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瞎說一氣誰不會
薛安然對墨枝使了個眼色。
墨枝默默地從人堆裏消失了。
因孫氏的注意力全被前方的騷亂吸引了去,壓根就沒注意到墨枝的去向。
估算著時機差不多了,薛安然突然慌急地開口道:“哎呀,清瑤妹妹怎麽跑那麽快呀,我聽著前方好像有馬脫韁踩到人了呢!”
“什麽?!”
孫氏和薛景明的臉色都是一變。
謝清瑤自然不能出事的,不論是對孫氏還是對薛景明來說。
兩人連忙追上謝清瑤。
薛安然說得沒錯,老遠就聽到一陣馬嘶聲,不多時,一匹高頭大馬瘋了似的,從集市狂奔而過。
行人紛紛都尖叫著四散躲開,一時人群混亂,如水如油鍋,尖叫,哭喊聲不絕於耳,薛安然因在花燈節有過被衝散的經驗,早已知道應對方法,此時並不十分慌亂,畢竟這時候越慌越出錯,她悄悄尋了個偏僻有支撐物的角落裏站著,牢牢抓緊一根柱子,這地方是她剛剛就看好了的。
而孫氏,謝清瑤和薛景明則沒有這種經驗了,薛景明畢竟是個男子,倒還好些。謝清瑤和孫氏早已嚇得風度全無,釵環散亂,哇哇亂叫。
薛安然冷冷的,靜靜的,看著她們的醜態。
但她這樣的神色隻停留了一瞬,很快就變成了一副驚慌失措的樣子,也大聲哭喊道:“娘,清瑤妹妹,這可怎麽辦呀?!”
雖然這麽喊著,但她的手腳動都沒動一下,還往角落裏縮了縮。
現下她周邊非常的吵鬧,就算她哭喊得如此大聲,孫氏謝清瑤都未必聽的到她的聲音,不過樣子還是要做一下的,不管有沒有用,保不準哪個丫鬟就看到了她的表演,不是嗎。
謝清瑤雖然怒氣衝衝的往前走了一段,但她平日裏畢竟也是個大家小姐,走的不是很快,因此離孫氏並不遠,若是平常,孫氏自然會放薛景明去追謝清瑤,但此時孫氏哪裏肯對自己的兒子放手,隻一味緊緊拽著。
因此此時的情形就是薛安然躲在角落,孫氏緊緊拽著薛景明,謝清瑤在孫氏不遠處的前方,被亂民裹挾著,臉上的如花笑靨早已被驚駭取代,而且她還是個未出閣的姑娘,又出落的如花似玉,不知遭受了什麽,連連失聲驚叫,一會兒捂住胸口,一會兒捂住屁股的,也再也顧不上梨花帶雨的哭了,此時的哭是哭的鼻涕都出來了。
而孫氏這邊也好不到哪去,她雖然是已出閣的婦人,但養尊處優多年,哪裏經過這樣的陣仗,早已嚇得六神無主,臉上的粉都被汗水融得化了,不但露出了深深淺淺的皺紋,臉上白一片黃一片的,瞧來跟沒化好妝的戲子似的。
薛景明被孫氏拽著,一會看向謝清瑤,一會看著自己的母親,恨不得自己生出三頭六臂,分出兩個分身,急得不知道怎樣才好。
便在這時,墨枝尖厲的聲音傳來:“清瑤小姐!”
而不知什麽時候,那匹失控的馬忽然從孫氏身後跑了出來,往孫氏那個方向撞去!
而薛景明則被墨枝的那聲“清瑤小姐”吸引去了全部的注意力,不知哪裏爆發出來的力量,掙脫了孫氏的手,不顧一切地往謝清瑤那裏奔去。
孫氏瞬間呆若木雞。
薛安然也適時的尖叫起來:“娘!”
孫氏身邊的丫鬟奮力把孫氏一撲。
孫氏雖然沒有被馬撞到,但是被這用力一撲,猛地摔在了地上,後背狠狠的撞在凹凸不平的石板上,頭也被蔬菜筐掉落的蔬菜砸得七暈八素,直接暈了過去。
場麵頓時更混亂了,薛安然一邊嘴上喊著,一邊順著四散逃跑的人群,悄悄地溜遠了。
薛安然避開混亂的人群來到一處小巷,和早已等在那裏的墨枝會合。
薛安然對墨枝點了點頭,示意事情辦成了。
墨枝也鬆了口氣。
便在兩人要原路返回時,薛安然猛地停住。
墨枝疑惑地看向她,又有些驚怕地看向四周。
薛安然凝目望著一個地方片刻後,又搖了搖頭。
墨枝忍不住問道:“姑娘,怎麽了,可是出了什麽差錯?”
