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養殖
在柳爺那邊碰了一鼻子灰,李勝利想想也是,正統就是千年不變。
時代是發展的,病毒也在發展,用千年前的方子治千年後的病,多少還是有些不妥的。
但正統又是理論基礎,有其不變的道理,思來想去,李勝利覺得,該變的還得是學醫的人。
‘方者一定之法,法者不定之方也。’
醫宗金鑒裏這句開篇之言,李勝利一下就想明白了。
一路向趙家大院走著,跟著幫忙的張家小夥子散去之後,趙滿奎這邊才開了口。
“勝利,上次說的養豬,我問了問鄉裏的熟人,那邊勸我最近安穩點,你怎麽看?”
說話的時候,趙滿奎還不忘前後掃量一下,怕被人聽了牆根。
養豬這個事兒,對於窪裏許多人家來說,就跟個小爪子一樣,不斷撓著心頭。
趙滿奎是戰場下來的,做事謹慎,雖說村裏大部分人都同意了。
他還是找了鄉裏的熟人,問了一下,結果人家給出的答複不怎麽理想,就讓他更加謹慎了。
真要是被鄉裏當成了反麵典型,無論是公糧、提留還是義務工,都要受影響的。
萬一影響到了山嶺上的自留地,那窪裏又要吃不上飯了。
吃飯跟掙錢,經曆過各種困難的趙滿奎知道,前者更重要。
吃不上飯,錢再多也沒用。
“老哥,我回去想了想,也覺得有些欠妥。
豬畢竟是大件,無論是養著,還是賣了,都很惹眼。
現在要按照計劃搞生產、搞養殖,你一個小支書,就敢悖著來,怕將來惹麻煩。
你倒黴了,窪裏的社員可不一定會同情你。”
說了自己的想法,見趙滿奎頻頻點頭,李勝利知道,他差不多也有了決定。
有些東西是基礎,不得不講,尤其是作為支書的趙滿奎,更要講的徹底。
聽了李勝利的說法,趙滿奎也知道紕漏出在哪了。
豬不是人,聽不懂人話,真要有人來查,恐怕是藏不住的。
藏不住就要暴露,按照現在的說法,暴露之後,不僅他要倒黴,整個窪裏也要倒黴。
為了自家,為了窪裏,養豬這事兒,暫時肯定要擱置了,但能看到的錢卻掙不到,趙滿奎心裏多少還是有些憋屈的。
“兄弟,你說有沒有別的掙錢路子。
豬不敢養,小點的呢?
嗨!別說了,養兔子更不掙錢,還不如你上山下套子呢!
這幾天一早一晚,我都上嶺上去看看,多的一天三隻,昨天少,就逮一隻,今天還沒去看呢。
要是山上的兔子抓不完該多好,讓村裏人學會了下套,咱們天天抓兔子去。”
聽到趙滿奎有些負氣的說法,琢磨了一下他說的小點的,李勝利眉頭一挑,心裏就有了主意。
“老哥,你們經常賣藥材,知道土鱉多少錢嗎?”
土鱉又叫土元,中醫傷科常用藥之一,李勝利不僅熟悉,還大概知道怎麽養殖。
就是繁育的環節稍微差點,因為養殖沒什麽難度,一聽就會。
繁育他也聽過,隻不過印象多少有些模糊。
“土鱉?
我在藥材公司見過,看到那些賣土鱉的一送就是一桶。
那玩意兒烏泱泱的滲人,我也沒多問,咱們這雖說有,但也沒那麽多啊!
一個個的抓,太費工了,咱們窪裏人少,山上的地多,人工金貴著呢。”
想到窪裏村的村民,撅著屁股抓土鱉的場麵,趙滿奎就有些無愛。
正經人誰幹這個,還是種地來的踏實一點。
他們這邊靠近山嶺,山上有不少蠍子,別的村有抓蠍子的,但收入並不高。
蠍子跟山上的兔子差不多,不是要多少有多少的,天天上山摳石頭,也抓不著幾隻。
“哦……
老哥,等你有機會問一問,我前兩天在古籍上看了個養土鱉的法子。
如果值錢,我教教你們。”
借古籍打了個掩護,李勝利還真是不知道土鱉現在的價值,不過按照後世的價值,這東西還是值得養的。
“行,等下次賣藥的時候,我問問。”
心裏有了答案,趙滿奎回複的有些敷衍,一直在旁邊豎著耳朵聽的柳爺撇嘴一笑,就開了口。
“這小子有本事,我勸你還是抓緊問問,過了這村沒這店。
等過兩天,他忘了,說不定你腸子都得悔青。”
土鱉,柳爺知道,古籍上說的養土鱉,他是不信的。
古往今來,能種的藥材就那麽幾種,蟲豸入藥,都是需要捕手的,他還沒聽說過有養的。
養土鱉,不定是這小子在哪本書上看的,又不好說出處,隻能托付在古籍上麵說出口。
窪裏對李勝利有很大的作用,而李勝利對柳家傳承有決定性作用。
促成李勝利跟窪裏的合作,對柳爺而言是必要的。
沒有當家人的醫派,想要傳承,柳爺很明確的知道有多大難度。
柳家不是沒有傳人,而是沒有傳承人,想要延續柳家傳承,非李勝利這樣的人才不成。
柳爺一生,自上而下閱人無數,李勝利這樣的年輕人算是僅見。
與其冒著絕大的風險,讓不是一條心的柳家傳人去尋找傳承人,不如他這個柳家後裔扶持一個。
這樣百年之後,也可以告慰先人,柳家傳承猶在。
柳爺敲的邊鼓,趙滿奎也不好不給麵子,隻能應承了下來。
“那成,我聽柳爺的,村部有電話,我這就去問問。”
趙滿奎回身走了,一老一少走在被踩出光麵的土巷子裏,還是柳爺先開了口。
“那箱龍涎香,應是內宮所藏,出處應該跟我家的黃梨木頂天藥櫃一樣,庚子宮變時流散而出。
末代的時候,王家依舊有人在太醫院任職,他家的底蘊,差不多就在這一箱龍涎香上了。
此寶蠟封之後,不敢說可以傳承百代,但三五代人還是沒有絲毫問題的。
此物產自海外,分外難得,宮中秘藏,必然優中選優,此物自家秘藏好了,非萬一之時不可用。
至於平常開方,自有藥鋪之中的便宜貨色可用。”
聽柳爺說完,李勝利緊了緊箱子的握把,有些猶豫的開口問道。
“柳爺,既然是宮內秘藏,咱們是不是要補償一下張寡婦?
