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 李家好兒郎(下)

看著鍋裏翻滾的白色羊腸,李勝利也在想著以後的飲食。

最近能吃飽了,餓掉的力氣也在慢慢回升,雖說極限並不高,但總好過手無縛雞之力。

豬肉有肉票,倒是偶爾能買上一斤半斤的,但牛羊肉就別想了,不等李家人分到票,肉早就沒了。

想要補充身體所需,兔子、野雞是不錯,可窪裏趙家,也不是大戶人家,天天造這些,就好說不好聽了。

馬店集,趙家嫂子馬鳳蘭的本家兄弟,趙有方等人的表舅,倒是個很好的路子。

這次救了他,結了善緣,說不準可以弄一條,長期供應頭蹄下水的渠道。

想到這裏,李勝利也有了在窪裏弄一處房子的想法,總住在趙家,時間長了,會影響兩家之間的情義。

往蜂窩煤爐裏添了兩次柴火,摳了一次爐灰,老媽韓金花,就帶著喜氣回到了家裏。

“柴火不花錢?往裏懟這麽多?”

進了家門,見柴火用的多了,韓金花這邊直接就收了臉上的喜色,揚聲就訓斥起了大兒子。

用蜂窩煤爐燒柴,本就燒的快,填的多了燒的更快,柴火需要花錢,涉及到浪費錢,韓金花能有好話才怪。

看著腳前的柴灰,李勝利果斷的沒做辯解,隻是訕訕的笑了一下。

“居委會主任趙三妮,這次倒是好說話,留了咱們家三十塊錢,說是多退少補,大門也一塊給弄了。

街道那邊改房契的事,她也應了,這主意出的算不錯。”

計較完幾厘錢的柴火,韓金花全然不心疼放在居委會的三十塊錢,也罕有的誇了李勝利一嘴。

“主要還是老媽你颯爽利落。

這事要盯上,越快越好,也別管冬天不好幹泥瓦活了,讓趙主任買水泥砌牆。”

見老媽的氣色不錯,李勝利依舊小拍一記,才說了自己的想法。

“聽你的,鍋裏你放東西了?

怎麽味不對?”

點頭認可了大兒子的說法,韓金花也沒心疼水泥,無非是自己的房子,用好東西不心疼。

屋裏的羊膻味小了,也引起了她的注意,怕大兒子壞了一鍋好肉,韓金花的眉毛又豎了起來。

“放了包藥材,補氣的。”

看著喜怒無常的老媽,李勝利趕忙起身讓出座位,以後沒事兒,還是要少跟老韓說話,這脾氣太差了。

“別大手大腳不知道自己姓什麽了……”

給了兒子告誡,韓金花上前看了看鍋裏的羊雜,見藥材味道不是很大,這才安心的坐下。

韓金花看鍋,李勝利看書,等到下午下班的時間,他就放下手裏的醫書,拎著準備好的東西,去了門房那邊。

三麵帶窗的門房有些陰冷,將東西擺好之後,李勝利特意把外門留了縫。

免得開門的不是李老爹,讓人闖了對麵閆家老大的門,閆老大媳婦於麗還沒工作,萬一在家,讓人闖了門,就說不清楚了。

李勝利剛收拾好屋裏,一隻黑色棉鞋就頂開了屋門。

“呦……勝利,這是要在院裏開館啊?”

四合院裏,這麽渾不吝的,除了傻柱沒別人,這貨也是個記吃不記打的混貨,忘了上次怎麽躺地下的了。

“柱哥,回來挺早啊,帶什麽好吃的了?

趕緊去孝敬秦寡婦唄……”

李勝利沒有直呼傻柱,算是保持了最基本的禮貌,但對闖門的傻柱也沒什麽好話。

聽到李勝利的調侃,傻柱的臉上僅是一僵,事情就算是過去了。

轉圈瞅了瞅屋裏的擺設,家具什麽的都是舊的,不怎麽起眼,倒是小畫案上擺的東西,勾起了傻柱的興趣。

“成啊!

