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人狂天收(中)

跟馬鳳霞定好了教骨傷手法,李勝利這才一路暢通的走到了馬車跟前。

坐在馬車尾,李勝利輕撫車上的香椿木藥櫃,心裏想著這次得自統哥的正骨八法。

他以前學的是學院派,基礎知識太多,想要有教無類的傳法,他站的高度不夠,不可能像董師給他傳法一樣,狀如拈花。

隻能從基礎的骨骼全圖開始,將自己的理論知識全講一遍。

這也是他之前拒絕馬鳳霞的原因,正經學骨科全套,時間上她耗費不起。

現在有了統哥給的正骨八法,算是對正骨心法的總結歸納,一下就將他的高度給拔高了。

超脫於醫宗金鑒所收錄的正骨心法之外,這也是李勝利覺著自己向大家邁了一步的原因。

以正骨八法為藍本,自己稍加改動,一份十幾頁的小冊子,可能就足夠闡述一些中醫傷科的基本手法了。

正骨,可不都是些斷胯骨軸子、胸椎錯位的,更多的還是脫臼、錯位、抻拉傷。

李勝利估摸著,自己的小冊子一出,像馬鳳霞這類想學正骨的,很快就可以入門。

畢竟脫臼之類,是可以連續複位的,一次不成就再來一次,雖說對患者而言不怎麽公平,也有些殘忍。

但醫療條件就在這擺著,總好過自己亂接不是?

有了這本正骨八法的小冊子入門,花上幾年時間,多找患者練練手。

再看看正骨心法、郭門獻藥的資料,差不多就能坐鎮一方了,起碼管三五個村子是沒問題的。

“小爺,想啥呢?”

見李勝利的手,都快把藥櫃上的包漿上光了,柳爺等到他回神,才好奇的問了一句。

“最近晚上睡不著,回想了一下正骨心法,悟出了一個簡單的脈絡,正骨八法。

我在想著以柳家的名義,發一個小冊子,普及正骨八法。

您看,您都叫了我挺長時間小爺了,這手法該是柳們傳承之一啊……”

小冊子,現在的李勝利抬手就能寫出來,但是,這個時候可不是出書的時候。

正骨八法是統哥所傳,他也不好貪天之功,假托於柳家傳承,是最好不過的選擇了。

“爺,您可別唬我,這是半夜睡不著能想出來的?

正骨心法本就幾十頁,說的主要就是正骨八法。

您敢在前輩大家精簡過的手法上再做精簡?

您這睡不著覺,悟出了一套害人的手法,屎盆子扣咱們家的傳承頭上,是不是有點喪良心了?”

對於李勝利的失眠輾轉所悟,柳爺很不感冒,這就跟看了幾本醫書,胡亂開方的一樣。

藥死了自己不算造孽,藥死患者,那跟謀財害命也沒多大區別。

因為腿傷和李勝利的緣故,柳爺最近可是沒少翻醫宗金鑒裏的正骨心法。

裏麵的正骨八法,在柳爺看來,已經精簡到極處了。

再做精簡,那不叫精簡,而是刪減,刪減了有用的手法,後輩們亂學一通,就請等著下去禍害人吧……

這口裝滿了大糞的黑鍋,柳家一個小小的溫病支脈傳承,還真是扛不起。

李勝利真要推這份害人的小冊子,柳家傳承遺臭萬年基本就是定局了。

“柳爺,別瞧不起自家的傳承人,等我寫出來了,如果服氣,不用您給我磕。

您把小冊子供在家裏正堂,給他磕一個成不成?

骨傷一科普及傳法,這功德值得您這柳家傳人磕一個了。”

聽到李勝利如此狂妄的說法,柳爺仔細的端詳了他一下,說道:

“小爺,人狂天收,您嘴上可得有把門的,別什麽話也敢說,萬一前輩醫家找上門,就不好往回送了。

真要能看服了我,甭說磕一個,三拜九叩之後,我喊他祖宗也成!”

瞪著狂到沒邊兒的傳承人,柳爺這邊也堵了氣,這孫子是真狂,做夢想的就能看服了他一個醫家嫡子。

這話說的,真特麽氣人!

“不跟您貧了,這都過晌了,趕緊吃飯,我餓了。”

心裏有了定計,李勝利也不跟柳爺瞎貧,這老貨的本事在見識上。

處事能力一般,自己心裏的小冊子,想要刊印,柳爺不成,還是需要公家出麵的。

而能刊印正骨八法的公家單位,現成的一個就擺在麵前,明天去陸軍總院茬架的時候,正好找一下杜長林或是馬主任。

李勝利開口說了吃飯,柳爺就從馬車前麵拿下了幹糧袋,剛剛裝不認識的肖虎,也帶著兩個妹妹圍了過來。

“你特麽出門不帶飯啊?

又不是沒錢,別特麽再虧欠你妹妹了。”

見肖虎毫不見外的拿起三個餅子、三根鹹菜,兄妹們就開始往嘴裏塞。

李勝利這邊瞟了他一眼,直接就訓斥了幾句。

“小叔,我哥這是著急了……”

正吃著餅子的肖鳳,算是個不錯的妹子,見肖虎悶著不說話,就替他辯解了一下。

“吃你的飯,男人說話沒你插嘴的份兒。

你哥要跟著我做事,再急,事情也要安排周到了。

肖虎,家裏最近吃的怎麽樣?

頓頓吃飽,三餐有菜,做沒做到?”