薛安然安撫地拍了拍她的手:“無事……我好像瞧見一個人,但不是府裏的人,你不用擔心。”
說完後,薛安然又在心裏暗襯:許是自己看錯了,他不應該在這裏……
不久後,官府派人出來疏通了人群,薛安然故意扯亂了自己和墨枝的衣飾,方才在孫氏和謝清瑤他們麵前出現。
孫氏還躺在原地,菜葉子落了滿身,不知傷到了哪裏,暫時站不起來了,萎靡地坐在地上。
而謝清瑤裙子被扯掉了一塊,上半身則被扯得露出了肩膀,薛景明脫下了丫頭的外衫給她罩著,此時驚魂未定,哭個不停。
薛安然急步向謝清瑤走去,關心道:“天呐,清瑤妹妹,你怎麽了?!”
謝清瑤哭的淒慘,哪裏顧得上理她?
孫氏躺在地上說了什麽,沒人聽的到。
主要是孫氏的聲音確實很小,說的話也含糊不清,薛安然仔細聽也沒聽到。
不過她本來就裝作聽不到,如此這般更好。
孫氏的丫鬟要過來喊薛景明去照顧孫氏,薛安然使了個眼色,墨枝便去絆住了那名丫鬟。
薛安然也幫墨枝擋住了孫氏的目光。
反正孫氏本來也沒注意到自己的丫鬟。
她隻注意著自己的兒子,眼裏又氣憤又傷心,苦於說不出話,嗚嗚地叫著。
薛安然和薛景明都圍在謝清瑤身邊,一個幫她擦眼淚,一個低聲下氣哄著她,渾然當孫氏已經不存在。
孫氏赫赫了兩聲,也沒引起兩人的注意。
孫氏不知是不是怒氣上頭,終於衝開了嗓子,總之薛安然是能聽到她清楚的說話了。
孫氏怒氣勃發嘶吼道:“你們是當我死了嗎?!”
薛景明,謝清瑤,薛安然這才注意到孫氏,謝清瑤第一個反應過來,蹲下身安撫孫氏:“姑母,你……你傷在哪裏了?”
但孫氏現在哪裏會讓她碰?
見謝清瑤的手伸過來,下意識的就是一躲,吼道:“薛景明!”
謝清瑤呆住了,尷尬地蹲在那裏。
薛景明這才注意到孫氏的狼狽,連忙拍掉孫氏身上的菜葉子,結結巴巴道:“娘,你,你沒事吧……”
孫氏流著淚脫口而出道:“你心裏還有我這個娘?!我看你的魂都被旁邊這個狐狸精勾去了吧!”
謝清瑤張大了嘴,孫氏一向都是對她和顏悅色的,一個重字都沒說過,更何況是狐狸精這三個字?
薛景明也急了:“娘,不是清瑤的錯……當時……當時兒子,兒子是怕清瑤她……女兒家的名節何其重要,清瑤她畢竟沒出閣,娘反正你已經是婦人了……”
孫氏幾乎氣得仰倒。
謝清瑤也委屈道:“……姑母,當時的情況那麽混亂,清瑤也不想的……”
看到自己的心上人如此柔弱委屈的模樣,薛景明頓時也不心虛了,話也順了起來:“娘,跟清瑤沒關係,你要怪就怪我,都是兒子的錯!但是娘,兒子真沒想到,你一向教育兒子,要把清瑤當作一家人看待,要多照顧清瑤,可是你自己卻!我承認,我剛剛去拉清瑤,沒有管你,是有點……有點……但是你是長輩啊!做長輩的怎麽能跟晚輩計較呢!兒子真是對你太失望了!”
孫氏已經氣得說不出來話了,兩眼一翻,又要暈倒。
放在平時,謝清瑤肯定是要勸住薛景明的,但她剛被罵了狐狸精,這三個字可謂是罵得極重,幹脆就任著薛景明懟孫氏。
薛安然安安靜靜當個背景板。
孫氏和謝清瑤今天受到的衝擊太大了,實在都顧不上薛安然了。
就是說嘛,孫氏和謝清瑤天天滿腹詭計,就是閑的,給她們找點事做,這不就沒空動歪心思了?
孫氏和謝清瑤如今這副樣子,和花燈節那天她走失的樣子也相差無幾了。
不,應該說還要更狼狽一二。
但這怎麽能夠呢?
接下來,該算她嫁妝的賬了!
