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趁虛而入,蘭青命懸一線

九月初二,這天李若蘭醒得有些遲,她產期將至,聶青萍日日嚴陣以待。不過往常這個時間她都帶著人來給她送點心了,今日卻沒動靜。開始李若蘭也沒太在意,以為是對方也醒得遲了,但過了很久還是不見人來。

“晏晏,早上見到姑姑了嗎?”李若蘭對著窗外練功的楊晏問了一句。

“沒見到。”

一股不祥的預想浮現在腦海,李若蘭急匆匆的往聶青萍的房間去了,她並不在,房間裏整潔幹淨,和平時沒什麽區別,難道是在廚房?

“李姑娘,不好了李姑娘!”李若蘭抬頭,見一個小廚娘滿臉黑灰地跑過來:“廚房著火了!”

“什麽!”李若蘭聽完一驚,拔腿往廚房的方向走去,邊走邊詢問:“聶青萍在裏麵?”

“火著起來的時候大小姐在,跟我們一塊逃出來了,可轉眼滅了火就找不到人了!”

這天早上,聶青萍和往常一樣到廚房忙碌。灶台突發大火,整個廚房裏一瞬間煙氣繚繞,眾人匆忙逃竄,聶青萍本來腿腳就不利索,見起火她又驚恐異常,被另外兩個廚娘連拉帶拽勉強逃了出來,廚娘們將聶青萍暫時安置在院子角落裏,匆忙呼救並打水滅火,轉眼火勢漸弱,聶青萍卻不見蹤影。

如今無涯門守備空虛,廚房更不是什麽要重點把守的地方,誰都可能輕易進來,況且剛剛場麵混亂,聶青萍很可能是趁亂被人帶走了。李若蘭在她最後消失的地方看了半天,最後在柴火堆裏找到了一張被揉皺的字條。

“懸木崖,金方換人質,切記一個人來。”

不用想也知道是鬱延的手筆。

“師娘您不能去,讓我去吧。”楊晏貼在李若蘭身邊,也看到了紙條上的字,他心中也是一樣擔心聶青萍的安危,但比起這個,他更擔心李若蘭懷著身孕還單槍匹馬前去會吃虧。

“他這人陰狠狡詐,你哪裏是他對手。”李若蘭捏著紙條,咬牙切齒道。

懸木崖在燕州城西五六裏外的位置,懸崖高百丈,崖邊和崖壁上林木茂盛,故名懸木崖。崖底是滾滾湍流,又有濃烈的水氣籠罩。鬱延功夫本來就不算上乘,還被楊奕廢了一隻手,若是單打獨鬥就算李若蘭自己去,他也未必有勝算。

李若蘭猜想,他之所以選擇懸木崖有兩種可能:一是他自知功力不敵,準備拿到金方後,借助崖壁的林木和崖底的湍流遁逃;第二種可能是他想利用懸崖地勢控製人質。

鬱延為了今日,從數月前就已經開始籌謀,費了這麽大的力氣,想必是對金方誌在必得了。李若蘭早就料想到會有這樣一天,隻是這個時間對她來說太過不巧了。

其實也不是不巧,鬱延或許就是特意挑在這個時候。

懸木崖邊秋風瑟瑟,李若蘭離老遠就看到了佇立在崖邊的鬱延,他神色鎮靜而自信,看到李若蘭的到來還露出了一絲得意的笑。聶青萍不知被他用了什麽手段迷昏了,她雙手被反綁在身後,纖細的腰肢被一根繩子吊著,掛在崖邊的一棵大樹上,繩子在樹杈上繞了半圈,另一頭被綁在另一棵樹的樹幹上。鬱延此刻就立在兩樹之間,見李若蘭走近,他手裏舉著劍在繩子旁比畫,劍鋒隻要割到繩子,聶青萍瞬間便會從懸崖上摔下去。

“金方我帶來了,你別傷害她。”

說話間李若蘭從懷中掏出了自己謄抄的金方,拿在手裏揚了揚。

“李若蘭,你別想蒙我,我怎麽知道這是真是假?”

“你突然來要,我怎麽也不可能這麽快就做出一本假的給你,你若不信,大可過來看看。”

鬱延冷冷一哼:“丟過來。”

李若蘭本想與他再談,可鬱延態度強硬根本不願讓步,拉扯間劍鋒幾次險些擦到繩子,讓李若蘭一度心驚膽戰,無奈隻能依他的意思把書丟在兩人之間的地上。

此時,昏迷的聶青萍也幽幽轉醒,初時她驚恐萬分,但看到對峙的二人,瞬間便知道發生了什麽。她的腳在半空不斷踢蹬,怒斥鬱延偷襲算計:“小人,當年我姑姑瞎了眼才看上了你!”

“你們聶家有幾個長眼的呢?”鬱延不屑地啐了一口:“同是草菅人命之輩,怎麽你們便是俠義,我便是無恥?”

