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失青梳,聶川生死難料

楊奕粗粗地看了一眼,來人身上雖有血跡,但是並沒有傷,加上他剛剛說的話,一種不好的預感縈繞心頭,於是趕緊問道:“說清楚點,世伯怎麽了?”

小弟子氣還喘不勻便急急道:“適才幾個西域人從偏門偷偷進到了後院,要擄走青梳小姐,當時門主在同青梳小姐說話,便與他們動起手來,可是門主不知是怎麽,身子虛得很,根本打不過那幾個西域人,受了很重的傷。”

楊奕和李若蘭一邊急匆匆地往回趕,一邊聽著來人的描述,而後李若蘭又問:“鬱青梳呢?”

“青梳小姐被帶走了!當時內院隻有門主、青梳小姐還有我,我功夫不濟不是他們的對手,門主又被傷至如此...”他說著又展示了一下自己身上斑駁的血跡:“少門主帶人趕來的時候,那些人早已經逃了,青梳小姐如今也不知道如何了!”

李若蘭眉頭一蹙,繼續問道:“鬱青梳的父親是西域人,難道綁走她的是她親生父親?”他在祠堂裏聽到過,聶氏父子聊起姑姑與西域人私奔生下孩子的事,另外即便不知道這些,光憑鬱青梳的長相也足以判斷了。

“青梳小姐的親生父親叫鬱延,我沒見過,不知來人之中是否有他。他原是西域迦蘭國王室,後來迦蘭被滅國後,他便流落江湖,現如今在哪兒、在做什麽我們也不清楚。”

在祠堂聽聶川提起鬱青梳的父親,他似乎對這個妹夫非常不滿意,一度與騙走聶青萍的龔子堯相提並論,兩人關係這麽差,他對聶川下重手的可能性很高。

三人急匆匆地趕回無涯門時,聶川已經被眾弟子抬回臥房了,床頭站著是今日剛能自如行走的聶紫陽,他見三人趕來,急切地招呼道:“李若蘭,快救救我爹!”

李若蘭行至床頭站定,手中卻沒有繼續的動作。

“你幹什麽呢?快把脈啊!”聶紫陽急切地催促道。

“請大夫來。”李若蘭低聲卻不容置疑地說。

“在請了,可是大夫在路上,你先看看。”聶紫陽急道。

李若蘭硬著頭皮蹲下,把了脈,與之前一樣虛浮無力,甚至更嚴重,其他的她看不出什麽。

“你怎麽不說話?”聶紫陽時刻關注著李若蘭的動作,問起來時聲音甚至帶上了點哭腔:“你那麽厲害,身上背著那麽多藥,還有你師父那本什麽都記了的書,你一定能救我爹的對吧?”

李若蘭神情嚴肅,聶川本來情形就不太好,如今內外傷相疊便更糟糕。而且她注意到聶川嘴唇發青,有中毒之症。她用手指擦了一點聶川嘴邊的血漬,又檢查了他的外傷傷口,傷口處似有小的花粉顆粒,這驗證她剛剛的猜想,語氣驀地一沉道:“刃上有毒.....看中毒症狀應該是枯木烏。”

新鮮的枯木烏花朵李若蘭沒有見過,她隻聽李寒宵說過,這種花隻生長在常年陰濕的沼澤裏,花蕊有劇毒,花粉經過簡單的提純加工就足以見血封喉。不過會提純加工的人不多,而且提純這種毒藥,對自身的損害也不小,所以一般都是用原生花粉下毒的。

來人就是在兵刃上塗了花粉,劃傷了聶川後毒素便很快遊走在身體裏。

此時周郎中匆匆趕來,李若蘭不敢耽擱,趕緊給他讓位,自己躲到一邊去翻李寒宵留下的《藥石金方》。

周郎中切脈許久,表情嚴肅,幾番琢磨後蹙著眉頭站起來,回頭對上聶紫陽期待的目光,歎著氣搖了搖頭。

聶紫陽半張著嘴,眉頭緊緊地皺著,看到周郎中搖頭的時候,一滴淚從他的左眼滑落。

周郎中走了兩步離開了聶川休息的榻邊,用袖子擦了擦額頭的汗,神色惆悵地拉過聶紫陽,沉吟了半晌才開口道:“少門主,有些話我本答應了聶門主暫不與你說,但事已至此,還是要告訴你早做準備。”

