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奇才

“龍首峰蒼鬆真人座下弟子齊昊、林驚羽,拜見田師叔、蘇師叔。”

守靜堂中,田不易與蘇茹坐在上位,其餘弟子都站在旁邊,場中兩個白衣人,也就是林驚羽和另一個名叫齊昊的俊逸青年,正向田不易見禮。張小凡站在弟子列最末,看著場中的林驚羽。

數年不見,大家都已經長大了。

正在此時,林驚羽也轉過頭來看向張小凡,兩人目光相接,林驚羽微微一笑,張小凡心頭一熱,感慨萬千,點了點頭。

田不易目光在齊昊身上轉了轉,又瞄了一眼林驚羽,臉色沉了下來。他見這二人豐神俊朗,以他的眼力,自然看出這兩人資質均遠在自己門下弟子之上。齊昊是不用說了,在青雲門年青一代中早享盛名,上一屆七脈會武大比試中,他以十八歲的年紀,一路過關斬將,直接衝進了決賽,最後惜敗於掌教道玄真人真傳弟子蕭逸才手下,轟動了整個青雲門,是這些年來最出色的青雲門天才弟子之一。

而年紀輕輕的林驚羽,從剛才他已可以禦劍而來便知他至少已修到了太極玄清道的第四層以上,以他入門不過三年半時間,這份資質當真驚人。

想到這裏,田不易下意識地看向站在最後的張小凡,兩相比較,田不易心情大壞,冷冷道:“你師父讓你們來做什麽?”

齊昊拱手道:“稟田師叔,家師受掌門道玄真人所托,著手打理兩年後七脈會武大試諸般事宜。因為有少許變動,故特命我與林師弟一同前來通報。”

田不易哼了一聲,上上下下打量了林驚羽一番,道:“他是故意想向我示威的吧!”

林驚羽臉色一變,當時就欲發作,但齊昊一伸手攔住了他,麵色如常,甚至還帶了一絲微笑,和氣地道:“田師叔真會開玩笑,我們同屬青雲門下,田師叔又德高望重,家師絕無任何不敬之意。”

田不易臉色陰沉,絲毫不見好轉,倒是他身邊的蘇茹笑容和藹,溫和地道:“你們不必在意,田師叔是和你們說笑的。對了,你剛才說有變動,是怎麽回事?”

齊昊對蘇茹顯然也是十分敬重,轉向她恭敬地道:“回稟蘇師叔,事情是這樣的,往年‘七脈會武’,青雲門下諸脈各出四人,此外長門通天峰再多出四人,共成三十二之數,抽簽對決,勝者進階,如此五輪,最後勝者即為青雲門年青一代之翹楚,能得各位師長悉心栽培。”

蘇茹抿嘴一笑,風姿楚楚,道:“說起來上次大試之中,你可是大出風頭的人物,我記得你最後是榜眼吧,若不是長門中出了那個蕭逸才,保不定就是你奪了這青雲門的狀元了。”

齊昊麵露笑容,神情瀟灑,微笑道:“蘇師叔太過獎了。上次大試中長門蕭師兄天賦奇才,修為精深,我遠遠不及。那一場比試鬥法,我敗得心服口服,無話可說。不過關於兩年後的這一次‘七脈會武’,家師與掌門真人商量之後,在規則上做了些改動,特命我來向二位師叔通報。”

田不易皺了皺眉,道:“怎麽回事?”

齊昊道:“家師以為,‘七脈會武’大試本意在於發現各脈弟子中可造之才加以栽培。而青雲門時至今日,門下弟子已近三千人,其中年青一代新進弟子尤多,其中不乏許多天賦出眾的人物。以此思之,十年方才一次的機會,各脈不過出寥寥四人,實在太少。所以家師提議,七脈各出弟子九人,其中長門人數最多,再多出一人,成六十四人數,在此基礎上一如既往,抽簽對決,共行六輪,決出勝者。這樣也可免去滄海遺珠之憾。”

田不易與蘇茹對望一眼,麵色更是難看。他大竹峰一脈弟子人數少資質差,乍一看似乎占了便宜,但實際上卻是對人數、人才最多的長門通天峰和蒼鬆的龍首峰大大有利。

蘇茹見丈夫神色難堪,便微微搖頭,以目示之。田不易心中何嚐不知道妻子的意思,此事既然由掌門師兄與蒼鬆商議過了,便成了定局,爭也無益,當下冷冷道:“如此甚好,我沒什麽意見。”