不然我總覺得有些理虧。”
這話,李勝利說的發自本心,包括趙老敢家的犀角杯,他也有這樣的感覺。
撿別人這樣的大漏,總感覺占了他們好大的便宜,再麵對的時候,心裏有些虧欠的感覺。
“迂腐!
大醫之才,不下宰輔,當有殺伐果決之心。
辨症施藥方麵,你不缺這種殺伐果斷。
我且問你,大疫之時,你若有辨症之法,可敢舍千金之軀,入疫區辨症施藥?”
“大義在前、奮不顧身!”
柳爺的問題,李勝利不假思索的回答了,這個沒什麽好猶豫的,在其位謀其政而已。
“好!
我再問你,若張寡婦家徒四壁、身無分文,診金藥費全無所出,你能救他兒子性命嗎?”
“舉手之勞而已,人命至貴!”
這個李勝利回答的更加順利,這不是救不救的問題,後世遇上這樣的情況,不救會攤官司的。
“這不就行了,隻有你能救他兒子的性命,你不出手張定國就死定了。
你不要這龍涎香,就是要了張定國的命。
你可以試試還回去,隻要張寡婦敢昧著良心收了,他兒子張定國,這次不死,不出一年半載也必遭橫禍。
這是天數,一飲一啄皆為天定。”
柳爺的這個說法,道行就有些深了,這也算是給了李勝利點撥,起碼心裏沒有那種理虧的感覺了。
放慢腳步,看了一眼柳爺,如果帶上墨鏡,神似算命先生,李勝利打趣道。
“柳爺,您老有道啊!
就您這嘴皮子,您這扮相,不去算卦可惜了!”
被李勝利調侃,柳爺的麵皮有些發熱,看了看喜歡懟人的小子,柳爺歎道。
“你當我沒做過,無非都是混錢,看主顧而已。
你小子也別拿我老頭子打趣,窪裏這地界選的不錯。
當年我家的藥莊,都在藥王穀左近,藥把式有兩種,有平地種藥的莊戶,還有采山的山把式。
趙滿奎不錯,能懾住整個村子,是不錯的藥把頭,你小子才真有道,人不大道行深。”
把李勝利的調侃遮掩過去,柳爺說起了正事。
一家傳承想要在一地立足,必然要有醫館、藥鋪。
行醫之人不開藥鋪,那是對一般中醫而言。
一家傳承想要在一地立足,醫館、藥鋪隻是標配。
再好一點的傳承,要有藥山。
厲害點的傳承,太醫院要有禦醫。
真正厲害的傳承,怎麽也得祖孫三代禦醫,徒子徒孫遍布太醫院。
同仁堂就是其中的佼佼者,做了一個朝代的宮廷供奉不說,朝代數度更迭,傳承至今依舊香火不絕。
這才是最高等級的醫家傳承,一個朝代的宮廷秘方啊,多深的底蘊,真特麽饞人。
將柳家做成同仁堂,柳爺不敢有這樣的想法,時代不允許了。
但是做一個有藥山的醫家傳承,李勝利還是稱職的,如今不是已經在做了。
所以柳爺才要不遺餘力的幫助李勝利,促成窪裏村養土鱉這件事。
不管成與不成,起碼李勝利已經邁出了這一步。
“柳爺,您說的,我不怎麽懂?”
見李勝利得了便宜還賣乖,柳爺嗤笑一聲。
“殊途同歸罷了,現在雖說不興藥莊了,但你促成窪裏養土元,正骨所需藥材便有了一種。
土元乃斷骨複原的主藥,你沒這想法?
窪裏雖說隻是京郊,但背靠虎峪,此地昔年乃皇家虎場,虎踞之地據說多產正骨藥草。
虎峪的草烏,名傳四九城也不是虛的,正骨酒所需主藥不是草烏嗎?”
柳爺這麽說話,李勝利就聽明白了,他不由的訕笑一聲。
“共同富裕麽!
窪裏多山,到時候我弄點錢,摻一股,也能為將來留些家底兒。”
被柳爺戳中心裏的小九九,李勝利也不尷尬,一路問了一下藥莊的典故,兩人就進了趙家大院。
不等跟坐在院裏的海爺打招呼,趙滿奎在身後一聲吼叫,嚇的兩人差點坐地上。
“勝利,你真神了,特麽土鱉三塊五一斤!”
不用海爺怒斥,一個圍著圍裙的圓臉娘們,就一步跨出正屋。
“趙滿奎,號喪什麽,不知道家裏有客嗎?”
圓臉娘們一聲怒喝,趙滿奎蔫了,被隱晦提及的海爺,隻是吧嗒了幾下嘴唇,也沒敢說話。
這可能就是家有悍妻,男人不做橫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