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好人有好報

“張股長,我是李勝利,跟肖長弓是兄弟。

今天過來挑幾本醫書,忙著呢?”

聽到張股長說起肖家的事,李勝利趕忙起身打了個招呼。

這位以後說不定要常來常往,伸手不打笑臉人,該有的客氣還是要有的。

張股長掃了一眼角落裏的書籍,有些不屑的說道。

“這兒能有什麽醫書?

擺在外麵的都是讓人撿了八百遍的,擦屁股勉強湊合。

你等我一下,待會兒我帶你去庫裏挑。”

見張股長格外的熱情,李勝利還以為是那兩塊錢的藥效沒過。

既然能到信托商店的倉庫挑書,他自然要等的。

張股長是庫管,這次是來前麵的櫃台鋪貨的。

大致的安排了一下,用了五六分鍾,他就回來招呼李勝利,往信托商店的後院走去。

“老肖不錯,雖然不招人待見,但是個值得托付的耿直人。

他老婆的事兒,商店這邊都知道,咱們也想著一塊幫幫老肖,但他一點便宜也不占,硬是不要。”

一邊走,張股長一邊沒頭沒腦的說起了老肖。

對於自己認的這個肖老哥,李勝利對他的認識也算深刻,這樣的人到哪都是這個樣子,孤家寡人一個。

至於張股長說的,信托商店上下都知道肖家的狀況,這也是現在的普遍狀況。

單位就跟四合院一樣,沒有後世那麽多心機,許多事兒算是明擺在那裏的。

張股長的話說的沒頭沒腦,李勝利這邊也隻能當他是吃瓜群眾。

給他透露了一些肖家嫂子的情況。

“這隻能算是屋漏偏逢連陰雨了,醫院那邊說是能治,要不了多長時間,應該能恢複的。”

見李勝利接住了自己的話茬,張股長抿了抿嘴,從工裝藍大褂的兜裏掏出一個鑰匙環。

打開了一個木門上標著十六的倉庫,漆黑的倉庫裏帶著一股淡淡的黴味,比裝衣服的倉庫味道好多了。

“十六號庫的貨架上,放的是書肆業公私合營的時候,從琉璃廠跟隆福寺轉過來的書雜。

也就是那些不成套的書籍,當時各個書肆,都做了歸類打包。

古舊醫書在中間那幾排架子上,一包一百本,不分包裝大小,整包拿一毛五一本。

這個庫裏都是書籍,怕著火不能開燈、不能抽煙,窗台上有手電,你自己進去找。”

站在倉庫門口,張股長給了提示,也就不再說話了。

李勝利有些莫名其妙的看了一眼張股長,這好像跟那兩塊錢沒多大關係。

但來都來了,他也沒有猶豫,從窗台上拿了能裝三塊電池的手電,試了試之後,就朝著中間位置走去。

信托商店的倉庫裏,貨架都是那種粗大的木質貨,看上去有些笨拙。

一包包的書籍擺在笨重的貨架上,跟張股長說的一樣,每一包的外側,都貼了標注。

有的標注是鋼筆寫的,需要踩著貨架仔細的看,有的標注是毛筆小楷,手電一照就能看清上麵的字跡。

很快李勝利就找到了自己的目標,毛筆小楷標注的醫宗金鑒四個字。

仔細的看了一下標注,上麵寫著‘清、醫宗金鑒、十二套不全,已雜組三套’。

標注的很明白,一百本書裏,能拚湊出三整套醫宗金鑒,平均每套五塊錢,算是物有所值的。

將尺餘見方的包裝從貨架上拿下來,李勝利又用手電掃了一下周圍的幾個標簽。

一個上麵標有‘宋元明醫書殘藉一百冊’的標簽吸引了他的注意。

市麵上能找到的古書,到宋代差不多就是極限了,本著不錯過的心思,他把這包書也從貨架上拿了下來。

新書三四十塊,舊書兩包三十塊,雖說沒找古文觀止,但李勝利還是覺得舊書物超所值。

線裝書體積大重量輕,兩包書也就二三十斤的樣子,李勝利將手電揣進兜裏,一手一包就拎出了倉庫。

“小李,以後這舊衣服的買賣還能不能做?”

見李勝利走出了倉庫,不等他開口,張股長這邊先開了口。

“能啊!

張股長,什麽章程你說,我看看成不成?”

到這,李勝利算是明白了張股長的意思,還是要做買賣掙外快的。

張股長算是幹部了,但一個月也就四十多的工資,如果跟李家一樣,一個人工作,孩子也多。

這四十多的工資,就有些捉襟見肘了,一家子飽飯都不一定混的上。

想要在工資上跟普通工人拉開差距,起碼要科長這樣的幹部。

“你上次帶的瓜幹、南瓜不錯,一包衣服十斤怎麽樣?