過年走親戚的好東西都拿出來了。

嘖……

羊腸子不賴,酒一般,供銷社裏八毛錢不要票的,殺口還成喝完了頭疼……”

見傻柱很自來熟的上去拈起一塊羊腸丟進嘴裏,嚼了幾口又喝了一杯酒,還給做出了評價。

李勝利也不厭煩,隻是微笑著點頭,割點熟食、備上燒酒,本就是待客之道。

傻柱雖說渾不吝,但進門是客,沒必要惡聲惡氣。

這貨雖說被秦寡婦黏上了,但也是四合院裏的一霸,兩者之間誰想占誰便宜還不好說呢。

隻不過這孫子有娘生沒爹養,家傳的廚藝是學了,心機手段沒學會,所以才被秦寡婦給吃死了。

如果傻柱能有許大茂一半的奸詐,就該著秦寡婦一家倒黴了。

當然心術有缺的傻柱,對一大爺易忠海而言,是最好的養老人選。

如果傻柱跟許大茂一樣渾身是眼兒,隻怕老易該被啃老了。

“柱哥,坐會兒?

待會兒我爸帶廠裏幾個工友過來看腰,一塊說說話。”

大院雜居,多少還講幾分鄰裏情,雖說家裏的老媽算是四鄰不招的,但李老爹畢竟在軋鋼廠上班。

院裏又多是軋鋼廠的工人,即便骨子裏不想親近,表麵文章還是要做一下的。

“我說呢!

這過年的好貨都備下了。

得嘞,羊腸配牛肚,就是好酒肴兒。

今晚就在你這喝了……”

聽到李勝利說看腰,傻柱又是一僵,但還是不怎麽在意,直接將自己網兜裏的飯盒,放在了小畫案上。

打開一個,裏麵滿滿當當,一半是辣炒牛肚,一半應該是燴牛筋之類。

“柱哥,這可是好菜,你還是拿回家自己吃吧。”

吃光棍、摟絕戶,李勝利還沒那麽下作,對於渾不吝的傻柱,他也沒什麽惡感。

心術不全的傻柱,雖說不在好人數裏,但也不完全算是個壞人。

吃他帶回來的飯盒,讓院裏人知道了,絕對沒好話,李家跟賈家、何家不一樣,是健全的家庭。

跟光棍湊的太近,也與李勝利的初衷不符,這是給李老爹拉威望的營生,不好摻雜些雜七雜八的東西。

“說什麽呢?

這叫相請不如偶遇。

哎……一大爺,您留步。

勝利這兒備了酒,待會兒有廠裏的人過來看腰,一塊喝兩口,聊聊天?”

說著話,也沒耽誤傻柱眼觀六路耳聽八方,生活相對簡潔的一大爺,剛進門廊,就被他喊住了。

老易來了,飯盒的事兒就兩說了,李勝利衝著老易一笑,那邊自然也就開了口。

“勝利在啊!

我也聽說了,你爸的腰好了,家裏負擔也就輕了。

你這小子,還真是不錯。”

在院裏一直端著的易忠海,可沒傻柱那麽渾,直接就闖門,而是站在門廊裏,跟李勝利打起了招呼。

“一大爺,謝您誇獎,進屋坐坐,喝上一口?”

跟對待傻柱一樣,對老易,李勝利也保持了該有的禮貌。

至於老易心裏怎麽想,那是人家的事兒,總不能逼著人家玩真心話大冒險吧?