“你休要多言,金方都給你了,你快把劍放下!”

鬱延垂眸,嘴角露出了一絲奸計得逞的笑容:“李若蘭,我想要的不僅僅是藥石金方,還有你的命,你此刻從這裏跳下去,我就讓她活。”

“卑鄙!”聶青萍怒意更甚,掙紮中甚至要將搭著繩子的樹杈弄斷,準備犧牲自己以保全李若蘭。

“聶青萍你別動!”

樹杈在繩子的摩擦下發出即將斷裂般清脆的響聲,李若蘭心裏一驚,大喊著不讓她繼續。

“別亂動,會死的。”

“阿蘭,你別聽他的,你說過花就算不摘總有一天也會死,我不怕。”

“你閉嘴。”鬱延冷冷打斷,隨後將劍鋒靠近繩子一分:“你們不是一向自詡重情重義嗎?怎麽,如今倒不願意了?”

李若蘭神色冷靜,毫不慌亂,她慢悠悠地踱步到崖邊,和鬱延隔著兩丈的距離在峭壁上對峙。

“你說話算話?我跳下去你就放過她。”

“她一個廢人,我本來想殺的也不是她,李若蘭,我隻想你死。”

李若蘭聽罷垂眸往崖下看了一眼,肉眼可見的數丈之內崖壁光滑,毫無依傍之物,再往下就被白霧籠罩,目所不及了。

“阿蘭,求你了,別跳!”

“李若蘭!”

兩人一個比一個聲音大,聶青萍強壓著悲憤不斷呼喊著她的名字,鬱延卻一再用氣勢逼迫,仿佛她若不妥協,下一秒聶青萍便會墜到崖底。

“你這樣就算救下我,我也絕不苟活!”

聽到這裏,鬱延的鼻子裏發出近似嘲諷的笑聲,他對著李若蘭挑眉,手裏的劍擦著麻繩動了一下,繩子斷了兩股,隻險險的剩一線相連。

“不要!”

李若蘭大驚,可這句話卻不是她喊出來的。

鬱延順著聲音來的方向轉過頭去,一個穿僧袍的小尼姑快步跑來,最後在他麵前不遠處停了下來。

“爹。”

“青梳?”鬱延臉上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慌亂,可旋即他便恢複了平靜,眼神嫌棄地看向她:“你來做什麽?”

鬱青梳沒有回答,她手裏攥著從地上撿的藥石金方,後退一步把胳膊探到峭壁之外,口氣強硬道:“爹,別再作惡了,放了青萍姐姐,不然我就把這書丟下去。”

鬱延覺得好笑,自己這個懦弱的女兒竟然也會威脅人了,威脅的還是她的親爹。

“好青梳,把書給爹爹,爹爹需要這些藥方製藥救人呢。”

鬱青梳那張小臉曾經那麽水靈白嫩,如今也已經變得憔悴暗淡了,水雲寺修行不易,她應該也吃了不少苦,但也應該懂了很多從前不明白的道理,她的眼神比以前堅定了。此時的她望向自己的父親,沉默了半晌後苦笑著反問:“我自小在您身邊長大,會不知道您得了這個要幹什麽嗎?這本是濟世救人的良方,但在您手中便是殺人利器。”

被自己的親生女兒這樣毫不留情地戳穿,鬱延一點也裝不下去了,他憤怒地將劍鋒一轉指向鬱青梳,怒道:“你敢這樣對父親說話!”

鬱青梳不躲,任憑鬱延將劍懟在心口。她低眉淺淺地看了一眼,毫不遲疑地用手握住劍鋒。鬱延想不到她竟然這樣大膽,一時亂了陣腳,或許是還對親生女兒有一絲心疼,他慌忙地便要撤劍,但鬱青梳雙手緊握與他對抗,掌中瞬間鮮血直流。

趁著鬱延分神在鬱青梳身上這工夫,李若蘭當機立斷甩出鞭子纏住了聶青萍的腰,此時綁在樹上的繩子驀地一吃力,磨損處瞬間崩斷了。一切有些突然但好在李若蘭反應夠快,她攬著聶青萍的腰身借樹幹的力一蹬,險險地落到了地麵上,往常這對她來說是再簡單不過的動作,卻因為身子笨重而險些失手。

二人安然無恙,與鬱延對峙的鬱青梳鬆了一口氣,可她手下的力道絲毫不見減輕,反而握得更緊了,緊接著,她攥著劍刃狠狠朝自己的心髒捅了下去。

鮮血順著傷口汩汩湧出,很快便浸透了僧袍,這回她終於鬆開了手掌,柔弱的身體輕飄飄地朝後麵倒下去。

“爹,您一生作惡,我一生助紂為虐,今日女兒就最後幫您一次,代您一死以贖罪孽,算我還你一點血脈之恩,求您別再徒增殺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