齊昊露出笑容,點頭道:“這樣就最好了。另外,臨行前家師曾吩咐一事,就是我這位林師弟與田師叔座下一位張師弟是老友舊識,還盼田師叔讓他們二人敘敘舊。”

田不易心中有氣,手一揮,不耐煩地道:“準了,準了。”

林驚羽老早就等得不耐煩了,隻是礙著他是前輩長老,不敢發作,此時聽得他準了,頭一轉就向張小凡走去,張小凡心中激動,也走了出來。

林驚羽走到他的跟前,細細打量了他一番,眼眶忽然一紅,澀聲道:“你長大了,小凡。”

張小凡心中百感交集,一個勁兒地點頭,道:“你也是。對了,村子裏那件慘案你有沒有什麽消息?”

林驚羽搖頭道:“我這幾年問了師父許多次了,可是都沒有什麽進展,你呢?”

張小凡苦笑道:“我也是一樣。”

林驚羽拉住他的手,道:“我們上外頭說話。”

張小凡猶豫了一下,轉頭看了看田不易與蘇茹,田不易沒理他,蘇茹卻微笑道:“去吧。”

張小凡大喜,向她一點頭,趕忙和林驚羽出去了。大堂之上,此時便隻剩下齊昊一個客人。他一身白衣,瀟灑出眾,絲毫無異樣神色,逐一看過大竹峰眾弟子,最後目光落到宋大仁身上,拱手笑道:“這位是宋大仁宋師兄吧,我們在上次大試中也曾見過麵的。”

宋大仁連忙回禮,道:“齊師兄好記性,居然還記得我這個手下敗將。”

此言一出,眾弟子悚然動容,田靈兒站在母親身旁,悄悄問道:“娘,怎麽大師兄是敗在他的手裏的嗎?”

蘇茹點了點頭,壓低聲音道:“是。當年你大師兄好不容易連勝了兩場,我和你爹都極是歡喜,不料在第三輪遇到此人,幾個回合下來便敗了。”

田靈兒一吐舌頭,道:“那他豈不是很厲害?”

蘇茹沒有馬上回答她,而是轉頭看了看丈夫,隻見田不易臉色鐵青,坐著一動不動,隻得搖了搖頭,道:“齊昊天賦過人,的確遠勝過你大師兄,那日在比試中並無虛假花招,尤其是他修煉的那柄仙劍‘寒冰’,是用北極萬載冰晶修煉而成,威力極大,你大師兄是比不上他的。”

這時,田不易忽然像是感覺到了什麽,也轉過頭向蘇茹看來,二人目光相接,都看出了深藏在對方心裏卻沒有說出的話,那便是如果大竹峰門下有這般人才,那該多好!

堂下齊昊正與眾弟子聊到一塊,他修行有成,又得師長信重,常行走天下,見多識廣,加上口齒伶俐,妙語如珠,一時間眾人都起了親近之心,便是連曾敗在他手下的宋大仁,也早沒了敵意。

一陣笑聲過處,齊昊不知是說什麽笑話,眾人都是大笑。隨後齊昊目光無意中落到一直站在蘇茹身後的田靈兒身上,隨即又看到纏在她腰間的那條“琥珀朱綾”,目光一亮,微笑道:“這位姑娘莫不就是鼎鼎大名的田靈兒田師妹?”

田靈兒一揚眉,道:“你怎麽會知道我的?”

齊昊微微一笑,走上幾步,看著她道:“田師妹年方十六,在太極玄清道上的造詣已然非同小可,這是本門皆知的事情,我是仰慕已久了。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

田靈兒臉上一紅,嗔道:“你又不曾見我動手,怎知道我名不虛傳了?”

齊昊呆了一下,隨即笑道:“田師妹不但貌美如花,而且心思敏銳,倒叫我這做師兄的慚愧了。”

田靈兒見他一個英俊高大的身影站在身前,又聽他口中讚揚自己美貌,心中忽地一陣甜蜜,但麵上仍是作色道:“就會亂說,像什麽師兄,不害臊!”