“易師傅來了,進屋坐,再站著就堵上門廊了。”

易忠海對於心有城府的李勝利不怎麽待見,心眼多的人不好管理,無論是在廠裏還是在院裏,都一樣。

剛想婉拒李勝利的邀請,李老爹這邊帶著幾個工友就頂在了他身後。

“小李回來了,你可是生了一個好兒子,年紀輕輕就能頂門立戶了。

這還自學了手藝,我這腰一到了刮風下雨的時候,也緊繃繃的,待會兒讓勝利也給我瞧瞧。”

跟李老爹打了招呼,跟他身後的工友點了頭,八級大工匠的矜持,老易也端的很穩。

同時也不忘在人前展露院裏的和諧,將自己祭到了李勝利的手裏。

聽了易忠海的誇讚,李老爹這邊也麵帶喜氣,扶腰托臂,將老易請進了屋裏。

在軋鋼廠,真正有威望的不是廠長、車間主任,而是易忠海這種大工匠。

隻要人性差不離,全廠上下都要敬重有加的。

進屋之後,老易掃了一下,沒坐羅漢床,而是坐在了上首的官帽椅上,心裏的算盤還是精準的。

“各位叔叔大爺,先坐一坐,喝一杯。

剛剛何師傅又給加了牛筋牛肚,有肴有酒正好先解解乏。

酒能通經絡、活氣血,是現成的一味好藥。”

有了傻柱裹亂,臨時醫館也變成了酒館,不管新老,多半工人都好喝一口。

李勝利順勢而為,將放在竹籃裏的茶杯、小碗一一擺在了小畫案上,並將進口的阿爾巴尼亞香煙打開,做了伺候酒局的小廝。

至於用茶杯、小碗當酒杯,也是沒辦法的,現在的普通家庭,也不會準備宴客的餐具。

除了這些小的家什,李家隻剩海碗了,這也不是水滸,而且酒壇裏裝的是燒酒,用海碗喝燒酒,隻怕會喝死幾個。

伺候酒局,李勝利沒什麽經驗,但也沒辦法,論起輩分,除了一個傻柱,他是最小的。

傻柱這貨還掛著食堂大師傅的光環,比來比去也得自己來伺候酒局。

這時節,別說是有羊腸、牛肚這樣的酒肴,隻要有酒,就是有根生鏽的釘子舔兩下,也能讓人喝高。

“你是小孩,喝酒喝的少了,還是我來倒吧!”

接了李勝利遞來的煙卷,見他倒酒不怎麽利落,傻柱算是眼色不錯,伸手就接過了十斤的酒壇。

有酒、有肉、有煙卷,跟著李老爹回來的軋鋼廠工友,自然客隨主便,一一落座就喝了起來。

對於療傷變酒局,李老爹這邊樂見其成。

如今的生活雖說簡單,可也不輕鬆,多少還帶著點壓抑的味道。

工友、師傅能湊在一起喝酒,即便喝的是自己家的酒,李老爹也是滿心歡喜的。

一杯酒下肚,眯著眼看著自己的大兒子,李老爹臉上很快就帶了紅光。

有了傻柱這個大茶壺在,同樣下班的二大爺、三大爺也被拉進了酒局之中。

對於酒局,李勝利一樣渾不在意,無論是幫著工友治傷,還是湊現在的酒局。

無非是給李老爹刷一刷存在感,結果既然相同,方式就無所謂了。

推讓之下,李勝利這個小輩,也沒被擋在酒局之外,老易做主傻柱斟酒,他手裏也多了一個小碗。

空口抿了一點碗裏的散酒,李勝利的眉頭一皺,傻柱這貨嘴還挺刁,散婁子的味道還真不咋樣。

到了嘴裏的酒,辛辣苦澀,弄不好也得五六十度,雖說口感不怎麽樣,但酒糟的味道還在,不是勾兌的酒精酒。

想了一下之後,李勝利也就釋然了,現在的著力點都在重工業上,工業化產的酒精即便有,也不會拿來勾兌成酒的。

因為筷子拿的少了,喝酒的人就直接動了手,雖說家家都不怎麽見葷腥,但拿酒肴的時候,人人都很克製。

一口羊腸,怎麽也得湊合一杯酒下肚的。

李勝利也學著他們,撿了一塊羊腸,想要壓壓嘴裏的辛澀酒氣。

隻是入口之後,羊腸比家裏的鹹菜都鹹,也不知道老媽是怕壞還是怕口淡了,被一下子吃完。

就這鹹度,一口羊腸下三杯酒也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