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少年不可欺(上)

兩人進了屏門小院,肖虎出門查看了一下,將門檻放上,門關好之後,兩人又開始悄悄卸車。

將車卸完,又把兩輛倒騎驢,側身抬進倒座房,兩人依舊沒有時間休息。

李勝利跟肖虎,將倒座房的窗戶,用剛剛卸下來的麻袋布袋遮好,重新點上馬燈,開始查看今晚的收獲。

“小叔,你查就成,我到院裏看一下。”

李勝利救了他老娘,讓肖虎覺得兩家之間不用避嫌,東西都擺好之後,他就說了一句,出了倒座房。

獨自一人被留在倒座房的李勝利,也沒推脫什麽,調了一下馬燈的亮度,就開始點驗今晚的收獲。

金條是大頭,六七兩重的金條,應該就是傳說之中的大黃魚了。

標有成色、十市兩,打著光頭布幣、造幣廠字跡,跟板料差不多的大黃魚,個個規整,有十二條。

同樣打著光頭布幣,標記五市兩,實際重量三兩上下的黃魚,有七條。

剩下一市兩、二市兩、三市兩的,還有私鑄的各色金條加起來二十一條。

單是金條的收獲,就在十五六斤上下,這筆黑吃黑的買賣,借助肖家父子的戰力,李勝利一方算是大賺了。

除了金條之外,還有現鈔,三道皮筋紮著,一刀一百張的大團結,有兩整刀,這就是兩千塊。

一遝六十七張的,又是六百七十塊。

一樣被皮筋紮著的,還有六刀五塊的、三刀兩塊的、七刀一塊的,共計四千三百塊。

算上軍挎裏紮成卷的票子,差不多八千出頭的樣子,弄不好肖虎這次換金子也是恰逢其會,那小院裏的眾人要分贓。

除了這些,全國糧票也有六千斤上下,自行車票、收音機票、工業票,也不在少數。

限時的煙票、酒票、肉票、布票也有一堆,這些就不在李勝利的考量之中了。

軍挎之中還有幾個盒子,裏麵裝的是手表,除了三塊老上海,還有兩塊純鋼的歐米茄。

這幫搞鴿子市的貨色,妥妥的就是四九城的大富豪。

整個四九城,除了那些有工資補貼的文藝界大腕,沒幾個人趁這樣的家底。

麻袋裏的東西,不急在現在打開,李勝利再看了一下幾打白酒,除了汾酒就是西鳳,都是憑票也不一定能買到的稀罕貨。

除了這些,單獨的一個白布袋子裏還有五條煙,四條中華,一條大前門,也不是一般人可以享用的。

軍挎裏也有幾盒散的中華、大前門,李勝利打開了一盒中華點上一根,跟後世差不多的過濾嘴。

雖說過濾嘴的做工不如後世細致,但煙的味道卻醇厚的多。

在屋裏抽了兩根煙,壓住了心裏的躁動,李勝利將馬燈的火光調暗,推門出了倒座房。

屏門小院裏,肖虎縮在門後的角落裏,無聲無息,見李勝利出來了,才從黑暗之中走了出來。

李勝利不開口,肖虎也不說話,兩人站了一會兒,一道身影就順著倒座房的瓦脊,下到了屏門小院裏。

“周圍沒人,進屋。”

落地的肖長弓,見兩人站在院裏不動,招呼了一聲,就當先進了倒座房。

“火燒完了,人抓走了,去的人不少,車輪痕跡被踩了個幹淨。

這兩輛倒騎驢,最近不要騎上街,用麻袋蓋好,我家的倒座房,沒人敢進來。

金條最近不能換了,街麵上換金子的,肯定會被嚴密監視。”

肖長弓的情報匯報,依舊詳實有條理,聽完他說的,李勝利的心算是徹底的落在了肚子裏。

“東西我分好了,咱們一人一半。”

半夜被叫來了,李勝利分起東西也不客氣,見麵分一半,大多數時候,還是好使的。

“這是你們之間的事,我不摻和,記著,以後這樣的事少做。

肖虎,以後就讓他跟著你了,遇事多經公,盡量少害命。

待會兒走的時候,我送你家去,路上可能會有人排查。”

肖長弓說完之後,也不客氣,打開一打汾酒拿了一瓶,然後就到角落裏換衣服去了。

“東西先藏在你這成不成?

不要亂花錢,之前有欠賬也不要去還。”

肖長弓換了衣服,蹲在角落裏喝酒,李勝利就問起了肖虎,東西能不能藏下。

“沒問題,屋裏就有我挖的秘洞。

大劉那邊用不用提醒一下?”

作為半個混江湖的,肖虎自然有藏東西的手段。

老爹不許的事情,他暗中做過一些,家裏的弟弟妹妹,平時可沒少吃他帶回來的食物。

肖家在他們這邊的四合院裏算是豪橫的人家,人多氣盛,因為肖長弓的身份,也沒人敢到他家探頭探腦。

保衛股長,在平頭百姓居住的院子裏,也算是有實權、有威懾力的幹部了。

“不用,今夜明天,最好監視他一下,如果趴下了,就沒什麽問題。

亂跳也不要動他,咱們先轉移東西再說。”

