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一章 眉目(上)
“老爺子,您著什麽急?
不得先去酒廠,把燒酒賒回來啊?”
一聽李勝利又要到酒廠去賒酒,王勝庭也不驚訝了,剛剛那一大套,就已經把他給說懵了。
現在李勝利就是說,昌平酒廠的廠長,能給他磕一個,他也深信不疑。
“勝利,我就一村裏的老漢,去了怎麽賒酒?”
話說到了這,王勝庭心裏的小算計也早就沒了,之前算計了李勝利一把。
想把他從販羊的買賣裏排擠出去,幸好人家大方,馬店集又占了人多,還是羊隻集散地的好處。
不然這販羊的買賣,隻怕會讓別的大村爭去,羊隻的集散地,可不止馬店集這一家。
“就說羊肉的事兒。
老支書,但您老要記得一條,酒瓶上不能有商標。
這次倉促,少弄一點。
兩馬車或三四馬車都成,您看著辦。
下一把,就得讓酒廠給咱們專門出酒了,六十度往上的酒頭,灌到光瓶裏。
牧民好喝烈酒,酒香不香的另說,但一定要烈。
村裏人走的時候,讓他們去山上村,接上一個叫楊秀山的村民,他弟弟在口外能給咱們幫忙。
記著,這小子要是想待在口外不回來,這次就由著他。
但是,要記住他的住址,下次我讓人過去收拾了他。”
有後世的經驗,李勝利邊想邊說就趕趟,可老支書王勝庭這邊,腦子就不趕趟了。
聽李勝利說起楊秀山會跑,他就擺了擺手,示意李勝利先別說了,這麽多話,他有些記不住了。
“勝利,你等等再說,我老了,腦子記不住事兒了,我讓鳳霞過來。
這丫頭你放心好了,雖說脾氣急了一些,但是個明事理的。
走吧,咱也別在這說了,外麵這些小崽子不可靠,回家說去……”
再次掃了一眼村部院裏的人,王勝庭眯了眯眼,販羊的事要馬上辦,這些小崽子就不能留他們過年了。
讓他們在村部,就是為馬店集的村民撐腰的,他們為了公社跟糧所虛頭巴腦的表揚,賣了一村人的口糧,馬店集的村部就容不下他們了。
“也好,別讓他們在外麵凍著了!”
看了看老眼有些昏黃的王勝庭,李勝利也就遂了他的心意,這老頭終是老了,不是窪裏趙滿奎那樣年富力強的人物。
“哼!
要不是他們家裏在馬店集盤根錯節,老子餓死他們全家!”
再次冷冽的掃了一眼屋外,王勝庭如是說道,沒有這些人做幫凶,單憑一個王慶平怎麽能坑了一個村子?
這些人裏麵,不是老哥們的子侄,就是他的子侄,本想著換了年輕人上來,馬店集的日子能越過越好。
誰知道,這些小崽子都是屬老鼠的,眼皮子太淺。
“您老消消氣,年輕人麽,總有犯錯的時候。”
李勝利順嘴安慰了一句,沒想到,王勝庭這邊卻起了更大的火氣。
“你也是年輕人,你咋就能不犯錯?
犯錯也得看犯的什麽錯,讓一村人差點吃不上飯,這不是犯錯!
成了,不跟你說這些雜碎了,以後我慢慢的調理他們。
正好村裏的大牲口要去販羊,冬天拉冰、拉土,就讓這幫小崽子當大牲口吧!”
聽了王勝庭的狠活兒,李勝利也佩服這些老一輩的整人技巧。
冬天拉大車,那是要出大力、出大汗的,一旦凍實了棉襖,可是會坐病根的。
這活兒,李勝利的爺爺就在工地上幹過,一涼一熱一使勁,不合適就會把肺炸了,李勝利的爺爺就是這麽累到吐血的。
“老爺子,您悠著點,給他們備上薑湯,都是自家的後輩,太過了,不好!”
想著王勝庭都能把自家兒子的雙腿軋斷,弄不好,真是憋著毒招兒,李勝利不由的出言勸了一句。
“聽你的,咱們爺倆走著……”
跟著王勝庭出了馬店集村部,李勝利掃了一眼院子裏的人,尤其是那兩個公社的駐村幹部。
不顧馬店集的實際情況,強行給人家提格公糧的數目,這特麽是跟整個村子結了死仇。
公社、糧所這邊是完成了任務,可馬店集的社員,就吃了血虧。
往常年月,這事兒隻能不了了之,但明年秋收的時候,再想起這茬,隻怕參與這事兒的公社幹部、糧所幹部,都逃不過狠人王勝庭的報複。
搖了搖頭,對此表示遺憾,你做初一他做十五,一報還一報而已,跟馬店集千餘戶人頂著來,不智!
