日流了太多淚,眼睛生疼。

“他們受到懲罰了嗎?”她伏在他耳畔輕聲詢問。

現實不是善惡有報童話故事,反而是利益權衡後的折中。

“對我們而言,給他們什麽樣的懲罰會有用呢?”他反問她,也在反問他自己。

想想這些年江家偽君子的行徑還少嗎?當時為了家族的形象還由母親出麵出具了對綁匪的諒解書,他們說江家的人總要顧全大局。”這話由身不由己的人說出來格外苦澀。

“那究竟我要用多久,才能忘記今天發生的一切。”她擦掉自己的眼淚,將頭抬起看著天花板,認真的問。

“我也不清楚,我回到江家時沒有一個江家人安慰、擁抱我,隻有一個外姓的阿姨抱著我痛哭流涕,好像在他們的腦海裏作為江家的孩子就應該習慣快速的穩定情緒,奶奶也隻是讓我去洗個澡,可當熱水打在身上的瞬間,我感覺我的痛苦被短暫的衝刷掉了,或者說,那短暫的溫暖讓我認為我也可以被救贖。”

於他而言,傷口已然存在了,哪怕時間讓傷口愈合也會留下一道醒目的疤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