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資格複審

被自家傳承人潑了冷水,柳爺‘嗬嗬’一笑,李勝利的膽子有多大,他很清楚。

不說用藥的事,沒點膽子的人,敢做賣估衣的營生?

心情不錯的柳爺,午飯依舊是倆大饅頭下肚,看的海爺雙眼都瞪紅了。

這老兄弟來的時候,也是一頓一個饅頭,咋從昨天開始就食欲大開了呢?

心中好奇的海爺,就跟柳爺聊了起來,一直聊到上工,話頭依舊熱烈。

上午施了藥,下午應該沒什麽事,李勝利也就不帶柳爺了,自己領著趙彩霞去了村部。

一下午也沒什麽事,趙彩霞看醫書,李勝利聽老頭老太們閑聊,時間也就輕飄的過去了。

第二天依舊是遛完套出診,窪裏的老頭老太們,一樣早早的到了。

醫務室剛開門不久,窪裏村部,就來了一輛老舊的敞篷吉普。

透過醫務室的後門,看著車上戴著皮帽、身穿軍大衣的司乘,李勝利多少有些同情他們。

大冬天坐敞篷,逼格不低,但人遭老罪了,不如弄輛馬車來的自如自在。

吉普車上的人員,下車跺腳活動的功夫,趙滿奎領著窪裏村部的人馬也迎了出來。

窪裏村部,除了趙滿奎夫婦之外,就隻有會計張連福根出納王三昆了。

百十戶的小村子,別說是村部了,就是下麵的小隊,也隻有正副隊長。

比起一些大村子的小隊,正副隊長、會計出納、庫管、農機手這樣的配置,窪裏這邊是沒有的。

趙滿奎迎出來之後,眾人也沒忙著進屋,而是站在院裏聊著,好像在等著什麽人。

車上下來的人員,也趕緊借著機會活動腿腳,進了深秋,敞篷的吉普坐著就不舒服了,入了冬更是折磨的開始。

等了能有二十分鍾,一個十多人組成的自行車隊,才急匆匆的進了村部大院。

隔著窗戶,李勝利看到趙滿奎的臉色突然變了,也起身掃了一眼後來的自行車隊。

“彩霞,你去找找趙滿屯家的二兒子,我要問問恢複情況,讓趙有喜把張定邦也喊來。

張定邦家你就別去了。”

小叔李勝利的吩咐,趙彩霞聽完之後,也不問原因,直接就出了門。

一旁正磕著南瓜子的柳爺,雙眼之中帶著詫異,看向了自家的傳承人。

趙滿屯的傷情,要看也得上門去看,問他兒子算是怎麽回事?

“小爺,有事兒?”

略一思索,柳爺看了一下身後的村部大院,一雙倒三角眼裏的詫異,也換成了陰沉。

“多半有人要找麻煩了。

兵來將擋吧……”

後來的自行車隊,人員一水兒的都是中山裝,除了幾個穿著淺藍色工裝改的,其他人穿的都是深色的。

三個推著嶄新的自行車,一身藏青色中山裝的青年人最是紮眼,而趙滿奎變臉的方向,正是對著他們三個。

“嗯!

潑皮對無賴,也算是兵對兵、將對將了。”

不用細看村部的院子,柳爺就自行腦補了接下來的麻煩。

能找到李勝利身上的麻煩,無非是行醫證,多半是區裏衛生局來人了。

而李勝利讓趙彩霞去找的人,則是這兩天看到或是聽到的,不怎麽上道的物件,說是潑皮或許有些過分,但也差不太多。

瞧著自家傳承人雲淡風輕的模樣,柳爺捋著山羊胡,又是老懷甚慰的場麵。

李勝利看著院裏的人被迎進了村部,知道這些人是為防空洞的事而來。

看來不僅趙滿奎的動作快,公社這邊也是一樣的,弄不好那輛吉普車還是區裏來的。

上級來人,窪裏這邊就是條件再差,也得燒上一壺熱水聊表心意的。

時間還有,李勝利也不著急,從老頭老太換來的東西中,找了一根戒尺模樣的黑色板條,就拿在了手裏。

“小爺,那些可是幹部,說歸說鬧歸鬧,可千萬別打人家啊……”

見李勝利手裏抄上了家夥,柳爺這邊就不淡定了,罵戰一場,在哪也無所謂。

動手,就要另說另講了,上麵下來的幹部,在村裏挨了打,沒有正當的理由,那是要被抓起來的。

“背上癢,找個東西撓撓,打人?

不會,我是大夫、郎中,隻會治病救人。”

說著,李勝利將手裏的黑色板條在後腰擦了兩下,就從脖領捅了進去,開始撓著後背。

“你這人真是……

後背癢?

讓趙家二丫頭給你撓撓好了……”

斜瞥了一眼瞎鬧的李勝利,柳爺沒好氣的說道。

“兔子不吃窩邊草,您可別瞎說。

趙彩霞是個單純的,萬一信了你的鬼話,黏上我可怎麽辦?

這事兒傳出去,就好說不好聽了。”

對於趙彩霞,李勝利這邊可是丁點想法也沒有的。

農村丫頭就是有些心眼,也屬於淳樸那一行列的,萬一讓柳爺給攛掇了,沒什麽壞心思的李勝利就難受了。

“鬼話?

到時候就不知道誰說的是鬼話了……

小爺,記著,人家說的再難聽也是正管的幹部,可千萬別動手。”

想著自己跟海爺的盤算,柳爺撇了下嘴,兔子不吃窩邊草,那是草不夠肥實。

真像趙家二丫頭這樣肥肥嫩嫩的小草,主動送到了嘴邊,哪有不吃的道理?