告誡了肖虎一句,李勝利拿起兩遝錢,起身要走,肖虎給他用布袋裝了些大米,他也順手拿上了。

換了一身經警製服的肖長弓,不言不語的帶著李勝利就奔四合院而去。

如肖長弓所預料的,路上果然有人排查,老肖上去隨便說了幾句話,兩人就一路平順的回到了四合院。

到了地方,肖長弓不言不語轉身就走,李勝利輕輕推開院門,也悄悄的進了四合院。

家裏不僅給留了們,老娘韓金花也坐在關了燈的屋裏,默默地等著自己的大兒子。

見大兒子回來了,韓金花也不言語,站起來就要回屋。

“媽,這裏有點大米……”

看著老娘身影所在的方向,李勝利將手裏的大米放在了地上。

“半宿以後的鴿子市,盡量不要去,太亂。”

鴿子市也是有等級的,天黑之後七八點鍾的鴿子市,或是白天就能找到的鴿子市,一般不會有危險。

但淩晨的鴿子市就不同了,那是佛爺之間交流的市場,裏麵見不得光的東西太多,屬於嚴厲打擊範圍之內的投機倒把,很危險。

摸黑收起地上的大米,韓金花也給了兒子李勝利忠告。

因為投機倒把被打靶的倒黴蛋,多半都是這些淩晨出現在鴿子市的人物。

韓金花可不想自家老大,隨意把命丟在了鴿子市上。

“知道了。”

應了老娘一句,李勝利回屋倒頭就睡。

第二天一早,在弟弟妹妹朗讀醫書的聲音中起床,又在熟悉的聲音中,睡了一個回籠覺。

最終還是韓金花實在看不下去,日上三竿還在蒙頭大睡的兒子,用手裏的笤帚疙瘩當了李勝利的鬧鍾。

“你爺說過,人勤地不懶,睡得晚也要起的早。

按你這樣子,三秋三夏,活就不用幹了。

起來,該幹什麽幹什麽……”

被笤帚疙瘩敲醒,還有些迷茫的李勝利,回了好一會兒神,才驅走了起床氣。

看著正在掃地的老娘,再看看身上蓋著的薄被子,心裏也有了想法。

“媽,最近不是倒騰估衣嗎,我讓窪裏村的人,做幾床厚被子成不成?”

大兒子的話,讓韓金花勉強咧了下嘴,想到家裏的錢票,隻能將就將就了。

“能做就多做兩床厚的褥子,你妹妹怕涼。”

維持一個家,一點也不比上班輕省,韓金花也想跟中院的秦淮如一樣去上班,可惜進廠的機會很珍貴。

她跟李老爹當年進城的時候,廠裏招工,農村剛來的想要進廠,不是壯小夥就得是俊姑娘。

韓金花一樣不沾,就在家裏灶台上蹉跎了十幾年。

她還算是好的,院裏老易家的,大工匠家屬,按說應該照顧一下,不一樣在家待著嗎?

“媽,房子的事,咱們今天解決了吧,這是錢。”

將昨晚走的時候,揣到兜裏的兩遝錢拿了出來,一遝六十七張大團結,一遝是整刀的綠色車工兩塊。

“行吧……

勝利,我總覺得心裏不怎麽踏實,這房子落下了,別再惹麻煩……”

接過兒子遞來的兩遝錢,韓金花也不問出處,隻是說起了心裏的擔憂。

成分,是個很敏感的話題,成分不好,普通人進廠、當兵都沒有機會的。

農村有地富之分,城裏也一樣,而且比農村要複雜的多,房產主這樣的名頭,也不是那麽好消受的。

老娘韓金花的擔心,對李勝利而言,同樣是需要擔心的問題。

接下來的風雨,也不是那麽好渡過的,但相較於風險,他還是對供銷社的那處夾道倉庫誌在必得。

接下來的風雨,文物古董將要麵臨一場毀滅性的打擊。

對於文物古董,李勝利沒什麽野望,但對於柳家那樣的傳承書籍,他卻是誌在必得的。

之前他倒是沒這麽大的野心,但經柳爺點醒之後,他也發現了一條捷徑。

那就是通過學習傳承醫書,進入中醫的廳堂,如果醫家傳承的典籍真跟柳爺說的一樣,注釋的明明白白。

那學習中醫的難度會大幅度的降低,有了醫案、藥方作為注釋的醫書,隻要能簡單的區分脈象、病症。

憑著一本有注釋的醫書橫行鄉裏,好像沒有多大的難度。

除非是像柳爺那樣,在辨脈上一竅不通的貨色。

心裏有了想法,就要去實施,如今最缺的就是藏東西的倉庫,這個一證兩院的夾道倉庫,不正是最好的選擇嗎?

“媽,我的臨時行醫證已經辦下來了,算是按照上頭的指示,下鄉支援農村建設。

有了這本行醫證,咱們就能跟居委會分說一下了。

房子咱們照要不誤,惹出了麻煩,居委會要幫著鏟事兒的……”

不要小看李勝利手裏的臨時行醫證,雖然這是趙滿奎稀裏糊塗弄來的。

但李勝利很清楚,有了這東西,他就站在了時代的潮頭。

比之後穿綠軍裝、帶紅箍的小兵們要先進的多,而且一直是先進的。

加上他工農子弟的身份,即便是穿著丁嵐小姑娘看不起的對襟夾襖,未來十年,他的腰杆子也將是無比硬挺的。

隻要提一提爺爺在城裏工地上累吐血的往事,這身夾襖就是堪比防彈衣的存在。

給了老娘韓金花一顆定心丸,和衣而睡的李勝利,起床撣了撣身上的粗布黑夾襖,該是看看防彈衣好不好使的時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