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8章 血書
吉墨西和氣地招呼徐喻等人,“真是擇日不如撞日,不言啊,快來,坐坐坐。”
徐喻客套行禮,“下官等來得不是時候,打擾了侍郎宴客,還望侍郎見諒。”
吉墨西笑道:“算不上什麽宴請,平時,杏林裏全是小丫頭,老夫不方便多往這邊來,今兒趁著小丫頭們出去遊玩,老夫便約了她們的父兄前來聚談聚談,要不然,也怕孩子放在這裏他們不放心哪……”
涼亭裏立刻響起一片恭維之聲。
“哪裏哪裏,小女能拜在侍郎和夫人府上,實在是三輩子都修不來的福氣啊,小人哪敢有什麽不放心呢!”
“就是就是,侍郎說這話,不是要折小人的壽嗎?小人還巴望著將來小女能一直留在吉府,伺候侍郎和夫人呢!”
“還有小女!還有小女!”
吉墨西揮了揮衣袖,示意眾人安靜下來,又望著徐喻道:“本官都忘了介紹了,這位是監察禦史徐不言,老夫猜想,徐禦史今日前來可不是聽你們恭維老夫的,本官平日若有什麽做得不到的地方,這可是你們告狀的好機會啊……”
眾人連連搖頭擺手,又拍起一陣響亮的馬屁,聒噪得像雨後池塘中的蛤蟆。
唯有一名老木匠怯怯地張了張嘴,剛想說些什麽,卻被坐在他身旁邊的李正冠狠狠瞪了一眼,隻得咬住嘴唇紅著眼圈低下頭去,不再做聲。
白鏡注意到老木匠和李正冠眼神的交流,卻不解其意,暗生疑竇……
徐喻將三人的反應盡收眼底,不動聲色,心中卻已經有了一番推演:
“看起來,李正冠和那個老木匠早就已經知道自己家中的女孩遭到了吉墨西的糟蹋,那老木匠是被權勢壓迫,不敢出聲,那李正冠卻是想抱上侍郎的大腿,巴不得將家中的女孩獻給吉墨西,至於白鏡,隻怕還被蒙在鼓裏一無所知,否則,有他在場,那李縣令也不需要自降身價,親自去嚇唬那老木匠了……也許,那位老木匠會是本案破局的關鍵,至於那個李正冠……隻怕,他的縣令之位也是來路不明了……”
見徐喻一雙眼睛正緊盯著自己,李正冠忙心虛地別過了頭去——
徐喻的推演絕非空穴來風,當初,他孤注一擲,把家中唯一一件值錢的古畫獻給了崔國南,在崔國南的舉薦下,他在長安縣裏做起了縣尉,但沒過多久,崔國南便得了腦卒中,他正懊惱費盡心思靠上的靠山就這樣倒了,一位同鄉卻把他引薦給了吉墨西,並提醒他家鄉還有兩名妹妹,如果能將這一對“掌上明珠”送進杏林學堂深造,愛材的吉侍郎一定大感欣慰,也許,這對吉侍郎來說會是真正的“無價之寶”。
李正冠對於旁門左道有著與生俱來的敏感,立刻聽懂了同鄉的弦外之音,沒經過絲毫猶豫便把兩位妹妹從家鄉接來,送進了吉府,沒過多久,萬年縣前任縣令錢進岱高升,吉墨西便舉薦他頂了空缺,一步登天!
每每回想起來,他都禁不住在心底感歎:這對“明珠”送得實在是太值了!
看著亭中的一派祥和景象,徐喻與同僚相視一眼,知道今日必然盤問不出任何蛛絲馬跡,隻得借故告辭。
遠處,一雙眼睛透過杏枝觀察著涼亭內的一切,露出殺意!
當夜,密林中,一群頭戴各色帷帽的女子齊齊跪拜在地,聽著那位頭戴黃紗帷帽,身披長款帔帛的尊上慷慨陳詞。
“過去,我們也曾經不止一次地替那些被吉墨西糟蹋的女孩子們伸冤,卻每次都被吉墨西和他的黨羽把我們的狀子壓了下來,不肯上報!如今,我們好不容易把風聲鬧進了宮裏,卻不料,吉墨西還是得到了消息,又提前動作,把案情給壓下來了!可見,我們的能力暫時還不足以和勢力強大的敵手抗衡,更可見,金錢和權力對世人的**有多大,女子的清白和性命對世人來說不值一提!所以,我們姐妹才必須自己出手,**滌罪惡,替天下苦命的姐妹伸張正義!”
眾女子連連俯拜,齊聲應和,“**滌罪惡!伸張正義!姐妹出手!替天行道!”
蔣沉依著孟得鹿的囑托,每日散了衙都帶著兄弟們在城內四處搜尋,卻依然不見漫香的下落。
孟得鹿心裏過意不去,便訂了些酒菜送到縣廨班房,請蔣沉和眾兄弟小聚,以表謝意。
兄弟們知道孟得鹿現在心力交瘁,也不好意思大鬧,隻是淡淡地喝著酒,敘著舊情。
“算起來,咱們兄弟跟得鹿娘子認識也快有一年了,要說這時間可真是快啊……”
“可不是,哎,你們還記得嘛,當初咱們從人家蕉芸軒的後廚裏搬出好幾壇子炸羊肉,非說是碎屍,現在想想,丟人,實在是太丟人了!”
“哎呀,吃飯呢,說什麽碎屍不碎屍的,惡不惡心?”
“嘿,老頭子就是仵作,天天對著屍首吃飯,都像你這麽多毛病,早餓死了!”
“呸!”
仵作老法正說著,白鏡突然往桌上大吐一口,一隻雞指甲沾著口水落在桌上,大煞風景。
“這廚娘,也太不當心了,雞指甲都不剪,差點劃了我的舌頭!”白鏡說著又撚起那指甲仔細觀察,“這是什麽雞啊,指甲怎麽這麽長……”
老法瞥了一眼道:“這雞炸過,是油炸讓雞肉更緊致收縮,所以才顯得雞指甲更長了些。”
說者無意,聽者有心,孟得鹿突然想到了什麽,心下一沉,脫口追問:“老法,人要是死了,指甲還會再長長嗎?”
老法笑道:“娘子別說笑了,老頭子跟屍首打了一輩子交道,從沒見過這奇觀!”
一個可怕的念頭浮上孟得鹿的腦海,她又提著小心問道:“那……如果是像這雞爪一樣,把人的手掌也用油炸過呢?”
老法想了想道:“斷肢被油炸之後,皮肉會幹枯萎縮,的確可以產生‘指甲變長’的假象。”
白鏡輕咳兩聲,放下了手中啃得正香的雞爪,“吃飯呢,吃飯呢!你們說這些幹什麽……”
孟得鹿卻一陣眩暈,“我可能……找到漫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