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外室
“做我外室,不會委屈你的。”
京都三月,應是正午,天空卻分外陰鬱,風中夾雜的刺骨涼意。
許宅廂房中,桌上擺滿精致的糕點。
酒樽中的清酒倒映著沈子寧無暇的臉,一雙桃花眸子甚是冷豔。
她一隻手扶額支著身子,姿態慵懶中夾雜著幾分不屑,目光看著眼前之人。
那剛剛高中狀元的未婚夫君。
許秉文身著紅羅裳,頭戴簪花朝冠,俊朗的臉上染著幾許無奈。
“正妻之位,隻能是可月!如今我乃新科狀元,能做我的外室,多少女子求之不得?”
沈子寧眼眸輕抬,唇角上揚,隻覺可笑。
“翠兒。”許秉文見她如此笑意,不禁擰眉。
沈子寧聽見這個名字不由得眉頭一蹙。
“我感激這兩年我寒窗苦讀你日夜陪伴,當初是我誤將感動當作心動,才對你許下一生一世一雙人的諾言。”
沈子寧纖長的食指在太陽穴處輕輕打轉,提到這些年的經曆,多少是令她頭疼。
她本是相府嫡女,若不是三年前逃婚途中被人推下懸崖失憶,又豈會吃這些年挖野菜的苦!
直到一個月前,許秉文高中狀元的喜訊傳回柳州,巨大的驚喜霎時間讓她回憶起了一切。
許秉文眸色堅定,聲音慷慨激昂。
“當我來了京都遇見可月,我方知何為一見鍾情、何為非卿不可!我要相守之人,唯她胡可月。”
他眼神冷了幾分,“至於當初對你所言,乃年少無知,莫要當真!”
沈子寧看著麵前之人,朝夕相伴三年的臉在這一刻竟是如此陌生。
原還想著將錯就錯,假借失憶與他私定終身,如此回到相府那樁婚事便可以作罷。
沒曾想這男人竟是如此不知好歹。
到底是他沒福氣。
“她可知道我的存在?”沈子寧反問。
許秉文冷哼一聲道:“可月與你不同,她乃尚書府千金,京都第一才女,才情過人,結交之人也皆是公子貴女。”
提到那個女人的時候他眼裏都是光,而轉瞬那光便消失被嫌惡所代替。
“而你,一個連大字都不識的鄉野村婦,何須讓她知曉。”
“所以讓我做外室,一來你可娶胡家小姐為妻攀上尚書府的高枝,二來你我朝夕相處三年,也算對我有個交代。”
真是吃著碗裏看著鍋裏!
沈子寧毫不留情說出他心中所想。
許秉文耳根發紅,有些惱羞成怒:“翠兒!雖是外室,但也不愁吃喝。而且我會給你個孩子,讓你後半輩子有個依靠。但我心中隻有胡小姐一人,別的你便不必奢求!”
沈子寧眸色晦暗不明:“如此說來,我還得謝你。”
“翠兒,這已經是能給到你最好的結果,你還想如何?”
許秉文眼中染上幾許厲色,“別忘了當初你這條命還是我娘所救!”
沈子寧雙手交疊身前,端正了身子,直視他的雙眸。
“是,但這三年來,你挑燈夜讀每一支蠟燭、令堂肩腿疼痛所用的每一貼膏藥、家中事無巨細一切的開支,還有這半年來你赴考所有的花銷,這些夠抵昔日救命之恩了嗎?”
說是救命之恩,也不過是陶氏將昏迷在河邊的她撿回了家去。
想來都是一把辛酸淚。
失憶後的她被陶氏誆騙以為是許秉文的未婚妻,日日在柳州那村子裏上山挖野菜換銀子補貼家用,每日還要當牛做馬伺候他們母子二人!
許秉文表情凝重:“翠兒,你不必多說,我意已決,這正妻之位你不必再想!我已經安排好人明日便送你回柳州,待聖上賜封聖旨到了,我派人置辦好院子再接你來。”
沈子寧嘴角勾起一抹譏笑:“大可不必!隻要令堂將我的翡翠白玉鐲歸還,你我即可大路朝天各走一邊。”
那是娘親的遺物,她一定要拿回來。
想來定是陶氏當初趁著自己昏迷之時拿走了白玉鐲。
許秉文麵露不悅:“你又想耍什麽把戲,什麽白玉鐲?”
“令堂右手所戴那隻。”沈子寧提醒。
許秉文臉色更難看。
“翠兒!那白玉鐲乃是娘的陪嫁,何時成了你的東西?你圖錢財,待我為官領了俸祿自會給你,休想打娘嫁妝的主意!”
沈子寧眸中閃過詫色,自己娘親的遺物,何時成了陶氏的陪嫁?!
“敢問許狀元,那白玉鐲價值千金,令堂出身鄉野,如何能有這般貴重的陪嫁?”沈子寧語氣灼灼。
“若真價值千金,又豈是你能所有?!”
許秉文的耐心已然要到極限。
“既然如此,不如請官府來一斷究竟。”沈子寧淡淡說著。
許秉文霎時間像一隻炸毛的貓:“翠兒!我許家不僅救你性命還給你一處遮風避雨之所,你竟想恩將仇報,將事情鬧至官府,是存心要我這新科狀元難堪嗎?”
遮風避雨之所?
就是那下雨了還漏水的茅草屋?
沈子寧冷冷一笑。
也是,若真鬧到官府去了,他的胡小姐知曉他還有一個相伴三年曾定下婚約的女人肯定不依。
那到時候他成為尚書府上門女婿然後在官場平步青雲的美夢便破碎了。
“既不想鬧大,便將白玉鐲歸還,然後帶著令堂從我的宅子裏立刻出去。”
沈子寧的語氣已經隱忍著慍意。
許秉文怔住:“你的宅子?這宅子乃是可月所贈!若非是可月心善接母親來京都,你又何曾有機會踏入這繁華之地。”
聞言沈子寧頓了須臾,不住勾起一抹冷笑。
可笑至極!
一個月前她恢複了記憶,於是寫信給了京都的大哥沈源,讓大哥幫忙給許秉文鋪好了路。
畢竟要拿他當借口,讓他做個上門女婿,必然是先要給他甜頭嚐嚐。
前些日子她命人將她在京都最繁華的朱雀街上的閑置宅院打掃了出來,然後帶著陶氏從柳州來了京都,在此處等他殿試歸來。
怎麽如今這宅子卻成了那胡可月的?
“公子,胡小姐來了。”
一個家丁來到門前稟告。
沈子寧冷哼一聲:“既然你說這宅子是胡可月的,正好可以當麵對質,問個清楚!”
“哼,自取其辱!”許秉文拂袖。
當初下人稟告這宅子乃是一京都貴女私有,必然是與他兩情相悅的胡小姐的,豈能是一村婦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