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赤腳醫生

“小王八蛋,你勝利叔是客人,眼見晌午了,你帶他上山?

滾回去,讓你哥看看能不能抓幾條大魚。”

不等李勝利回答,屋裏正在燒火的馬鳳蘭,一句掛著海爺的怒罵,就讓趙老三原路返回。

不知在東屋忙活什麽的薑大娘,也開門出來,幫著兒媳婦收拾起了兩隻兔子。

被株連的海爺,可能早就習慣了,渾不在意,跟柳爺你一鍋我一鍋,聊的很是盡興。

見自家老公公隻顧抽煙聊天,冷落了李勝利,院裏收拾兔子的馬鳳蘭,隻能自己招呼他了。

“勝利,你出來行醫,是按照上麵文件來的?

七月的時候,婦聯的幹部下來說過這個事。

說是上麵倡導青年人到農村行醫。

如果村裏有適齡的姑娘,可以學一下醫。

這樣就不用承擔重體力勞動,對以後生養有好處。

可行醫問診,關係人命,誰家也不敢讓小姑娘家家的去給人治病。

萬一治死了哪一個,以後怕是嫁不出去的。

這事兒我在村裏說過,姑娘們倒是願意去,但家裏沒有一個同意的。

我也覺得這事兒懸,就跟張寡婦家的定國那樣的,誰敢讓家裏姑娘下手?

治死了,還不得被張寡婦逼著配冥婚?”

作為村婦女主任,馬鳳蘭在做工作上有一套,幾句話一說,李勝利也就聽明白了。

馬鳳蘭說的應該是626指示,赤腳醫生的開端。

隻是赤腳醫生的名號,現在隻在南方的一些村子流傳。

小型的行醫學習班,也是從南方開始的,北方即便是有,也是鳳毛麟角。

赤腳醫生雖說有些坑,但大麵還是好的,與其無醫無藥麵對病痛,赤腳醫生好歹有藥。

而且隨著經驗的積累,赤腳醫生的隊伍,也會越來越精幹。

至於說坑貨,大醫院裏一樣有,與大醫院的坑貨相比,單靠解熱止疼片打天下的坑貨,危害還是比較小的。

“嗯!

我也是因為家裏老爹腰不好,才看的醫書。

聽了上麵的號召,也想出來試試手藝,但心裏有些打突,就帶著我師父下來了。”

馬鳳蘭的話,是不錯的鋪墊,正當的理由有了,李勝利也不介意打蛇隨棍上。

如果沒有張寡婦家一節,柳爺不介意當李勝利的師父。

可李勝利憑借用針用藥,救了張定國之後,柳爺就把李勝利看成了柳家的傳承人。

見趙家跟李勝利的關係不一般,坐著聊天的柳爺,沒有假裝李勝利的師父,而是將兩人的關係和盤托出。

“別介,我可不是你師父,你是我家的小爺。

你如果學了我柳家傳承,最多喊我一聲老哥哥。

弄不好,我還得叫你一聲老叔。

我就是個幌子,別聽這小子瞎說。

侄媳婦,你說婦聯倡導這事兒,勝利這邊能不能給他弄個官麵的說法?

咱們下來診病施藥,也是有風險的。

像張寡婦家的那坑人玩意兒,不是這小子手藝好,一般的名醫來了,也得給治死。

我就不讚成救他,可勝利這小子說了,衝著你們老趙家,這人必須救。

這次是救活了,但急重症難保次次成功,沒了官麵的說法,那勝利就是鄉間野醫,治死人是要吃官司的。”

撇去了跟李勝利的師徒關係,柳爺的嘴也沒閑著,說出了李勝利想說的話。

隻是言語之間,卻將趙家架了上去,這事兒辦不明白,趙家這邊也就不好說話了。

無論是什麽朝代行醫,都要有官麵的憑證,鄉間野醫,治好了病患沒人管你,可治死了是要攤官司的。

有趙家夫婦的路子,柳爺這邊也樂得弄一個行醫執照,有了這個做事就方便了。

柳爺說完,跟他聊的投契的海爺,點了點頭,也開了口。

“鳳蘭,這事兒正好你出麵問問,鄉裏給解決不了,就去城裏找婦聯的幹部。

他們說的話,不能再給坐回去。

咱們窪裏,可是十幾年沒有正經郎中坐診了。

你是沒瞧見,張定國那小子眼見著不成了,勝利一針紮在他肚臍眼上,立馬就活了過來。

早前,勝利這樣的神醫,不用轎子抬,也得雇上城裏的馬車接到村裏的。

這事兒你可得上心,留不下勝利,社員們會戳咱們家脊梁骨的。”

說起李勝利施針,不僅海爺眉飛色舞,一旁的柳爺一樣與有榮焉。

從張寡婦家回來的路上,他就想好了,即便李勝利的中醫內科是半吊子,柳家的傳承也屬於他了。

就憑他的正骨手法,以及在張寡婦家施展的鬼門十三針,絕對可以立足四九城的。

“嫂子,如果上麵同意,看看能不能給我多劃幾個村子。

我家是在城裏的,讓我一直駐村,我家裏也不會同意,管的村子多了,我這邊也能借機經常回家。”

對於做赤腳醫生,李勝利並不抵觸,現在的醫患關係還是很淳樸的,正好借助這些患者,幫著自己入門中醫內科。

如果今天張寡婦的兒子死了,李勝利認為,有趙滿奎父子見證,自己也不會有什麽麻煩的。

“行,不是讓你哥去鄉裏報備防空洞嗎?