一句話喝退要給肖虎辯解的肖鳳,李勝利沉著臉就問起了肖家的夥食。

臨走的時候,他也囑咐過肖虎,隻是肖家還有個老硬肖長弓,他的囑咐,到了便宜老哥肖老硬那邊未必好使。

頓頓米麵、三餐有肉,李勝利也想這樣,但現在有票證限製,想要做到也不容易。

三家雖說分了黑吃黑弄來的票證,但入了冬望著的就是年關。

日子好挨、年關難過,那些能挨到過年的票證,也要留好了等著過年關的。

“小叔,地瓜、南瓜能吃飽,可甜了。”

不等肖虎回答,就著鹹菜香噴噴啃著餅子的肖凰,就給他二哥補了一刀。

“你特麽不是說聽我的嗎?

這點屁事兒都做不利索啊?

肖虎,你能不能行,不行,就別說那大話。”

見小叔李勝利按下二哥劈頭蓋臉就是一通數落,剛剛被喝退的肖鳳再次上前,有些訥訥的說道:

“叔兒,我爹不讓二哥瞎闊氣,家裏的米麵都留著呢!

我知道您對我家的好,但我二哥心裏苦,也不好受的。”

說著話,差不多成年的肖鳳,就紅了眼圈,雖說替二哥不值,但心裏還是很親近小叔李勝利的。

不然憑她的要強,打死也不會在人前紅眼圈的。

“滾一邊,沒問你!

肖虎,你是聽你爹的,還是聽我的?

在城裏,你爹可是說過,一切聽我安排的!”

李勝利要敲打一下肖虎,肖鳳次次出來裹亂,他嘴裏的話,也就重了一些。

敲打肖虎不是為別的,而是為了明天的茬架,趙滿奎跟肖長弓都給過他提醒。

肖虎的性格,李勝利也算清楚,這小子真讓他弄死誰,肯定會聽自己的。

甚至不用說話,他都敢幫著自己做決定,去弄死有威脅的人。

大院子弟桀驁,肖虎心黑手毒,碰上了幾句話不合,多半就要動手。

明天的場麵,李勝利可以預估的到,自己這邊人少,大院子弟人多。

形勢不利,肖虎勢必要下重手,隻怕李勝利的約束也不會有太大的作用。

他嘴裏雖說口口聲聲要摘謝飛等人的鈴鐺,但多半還是以嚇唬為主。

即便真的要摘,也不會在大庭廣眾之下。

但肖虎不同,前段時間或者持續幾年的苦日子,已經讓他心裏充滿了戾氣。

之前是沒有一個合適的發泄點,一旦出手傷人,之後的肖虎可能就會毫無忌憚的大殺四方。

那樣的結果,不管哪一方都是接受不了的,所以李勝利得提前敲打一下肖虎,加強一下他的服從性。

“叔,我當然是聽您的了,放心,以後隻要是您說的,我爹也擋不住我,除非打死我。”

見肖虎有些嬉皮笑臉,李勝利的心裏反而安穩了,嬉皮笑臉才好,不然板著臉,他就認不清人了。

“滾一邊吃飯。

肖鳳,你還想說什麽?”

打發走了嬉皮笑臉的肖虎,李勝利轉向剛剛一直幫著肖虎辯解的肖鳳,用恢複了的和煦聲音問道。

“叔兒,還是你懂我哥,我錯了。”

說完,肖鳳還理了一下鬢角,隻是雙麻花的發型有些不對,如果是齊耳短發,這麽一攏還會有些風味。

“錯了就接著吃,蹲下吃!”

肖鳳的動作,讓李勝利眉頭一皺,直接就沉著臉,讓靠在馬車邊吃東西的肖鳳,蹲在了地上。

管他多美的女人還是女孩,手裏捧著餅子,岔開腿往地上一蹲,再想勾人也沒那形象了。

見肖鳳的心思不對,李勝利拿著自己的餅子找到了肖虎,兩人蹲在一起開始猛造。

“丫頭,剛剛那下欠了火候。

以後別這麽心急,你不是要教他學拳嗎?

慢慢來,看你條形不錯,是勝利喜歡的那種。”

見李勝利走遠了,而且沒往這邊看,崴在馬車上吃餅子的柳爺,悄聲點撥著肖鳳。

現在柳爺把自己當做了自家傳承人的看護跟大茶壺,之前撮合趙彩霞,現在又挑撥肖鳳。

原因也簡單,那就是給李勝利找一個丫鬟一般的女人,照顧他的起居。

想要成為醫家,就不能被一日三餐的瑣碎困住,有個能粗使的丫頭,自家的傳承人就能多出時間攻書。

至於是趙彩霞還是肖鳳,老頭是無所謂的,自然也不會管他們是誰家的姑娘。

世道雖然變了,但老規矩大部分都在,李勝利注定不是缺錢的主兒。

女人麽,能大口吃餅子的,也就跟馬車上的藥櫃一樣,隻是個能用的物件。

“別為老不尊,小心我揍你。”

柳爺將肖鳳當做了物件,肖鳳也沒看上馬車上的老貨,鳳眼一瞪,剛強的樣子立馬就換上了。

“內柔外剛,不錯。

你小叔勝利,將來必然是一代醫家,他對你家有恩吧?

有恩就要報恩,你這丫頭,除了是個丫頭,還有什麽能報恩的呢?

窪裏的趙彩霞,我都跟她家裏說好了,可惜她盤子粗了些,勝利沒瞧上。

你這臉型不錯,皮肉也細嫩一些,多用些心思,說不定可以。”

柳爺人老成精,為人處世雖說孤僻,但歲數到了經驗就老道了。

一提趙彩霞,就讓肖鳳軟了下來,看樣子是被老頭給說動了。

“現在也就不興賣丫頭了,不然沒你的機會。”

見肖鳳的態度軟化,柳爺趁熱打鐵,餘光瞥見李勝利走來了,也就收了話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