到了王勝庭家裏,倒黴孩子王慶平是真倒黴,老爺子招呼了一聲,幾個隊長就把斷了腿的村支書,扔在了院子裏挨凍,全然不顧他的哀求。
在王勝庭的家裏坐好,看著屋裏二十多個正副隊長,以及做記錄的馬鳳霞,李勝利就知道,馬店集村裏的賬,從現在就開始算了。
開會之前,先說了販羊的買賣,王勝庭複述,李勝利在一旁做了補充。
想著年關將近,王勝庭這邊動作也很快,決定開完會之後,就帶著馬車去昌平酒廠,隻要光瓶的酒上了馬車就出發去口外。
李勝利對此也做了補充,這邊從昌平的酒廠走了,王勝庭這個老支書,就要轉遍京郊附近的酒廠。
村部糧庫裏的舊衣服也得挑一下,說不定到了口外,一襲長衫也能換一隻或是兩隻羊。
將利益最大化,王勝庭他們不懂,李勝利卻很清楚,等販羊的買賣,經過馬店集工農大食堂的轉化,成了正經的公對公買賣。
李勝利還想著用羊腸衣做手術線呢,外貿公司那邊走一走,琴弦或是香腸衣,作為出口的貨物,未嚐不是一條路子。
這跟羊腸衣做手術線,算是異曲同工的,李勝利也大概的知道工藝。
至於從下腳料中提取抗凝藥肝納素的營生,李勝利隻是知道一個大概,這就需要專業的人才來完成了,以後可以慢慢的發展。
李勝利補充完了之後,也算是在馬店集的生產隊長麵前確立威信,有王勝庭撐著,等販羊的買賣做起來,這種威信,就會傳到整個村子。
或許到了明年夏秋的時候,李勝利在馬店集說話,比在窪裏跟山上村都好使,這事兒誰說的準呢?
等王勝庭完成了新村部的架構,李勝利就推了老支書讓他留宿村裏的善意。
這老頭也不是啥好貨,萬一不慎在村裏看了啥節目,被這老貨訛上就不美觀了。
坐在馬車上,被五個馬店集的民兵帶著步槍護送回窪裏,李勝利多少也看到了馬店集民兵的實力。
嶄新的五六半作為民兵的裝備,馬店集民兵連的素質差不了。
“小爺,您這是把馬店集村支書家的姑娘給睡了?”
窪裏衛生所門口,看著被帶槍的民兵押送回來的李勝利,剛剛回村的柳爺斜著眼睛問道。
“別特麽胡沁,這閑話傳出去,你是嫌我體格好了不是?
柳爺,山上村的別院,您知道不?
那地界以後就是小爺說了算!
馬店集的千餘戶人,以後差不多也能聽我的,咱爺倆以後在窪裏可就穩了。
誰要是想弄咱們,爺們讓他家裏到馬店集哭墳。”
見衛生所的門外沒人,李勝利就給柳爺露了一點底兒,畢竟他們爺倆才是鐵打的利益共同體。
柳爺求的就是把柳家的傳承延續下去,而李勝利醫術想要大成,也離不開柳家的傳承。
對李勝利而言,柳爺算是唯一一個能以生命為代價,為他撐場麵的人,畢竟撐他就是撐他柳家的傳承。
“小爺,這幾天不見,您是幹啥了?
山上村的別院啊……
咱們家在那也有一處,等去了我指給你看,五間的小院,夏天,那邊可真是個攜美同遊的好去處。
不說這些了,您說的事,在老史那邊有了眉目。
他讓小董、小祝,給吳門的十幾個醫家都發了電報,那邊的答複也簡單,不日選南方精幹人員進京共襄盛舉。
您要那份名單的目的,我也給老史說了,但那老家夥心善,不想讓您行如此毒辣之事。
可話口也沒說死,期間,小祝對此反應很大,他畢竟是留洋的醫學生,跟名單裏的許多人都認識。
老史直接嗬斥了他,說您是一門之主,小祝沒資格質疑您。
我看那老家夥嘴上說著不成,其實心裏是讚成的。
中醫到此地步,也跟那老家夥當年不夠狠辣有關係。
二八年中西醫較技,孔先生跟老史是參與人,老史那年還救了大漢奸的老丈母娘。
他不趁機要挾大漢奸,弄死那幫人,才讓取締中醫的呼聲越漲越高。
等到了二九年,弄了個勞什子聯名大請願,那玩意兒特麽有屁用!
大漢奸那會兒完全可以對那批人生殺予奪,老史當年如果以他老丈母娘為要挾,那廝也是個怕老婆的,耳根子特別軟,完全可以把那批人殺絕的。
我也給老史說了當年這樁公案,中醫之衰跟老家夥就是有關係。
中醫的傳承,大不過他的良心善念嗎?”
柳爺的絮絮叨叨,信息量很大,除了山上村有別院之外,還涉及到了當年取締中醫的一樁公案。
當年孔先生跟老史,展現了很高的中醫技能,可跟柳爺說的一樣,那玩意兒真的沒屁用。
人家要取締你,不是因為你不成,而是因為你擋路了,柳爺的觀點,李勝利也是支持的。
史老當年也不知是不夠狠辣,還是沒能看的清形勢,那年月可真是借刀殺人的好時機。
舍了一家傳承,護持一下中醫傳承,這買賣做了絕不虧本,可惜了!
當年之後,好大一批中醫師都被取消了行醫執照,加上戰爭的到來,也不知因為這一時善念,使多少醫家傳承湮滅?
“柳爺,史老當年一時善念放過了這批人,誰曾想他們還會遇上我呢?
史老當年動手,可能隻殺主事之人,我動手就不是這樣了。
既然涉及到了大漢奸,這茬就掛上吧,當年事我不怎麽清楚,經過還是要寫瓷實一點的。
聽說當年小鬼子也借機擄走了不少的傳承,殺人殺徹底,一塊掛拉上殺絕吧……
時過境遷,還敢搬出當年的人物來取締中醫,他們這些人,也是真不知道這‘死’字,是沒有簡繁之分的,這次咱們就做的繁瑣一點,再殺一遍死人。
資料整理好,我給您把把關,等過了年,你就該召集一下柳家門人,給他們講講古了。
家裏的醫書,挑出一些給他們,依著這些人的心性,到時候不用咱們去推,他們自然會上杆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