我看這事兒,並在一路辦好了。

按照你給的法子,挖洞是大活,鄉裏也得派駐醫生的。

咱們自己找到了,正好幫鄉裏解決了麻煩。

就鄉裏衛生院大貓小貓兩三隻的樣子,派下來的也隻能分個藥,有你在我們也放心。

這事兒趕早不趕晚,吃了晌午飯,就讓你哥去鄉裏探探口風。”

馬鳳蘭的做事風格就是雷厲風行,心裏有了譜,就剩下埋頭做事了。

用挖防空洞的大事,帶出一個醫生,鄉裏百分百沒意見。

就是鄉裏有意見,也派不出醫生,衛生院那幾塊材料,在馬鳳蘭看來,也就院長還湊合事兒。

鄉裏開會的時候,她也聽過衛生院出的笑話,那倆小年輕,有次給人打針,針頭直接給紮骨頭上了。

找了鄉裏五金鋪的鐵匠,拿鉗子才給拔了出來,就這樣的貨色,一般人寧可病著,也不敢找他們看。

聽了馬鳳蘭的安排,李勝利點頭認可,想到一些往事,他就想試一下。

“嫂子,要是我哥去鄉裏,讓他問問,鄉裏是不是有積存的藥櫃?

如果有,借機要來,最好是王地主家的那套,當然能多要一些更好。

如果有查扣的醫書、器械,也借著挖防空洞要一些。”

分地的那幾年,普通的家具、農具之類,一般是就地發放的。

但藥櫃之類多半不會分發下去,後世許多村診所的藥櫃,都是鄉裏、公社派發下去的。

李勝利想起這茬,想要占次便宜,如果王地主家的藥櫃還在,絕對也是頂級貨色。

“這簡單,張張嘴的事兒。

隻要鄉裏有,我就能給你要來。

等你哥回來,讓他在村部給你收拾幾間房子。”

聽到馬鳳蘭說在村部收拾房子,海爺那邊就拉下了臉,有些不高興的說道。

“鳳蘭,勝利是咱們家恩人,怎麽能住村部?”

“爹,勝利要行醫,得有衛生局的行醫證,場地也得有。

上麵要下來檢查的,總不能在咱們家裏。

村部的房子,就是行醫用的,勝利跟柳爺,吃住還在咱們家。

不過鄉裏同意之後,村裏還是要撥糧食的。”

對於行醫的程序,作為婦女主任的馬鳳蘭,比李勝利都要熟悉。

李勝利熟悉的後世的程序,現在是個什麽程序,他是一點也不知道。

“嫂子,行醫證難辦不?”

“正經醫生的不好辦,我看衛生院裏掛的行醫證,院長的是市裏發的,還經過什麽班的學習、考試。

倆半吊子發的是臨時行醫證,區裏衛生局給蓋的印,有個連照片都沒有。

勝利,你要是家裏有照片,就帶來,沒有再說。”

李勝利問起行醫證,馬鳳蘭這邊回憶了一下,就給出了答案。

聽到臨時行醫證的程序簡單,李勝利這邊直接就不考慮正經的行醫證了。

又是學習班,又是考試的,麻煩不說,萬一寫出不屬於現在的答案,弄不好要被專家們圍觀的。

“嫂子,就弄個臨時行醫證好了。

青年下鄉行醫,具體是個什麽路子,咱們最好還是再看看。”

對於未來的細微之處,李勝利也無從得知。

赤腳醫生是沒問題的,正經考試的醫生,會不會有風險,他不是太清楚。

至於照片,李勝利也不想回家拿,行醫證越簡單越粗糙越好,省的將來惹麻煩。

兩人商量妥當,馬鳳蘭跟薑大娘也收拾好了兔子,見馬鳳蘭直接剁成了大塊。

靠在南牆抽煙、曬太陽的柳爺,主動請纓要做一鍋醬燜兔肉。

這話柳爺路上說過,李勝利也想嚐嚐他的手藝。

雖說海爺一家數次推讓,不敢讓客人上灶台,可耐不住李勝利跟柳爺的糾纏,隻能答應了柳爺的要求。

柳爺雖說會做醬燜兔肉,但燒火他不成,馬鳳蘭這邊正好接了過去。

四九城盤炕、壘灶台的人家並不多,像李家,家裏一水的木床。

而且城裏不比農村,可以隨處劃拉燒柴,城裏的燒柴是要花錢的,一兩厘一斤的價格雖說不貴。

但日積月累下來,一年也是一筆不小的花費。

柳爺的醬燜兔肉下了鍋,趙家三兄弟,也拎著幾條魚,忙叨叨的進了院子。

顯然老娘馬鳳蘭,對三兄弟還是很有威懾力的,讓撿兔子就去撿兔子,讓抓魚就把魚給抓來了。

李勝利跟柳爺算是趙家貴客,今天又救了張寡婦的兒子。

雖說兔子、河魚對趙家而言也是稀罕,但馬鳳蘭還是在醬燜兔肉出鍋之後,燉了一鍋魚,還捎帶貼了餅子。

剛出鍋的兩合麵饅頭香甜暄軟,魚鍋裏貼的餅子,焦脆可口。

柳爺的手藝很不錯,醬燜兔肉火候鹹淡正好,要不是因為等魚,吃的時候有些涼,味道還能更好些。

馬鳳蘭的燉魚,主打的就是一個麻辣鹹香,大醬、辣椒往鍋裏一放,出鍋就是熟悉的味道。

一餐飯吃的主客盡興,隻是趙滿奎多少有些不爽快,因為吃了飯要去鄉裏。

桌上的地瓜燒,他一滴也沒撈著喝,隻能看著李勝利跟海爺、柳爺對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