田不易眉頭一皺,蘇茹已然道:“靈兒,不許胡說。”

齊昊連忙向蘇茹道:“蘇師叔千萬莫要責怪師妹,都是我口不擇言,冒犯了師妹。”說到這裏,他略一沉吟,伸手從懷裏取出一個小錦盒,遞給田靈兒,笑道,“田師妹,這小盒中的‘清涼珠’乃是數年前我下山行走,剿滅一幫魔教凶徒時偶然所得。雖然並不是什麽奇珍異寶,但帶在身上倒也能祛暑降熱,另外據說對女子養顏護膚也有些好處。今天就送與師妹,權當我賠罪了。”

田靈兒怔了一下,仔細看了齊昊一眼,見他容顏英俊,神情誠懇,又看了一下他手中所托的錦盒,臉上悄悄便紅了一下。

隻是她還沒說話,蘇茹已道:“齊師侄,這‘清涼珠’也算是一件寶物,靈兒受不起,你還是快快收起來吧。”

齊昊微笑道:“蘇師叔有所不知,這‘清涼珠’於我並無大用,猶如雞肋一般。但田師妹青春美貌,正好適用,也算是我一點兒小小心意,還望田師妹不要嫌棄。”

田靈兒又看了看齊昊,神色間已是大為和緩,伸手接過了小盒,低聲道:“多謝齊師兄。”

齊昊哈哈一笑,道:“不用謝,不用謝,師妹你天資聰慧,將來前途不可限量。說起來青雲門中人才雖然眾多,但能有你這般資質的卻少之又少,我也是甘拜下風的。”

田不易聽在耳中,臉上第一次露出了笑容,但看了一眼田靈兒,忽然又皺了皺眉頭。與此同時,田靈兒也露出了一絲笑容,道:“師兄過獎了。”

齊昊搖頭道:“不然,我也是自小就被恩師度化上山,但像你這般年紀時修為就比你差了不少。不過……”

田靈兒少女心性,聽著齊昊誇獎心中便對他極有好感,但聽他跟了一句“不過”,忍不住追問道:“不過怎樣?”

這時連田不易和蘇茹也轉過頭來,想聽聽齊昊口中的“不過”到底是什麽意思,隻聽齊昊說道:“不過若是單論資質,眼下倒是有可以與田師妹媲美之人了。”

田靈兒愣了一下,道:“誰啊?”

齊昊微笑地指了一下守靜堂外,道:“便是我這位林師弟了。自三年前他被家師蒼鬆真人收歸門下,短短幾年間進境驚人,在修真一道更是天賦奇才,本脈弟子中無人可及。以三年時間便突破玉清境第四層,我入門多年,還真未曾聽說有如此人物。”說到這裏,齊昊麵上露出愛護之情,道,“家師對林師弟讚不絕口,稱為千年一見的奇才,幾乎可與當年的青葉祖師相比呢!”

“啪”的一聲脆響,眾人都是一驚,轉頭向聲響處看去,卻見是田不易一臉鐵青,麵色難看至極,手畔堅硬的檀木扶手,竟硬生生地被他拗了一截下來。

齊昊愣了一下,向蘇茹低聲道:“蘇師叔,是不是我說錯什麽了?”

蘇茹強笑一聲,正欲開口,忽然間堂外一聲大喊:“哎呀!”聲音未落,隻見一個人影從堂外摔了進來,“撲通”一聲摔在地上,餘勢未歇,居然還向後滾了幾下,灰頭土臉,狼狽至極。眾人細看,不是張小凡是誰?

大竹峰一脈眾人都變了臉色,田靈兒與張小凡最是要好,當先衝了上去,扶起了他,急問道:“小凡,你怎麽了?”

張小凡這一跤摔得不輕,頭腦中還兀自有些暈眩,但口中還是道:“沒、沒什麽,我沒事。”

正在這時,林驚羽也從門外跑了進來,麵上有焦急之色,道:“小凡,你沒事吧,我一時失手……”

田靈兒一聽便知是此人欺負了師弟,氣往上衝,加上剛才齊昊當麵誇獎林驚羽,隱隱中還有自己比不上他的意思,心裏更是老大地不舒服。此刻更不多想,站起身怒道:“你憑什麽欺負人?”說著手訣一指,頓見霞光閃閃,“琥珀朱綾”已然祭起,“嗖”的一聲便向林驚羽衝了過去。

蘇茹與齊昊同時喊了出來:“住手!”