李若蘭遠離人群站在柱子的陰影裏,她轉過頭去看,想著父與子的故事終於要有個收稍了,這悲痛又惱人的結尾,她要替聶青萍見證了。

“門主自小姐出走後不久就診出了一種罕見的不治之症,這一年間他身子每況愈下,若能悉心休養或可再好活兩年,而今重傷加毒,讓聶門主本就虛空的內裏又受重擊,隻怕回天無力,而且這枯木烏奇毒極少見,我聽聞中毒者壽元最多不過兩個月,憑聶門主現在的身體情況,隻怕一個月也撐不過。”

李若蘭不忍再看,她把頭轉回去,神情黯然,但沒有停下翻書的動作。

“我爹.......我爹身體一向康泰啊?”聶紫陽不可置信,他無法接受這個事實,他甚至想要伸手去拉周郎中的領子,但是被一旁的楊奕攔了下來。

“不知可還有什麽對策?”楊奕追問道。

周郎中歎了一口氣,為難道:“若此毒可解,或許還有一線生機,但少門主、楊公子,老夫直言,即便如此也最多不過半年壽數。”

聶紫陽回頭看著躺在**雙眼緊閉的父親,他多希望他現在能站起來,就算是動家法抽他二十下,他也定然一聲不吭,一下不躲。可是此刻父親躺在那裏,形容憔悴,血跡斑斑,便是他作出花樣兒來也不能引出半句責罵了。他很後悔自己為什麽沒有早點關心父親,連他病了也不曾發覺。再憶起前幾日的頂撞,愧悔之感縈繞於心。

“這毒我能解。”許久沒有出聲的李若蘭翻到了某一頁時斬釘截鐵地說道。她合上書重新走回人群之中,對著周郎中認真道:“煩您盡力保住聶門主性命,我會在一月內將解毒的藥交於您手。”

聶紫陽看著李若蘭,仿佛看到了救世的神明,他淚眼婆娑地望著她:“你說真的?為什麽是一個月,不是現在?”

“克製枯木烏奇毒的藥材中,有一味極為稀有的,叫西域蓮血草,需要到西域西山之巔的懸崖絕壁處尋得,此處來往西山少說也要半個月,加上取藥製藥的時間,一刻不耽誤也要小二十天才行。”

周郎中看著李若蘭,渾濁的眼睛忽然有了光亮,他指了指李若蘭收起來的書,小心地問道:“你是李寒宵的傳人?”

李若蘭點頭:“是。”聽郎中的語氣,他也是與李寒宵有交情的,可如今還有更要緊的事,人命關天片刻也耽誤不得,她和周郎中心照不宣地沒有繼續聊下去。

“我現在就出發去找西域蓮血草。”聶紫陽聽罷重新振作起精神,抹了一把眼淚便欲離開,卻被楊奕和李若蘭同時攔住。

“你又不認識西域蓮血草,去了有什麽用?”李若蘭毫不留情地吐槽他道:“這事兒交給我,給我找一匹好馬,我快馬加鞭爭取十三天後回來。”

“我隨你同去!”楊奕緊接著自告奮勇:“你一個人太過危險,我同去大家都能放心些。”他這個時候似乎忘記了自己還在養傷中,一心要跟著李若蘭去西山。

聶紫陽本來覺得不妥,無涯門內眾多弟子,卻要他們二人前去尋藥,楊奕還在傷病之中,可此時尚在門中的弟子們多是小孩子,不夠穩妥,未免耽誤時間,就隻能勉強同意了。他本來還想派幾名無涯門弟子一同前去相助,可又怕無涯門的人去了被鬱延認出來反而壞事。

最後聶紫陽挑選了兩匹上等良駒,又給了足足的盤纏,還將聶門主本來打算給聶青萍的金絲軟甲給了李若蘭。

“李若蘭,這是爹那年準備給我姐姐的生辰禮物,但還沒到姐姐的生辰她就走了,這禮也沒送出去。現在我代我爹將它送與你,你是姐姐的朋友,我爹定然希望它能穿在你身上保護你。往日我對你多有冒犯,你不計前嫌救我爹,聶紫陽深感大恩!”

金絲軟甲價值連城,江湖人行走與血雨腥風,明槍暗箭在最是難防,一件金絲軟甲護住胸背,關鍵之時是能保命用的,對於任何人來說都不止是那幾十兩金子的價值。

李若蘭卻沒有伸手去接,她瞧了好了一會兒,露出一個自信的笑容,回絕他道:“多謝你好意,我不能收,這次不過是去采草藥,也用不上這軟甲,既是生辰禮還是留給聶青萍吧。而且你也不用道歉,那日鬥嘴是你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