一片兵荒馬亂中,薛安然料理著四個人回府了。
因孫氏還昏迷著,薛安然便貼心的讓薛景明去照顧謝清瑤,自己則照顧孫氏。
秋菊今日沒有跟著孫氏,而是差自己一個遠方親戚的女兒跟著孫氏,這也是要培養自己的人的意思。
見孫氏如此這般的回來,嚇了一跳,連忙問道:“大小姐,這是怎麽了?”
薛安然麵色沉痛:“……哎,別提了,今日的事,你勿要再在娘麵前提起,你快去府外請個醫生,來幫娘看看,娘隻怕是……”
秋菊駭的臉色都變了。
平時她自不會把薛安然放在眼裏,但見孫氏臉色慘白的模樣,孫氏一倒,誰能給她撐腰?當下便急得六神無主,急急忙忙去府外請大夫了。
她自然不知道,因著今天如意琅嬛樓發生的失控瘋馬踩踏事件,大夫是非常難請的。
薛安然調開了她,其他的事自然更好做,她吩咐道:“把桂花叫來。”
桂花就是今天救孫氏的那個丫鬟,也是秋菊的遠方親戚。
桂花如今才十四歲,不過出落的身高體長,孔武有力,聽到薛安然喊,有些局促的過來了。
薛安然打量了她兩眼,柔聲道:“你今日很有勇氣,若是沒有你救下侯夫人,恐怕侯夫人會更不好。”
桂花誠惶誠恐道:“奴婢不敢。”
薛安然道:“做得好自然該賞。你立了這樣大的功勞,光賞你一些銀子是不夠的。我便賞你三個月的月錢,我看你有一身力氣,光待在這大宅子裏,對你也不太好,你願不願意去莊子上,學些活計,以後若是不當丫鬟了,也好有個正經的營生。”
桂花不可置信的睜大眼睛,然後喜極道:“多謝大小姐恩典,多謝大小姐恩典!”
薛安然笑了一下,又有些為難道:“隻是……隻是這學活計總要師父帶著入門的,能不能學好,能學到幾分本事,我卻保證不了……你看看你是要選擇留在府中,還是選擇去莊子上學活計?”
桂花忙道:“我選去莊子,大小姐不必擔心,奴婢,奴婢一定不會給你丟臉的!”
薛安然滿意的笑了:“好,我即刻叫賬房給你支好銀子,你收拾收拾,今天就動身吧。”
桂花千恩萬謝的走了。
打發完桂花,薛安然又點了兩個喜歡半夜吃酒賭錢的丫鬟來照顧孫氏。沒多久,那兩丫鬟實在撐不住,紛紛打起了瞌睡,薛安然便暫時離開了內室,來到外室,對等在那裏的墨枝道:“你去賬房支三百兩銀子,送去如意琅嬛樓吧。”
墨枝吃了一驚:“……姑娘,這,賬房那邊恐怕不會同意啊,而且夫人這邊,也不好交代……”
薛安然道:“我已經要過來了我二哥的令牌,在我房中,我常放貴重東西的那個屜子,你知道是哪個。你用我二哥的令牌去支三百兩。”
墨枝道:“……可是姑娘,我是你的丫鬟,卻用二公子的令牌支走三百兩,這,這也說不通呀……”
薛安然笑道:“你別管,隻管按照我說的做。”
墨枝無奈,隻得領了命去。
孫氏足足躺了一個下午才醒了過來,而秋菊的醫生還沒請回來。
孫氏醒過來時,就看到薛安然一個人擔憂的臉。
她睜著眼睛四處尋著。
薛安然知道她在尋什麽,但還是明知故問道:“娘,你在找什麽?秋麽麽嗎,她去外頭給你尋醫生去了。”
孫氏搖了搖頭,啞著嗓子道:“……景,景明呢……”
薛安然欲言又止。
孫氏急了,用力握住她的手。
薛安然歎道:“……清瑤妹妹受了驚嚇,啼哭不止,二哥哥一個下午,都在照顧清瑤妹妹呢。”
孫氏驚怒交迸,差點又暈死過去。
薛安然可不能讓她一直暈,連忙扶她起來:“娘,你先把府醫開的藥喝了。”
孫氏隻能喝藥。
喝完藥後,孫氏嚷嚷著渴。
薛安然喂她喝了水,故作為難道:“娘,有一件事,不知道該不該告訴你,是二哥哥的,不說的話……”
孫氏啞著嗓子道:“到了現在,還有什麽不能說的……”
薛安然道:“娘,剛剛二哥從賬房那裏支走了三百兩銀子,送去如意琅嬛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