但“琥珀朱綾”快如閃電,片刻間已衝到了林驚羽的麵前。林驚羽雖驚不亂,隻覺得眼前五彩繽紛,知是仙家法寶,立刻連退三步,左手指天,右手向地,手握劍訣,大喝一聲:“起!”

“哐啷”龍吟,頓時響徹守靜堂中,隻見林驚羽全身被碧光籠罩,一柄光芒萬丈的青色仙劍祭起,劍刃清清如秋水,瑞氣蒸騰,氣象萬千,一時間非但抵住了“琥珀朱綾”來勢洶洶的道道霞光,還把守靜堂中每一個人的臉都映成了碧色。

堂上,田不易與蘇茹忽然都變了臉色。蘇茹下意識地站了起來,而田不易目光也是死死盯著那柄仙劍,片刻後突然哼了一聲,冷冷道:“蒼鬆可真是舍得,居然把‘斬龍劍’也傳給了他。”

齊昊看見林驚羽沒有受傷,這才放下心來,在一旁拱手微笑道:“家師曾言,師弟天資過人,日後必成大器,所以著力栽培,也是應該的。”

田不易麵色更是難看。

這時場中“琥珀朱綾”與“斬龍劍”正相持不下,但見田靈兒美目圓睜,雙臂一振,紅衣飄飄,身子竟緩緩升到半空,左右手交叉在胸口,做蘭花指,喝道:“縛神!”

話音才落,隻見霞光頓長,原本身前一條三尺來長的“琥珀朱綾”,忽地退後,飛到田靈兒身前停住,一聲脆響之後,霞光大盛,見風就長,迅疾無匹,刹那間不知長了多少倍出來,把整個守靜堂上空填得滿滿當當,立刻把“斬龍劍”的青光壓了下去,片刻之後,化作千萬綾繩衝向林驚羽,把他圍在中間,密不透風。

蘇茹站起身,向空中喊道:“靈兒,不得放肆!”

但隻在她說話間,萬丈紅綾已把林驚羽圍得嚴嚴實實,眾人非但看不到林驚羽,便連在半空中的田靈兒身影,也被一層層、一道道的紅綾給遮住了。

張小凡隻看得目瞪口呆,神乎其神,忽聽身後有人讚道:“‘琥珀朱綾’,當真名不虛傳!”

他轉頭一看,卻是齊昊正目不轉睛地看著場內,口中念念有詞,卻並無擔心神色。

眼看田靈兒勝局已定,眾人忽聽見一聲刺耳的“刺啦”聲,層層紅綾中突然出現了一個缺口,透出一點兒青光。

田不易與蘇茹同時皺眉。

“轟!”

一聲巨響,如怒龍狂嘶,聲動九天,刹那間那個缺口放大百倍,青光又複大盛,裂綾而出,林驚羽人劍合一,全身隱隱現出龍形,如離弦之箭,勢不可當地衝向田靈兒。

眾人無不失色,倒是田靈兒雖驚卻不慌亂,雙手護在胸前疾做太極圖,虛空劃下,片刻間層層紅綾歸位身前,化作無數屏障。隻聽碎裂之聲不絕於耳,林驚羽的“斬龍劍”刺破一層又一層的紅綾,去勢雖然稍緩,但一往無前的氣勢竟不消減,眼看二人便要分出個“生死”勝負。

“錚!”

一陣寒意過處,“斬龍劍”如中敗絮,反震回來。林驚羽大驚失色,舉目看去,但見片刻間,在他與田靈兒之間又結了一道冰牆,寒氣襲人,“斬龍劍”威勢驚人,卻衝不過這道冰牆。而齊昊不知何時已搶到他的跟前,把他向後拉開退出一丈之遠。

在另一邊,田靈兒麵色蒼白,卻是蘇茹在眨眼間搶上將她拉在懷中,退到了田不易的身旁。

場中兩件仙家法寶沒了控製,逐漸失去了光芒,各自飛回到主人手中。

守靜堂中,一片寂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