這些都是小事,對於接下來的麻煩,柳爺還是不放心,但也隻能叮囑一下。

自家的傳承人膽子正,毆打正管領導的事,未必不敢做。

“動手也用不著我,大爺、大媽們,要是有人刁難我,你們說咋辦?”

應了柳爺一句,李勝利突然揚聲問了一下屋裏的老頭老太。

“反了他們了,這是窪裏!”

張家老頭的表態,李勝利很滿意,掃了柳爺一眼,指了指屋裏的十幾個老頭老太。

衛生局的真要找茬,保證他們走不出大爺大媽的海洋。

“真特麽損……”

瞅了瞅屋裏最少六十朝上的人馬,柳爺誇了李勝利一句,這堆老貨出手,怕是沒人敢還擊。

打倒了哪一個,最少也是七八年的麻煩,真訛上了,這幫老貨就有地兒養老了。

時間不大,趙彩霞就回了醫務室,趙滿屯家的老二趙有喜跟她前後腳,進了醫務室。

趙有喜身後,還跟著一個穿著舊軍裝的白麵青年,長相在村裏算是有些顏值的。

“小叔,我爹這兩天挺好,說是吃了土鱉之後,骨頭有些發癢了。”

聽到趙有喜說起他爹的病情,李勝利點了點頭,發癢是好事,說明骨傷在愈合。

算算時間,隻要能挺住兩三天不動,骨傷茬口,稍微有點愈合麵,那輕微的動作就不影響了。

“不錯,經常給你爹捏一下沒受傷的胳膊腿。

記著!

傷腿再難受也不能動。”

給了醫囑,李勝利就看向了穿綠軍裝的白麵青年,這貨應該就是趴牆頭的張定邦了。

看上去人模狗樣,心裏卻有些肮髒齷齪,別人隻是藏在心裏,這貨卻敢於行動,是個不知死的。

“你是張定邦?”

“嗯,小叔,我是。”

“咱倆論不著,喊我李勝利就成,這是塔糖,打蛔蟲的,吃一顆。

我就是想問問你,你家那土炕底下怎麽會有土鱉?”

李勝利這邊剛跟張定邦扯上話頭,醫務室的後門就被從外麵打開了。

與李勝利想的一樣,三個穿著藏青色中山裝的年輕人,在一個淺藍色中山裝的引領下,進了他的醫務室。

跟在後麵的窪裏出納王三昆,也被直接關在了門外,這算是有備而來了。

“李勝利同誌,誰是李勝利同誌啊?

這是區衛生局的謝飛股長,來做臨時行醫資格複審的。”

淺藍色中山裝,顯然是公社的幹部,三個藏青色中山裝,就是區衛生局的幹部了。

至於謝飛股長,則是一個很年輕的白淨臉,比起窪裏的張定邦,顏值可就高太多了。

“我就是,怎麽複審?

考試還是答辯?”

知道人家是來找茬的,從板凳上站起身的李勝利,也沒跟謝飛等人客套,而是公事公辦的問了下複審的程序。

李勝利的問題,問的算是專業,帶頭的謝飛眉頭輕輕一皺,沒有說話,而是看向了桌上的兩個藥箱。

實心楠竹做的藥箱,按照柳爺所說,經過了九蒸九炸的程序,而且打磨也費了功夫。

經過歲月的洗磨之後,隱隱泛著紫銅一樣的色澤,遠遠看去,藥箱就跟紫銅打造的一樣。

“藥箱不錯,是有傳承的中醫吧?

四九城的骨傷科,沒聽說有你這一號人物啊?

李家,也沒聽說過。”

白淨臉的謝飛,倒不是個不學無術的,一開口就是江湖味滿滿的盤道手段,話裏話外都透著他對四九城中醫界的熟悉。

李勝利掃量了一下謝飛,預估他的歲數不過二十,這樣的年紀有這樣的城府,多半是鍍金的世家子。

肚裏有東西,身後有家世,腳下的路也安排的不錯,從區裏到城裏,再到部委。

隻是可惜了,風雨將至,謝飛必然要吹風淋雨的。

“自學了一些郭門獻藥的資料,搭配上幾門傳承醫書裏的記載,勉強會些正骨的手法。

在城裏我沒有行醫的資格,這不按照626指示,下鄉來了嗎?

能得到區裏的臨時行醫證,還得多謝區衛生局領導的照顧。”

不軟不硬的回了一句,見謝飛皺眉,李勝利卻不知道哪裏得罪了這個世家子。

“自學成才,那就厲害了。

京城的史老爺子也是自學成才,看你這歲數,比史老爺子早了二十多年,將來必成大才。”

如果謝飛的話是捧殺,李勝利還能勉強接受,但借著史老爺子的名號譏諷,就有點過分了。

兩人不熟,肯定不是捧殺,不是捧殺就是譏諷了。

“理論實踐相結合麽,借您吉言了。”

一旁的柳爺,見自家傳承人生受了謝飛的譏諷,嘴角一咧,心想,要的就是這股氣勢。

見李勝利把自己的譏諷當做了誇獎,謝飛摳了摳衣領,臉上的表情有些膩歪。

這話要是不明就裏的說出來,倒沒什麽。

李勝利這邊顯然是知道史老爺子,也知道自己在譏諷他,這麽就接下了,不是有真本事,就是個滾刀肉。

“好覺悟,我能看看你的藥箱嗎?”

話說完,謝飛也不等李勝利同意,就走到桌前,將手伸向了桌上的楠竹藥箱。

謝飛走到近前,李勝利抽了抽鼻子,摸起桌上的黑色板條就壓住了他伸向藥箱的小白手。

“呦……你丫什麽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