你一個月至少要拉走十包的。

給錢沒什麽用處,我家口大,除了老婆跟五個孩子,一對老家兒也在,缺的是糧食。

要不是你救了肖老硬的老婆,這買賣我是不會跟你做的。

雖說我沒有倒賣公家物資,但這事兒捅漏了,我一家都得餓死。

要不是你厚道,我也不會跟你說這些話。”

聽完張股長說的,李勝利勉強笑了一下,算是同情了。

父母、五個子女、兩夫妻,一共九口人,嘴跟肚子上的壓力,對張股長而言大的離譜了。

如果他老婆沒工作,他的日子可比李家對門的三大爺困難多了。

孩子雖說有定量,但上學是不發工資的,而且還要交一年五塊的學費。

再按照一人一月五塊錢的生活標準,張股長家一個月單是嘴上的花銷就要四十五塊。

“張股長,這事兒我不敢打包票,但也差不多。

瓜幹、南瓜我也不敢打包票,得回村裏問一下。

一個月十包我也沒譜,但是,如果到不了十包,我可以給你加一些糧食。”

倒騰舊衣服的買賣,李勝利雖說心裏多少有譜,但跟他說的一樣,不敢打包票。

趙家那邊還沒征求海爺跟趙滿奎的意見,下麵的市場也不知道什麽樣。

在張股長這邊大包大攬了,萬一到時候做不成,肯定是要得罪人的。

聽到李勝利不確定的回答,張股長這邊不憂反喜,笑著說道。

“你這麽說話我更有譜了,小李你不錯,是個厚道人。

咱們倆處處看,北新橋這邊能處理的衣服包,幾千個是有的,咱們可以常來常往的。”

說完張股長就鎖上了倉庫門,主動拎起一包書,帶著李勝利直接去了會計那邊。

到了會計這邊,張股長先是跟會計對賬,勾了庫存,才讓李勝利交上三十塊錢,會計給開了收據。

錢貨兩訖,張股長又拎著一包書,把李勝利送到了肖長弓坐鎮的門衛。

經過黑著臉的肖長弓檢查無誤之後,兩人才被放出信托商店的後院門。

“勝利兄弟,咱們倆的事兒你盡快。

家裏你嫂子也不上班,最近老哥真是有些羅鍋子上山了。

要不是有你上次給的東西墊著,就揭不開鍋了。

這邊人多,我就不跟你細聊了,有了消息趕緊來找我。”

看著匆匆回去的藍色身影,李勝利搖了搖頭。

張股長這也算是占公家便宜,但沒有那麽明目張膽。

像張股長這樣吃損耗的,也算是普遍狀況,傻柱是一例,李勝利撿到工具的武裝部也是一例。

至於被抓住,也沒有張股長說的那麽嚴重,輕則批評幾句,重則通報、降職、降級。

張股長這邊沒什麽事兒,但李勝利這邊的問題卻不小。

投機倒把可輕可重,重則槍斃,還是很令人忌憚的。

但想到即將要下去非法行醫,李勝利這邊又想開了。

跟張股長一樣,他無非是要活的好點,倒騰下舊衣物,也算是變相的補充市場物資了。

至於非法行醫,更是給人解除傷痛,救人性命的福德之事,雖說不合規但合情理。

這次能跟張股長扯上關係,人情世故的成分不多,倒是可以算作好人有好報。

如果沒有救治肖家嫂子,隻怕張股長這條線,也就是偶爾的買賣。

有了厚道實在的評語,張股長才敢跟他做買賣,算好人有好報,還是可以說的過去的。

樂滋滋的拎著兩包書走到板橋胡同的肖家,見趙老大的空馬車,停在了四合院的門口。

李勝利抬腳就進了四合院的門廊。

“小叔,你來的正好。

我跟老三今天就要回去了,留老二在這幫著肖二哥跑跑腿。

咱們先挑挑衣服?”

進了前院一股黴味撲鼻而來,正在晾曬破舊被褥的趙老大,笑嗬嗬的開了口。

這次的收獲不小,趁著天好晾曬一下,往回走的時候,轅馬也能省些體力。

“成,先挑挑衣服,我這一身,拿個破碗都能去要飯了。

剛剛我去了一趟信托商店,跟那邊的張股長談了筆買賣。

咱們每個月都能拿十包衣服,一包衣服給他十斤雜糧,這事兒回去跟海爺說一說。”

見院裏沒人,李勝利就跟趙老大說了剛剛談的買賣。

怕趙老大帶不明白話,他這邊也沒敢說的太細。

聽小叔說完,趙有方先是一喜,然後就一臉憂愁的樣子說道。

“小叔,咱們村也就屁大點地方,十包衣服,都夠全村換一身了。

一個月十包,咱們村沒那麽多人穿啊!”

用腳扒拉了一下地上帶著黃漬、黴斑的破棉花,李勝利瞪了一眼趙有方。

“你們村不缺,別的村也不缺嗎?

回去跟海爺說說,聽聽你爺的說法,咱們再定。

這些破爛的被褥也別都帶回去,留點好的。

拉回去的這些該怎麽要錢,問問你爹跟你爺。

再回來別急著回去,捎我師父一起回去。”

說完,李勝利就跟趙有方去了倒座房,外院屏門裏的地麵上也滿是晾曬的破被褥。

經過初步的晾曬,原本破破爛爛的被褥,多少有點樣子了,還算是能用的破爛兒。

打開幾個衣服包,兩人開始了初步的挑揀,毛呢的大衣、西裝,兩人都看不上眼。

因為是冬天,趙有方挑的對襟棉衣、棉褲不少。

而李勝利這邊得了老娘韓金花的提點,隻挑對襟的單衣、夾襖,帶棉花裏子的一概不要。

這些對襟的單衣、夾襖,幾乎都是成套的,而且做工、質量都還不錯,有棉布的,也有絲綢的。

絲綢質地的女裝對襟衣裙也不少,不知老娘喜好的李勝利,隻是挑了幾件灰褐色的衣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