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八章 販羊去(上)
見杜驕陽確實被嚇著了,李勝利怕她留下陰影,又開始給她講了一下她想象之中的外麵。
外麵的世界該怎麽給杜驕陽說,也是挺費腦筋的,先講了一下地理課,又開始講起資源、從石油到鋼鐵再到有色金屬。
再說港城那邊,島國那邊,還有大洋彼岸的漂亮國,可能在杜驕陽跟一些人的心裏,那邊是真的很漂亮。
真正漂不漂亮,錢跟權勢才知道,有錢你可以在中低層漂亮一下,有錢還有權勢,才能真正的漂亮。
可杜驕陽這些人過去,想在底層漂亮都很難,或許出去了之後,她才會知道,她的父輩們有多強大。
“老李,你知道的真多,我之前真是小看你了。
這些你是從哪知道的?”
看著手捧窩頭,眼裏泛著水光的杜驕陽,李勝利搖了搖頭,這廝跟妹妹李映紅一樣,屬於聽話聽音的半吊子貨。
“不學無術!
這些在圖書館、在報紙上都有的,你的大學看來是白上了。
就你這樣的還要出去看世界?
你不是以為出去,就是從城裏到窪裏吧?
外麵的語言掌握了幾種?粵語會說嗎?英語熟練嗎?能跟鬼子交流嗎?
各國的風土人情你知道嗎?
你總不能穿著這身軍裝出去,見了人就說:‘同誌,你好’吧?
咱們有底氣這麽說話,隻有不用護照到北韓那次。
你家裏的關係,可以讓你接觸這些,看看前輩們是怎麽跟他們交流的?
沒這口心氣,你出去做什麽?做洋奴嗎?
要是這樣,你都不如跟著我了!”
將女混子說的體無完膚,羞愧的低下頭之後,李勝利幾口幹掉自己的窩頭,吃了一截爽脆的鬼子薑,端著海碗又出去要了四個黑窩頭。
“老李,我錯了,要是我爸處理好了關係,我會真的把你當我先生的。”
聽著杜驕陽不倫不類的軟和話,李勝利繼續輕蔑的嘲笑她。
“先生?
我看你真是需要深造一下了。
戰友!
才是如今時興的叫法。
真以為你是個珍寶了?
剛剛那娘們你覺的好看不?
我叫她進來,當著你的麵讓她自己脫了,她不僅會聽話,還會朝我笑。
我招呼一聲,外麵的幾個娘們,都能進來幫我按著你,我用的著你把我當先生?
想要得到什麽,需要自己去努力爭取。
還有,千萬不要把賣掉自己的契約,輕易交到別人的手裏,這張假的結婚證,就是你現在的賣身契。
杜姐,你連道理都不明白,出去幹什麽?
好好回家跟你爹談談心吧,你這顆苗長歪了。”
被李勝利從裏到外損了一頓,剛剛入口還甜絲絲的窩頭也不香了。
看著眼前,自己認為是土鱉的貨色,杜驕陽的心裏湧起了濃濃的自卑。
“老李,我真的那麽不堪嗎?”
與剛剛怕被傷害,心生膽怯不同,現在杜驕陽覺著自己的希望都要崩坍了,濃濃的自卑感,不自覺的從心裏湧上來。
“高尚、光明,或是你以為的高貴、高人一等、人上人。
可以靠本事,也可以靠權勢,你生的不錯,靠上了權勢。
可這權勢一旦崩塌,你覺著你是什麽?
你爸都要跑路了,你還在這高人一等?
不覺著自己有些可笑嗎?
這些話,可以作為你對人生的感悟,對你爸講一下。
或許他才能給你比我更高明的指點,誰知道呢?
趕緊吃飯,吃完了飯,送我去京郊的馬店集村。”
見女混子基本收拾服帖了,李勝利也不想過猶不及,適時的止住了對她的貶損。
經過這次,女混子的內心或許會強大一點,有些話,也算是通過她傳遞給了杜家老爹。
翁婿隔空對話,杜老爹或許還能高看自己一眼。
既然跟杜驕陽扯上了關係,李勝利也不想放棄這個機會,有了杜老爹高看的這一眼,將來他就會對李勝利的事業做出支持,這就是靠山的由來了。
杜驕陽這邊勉強吃了兩個窩頭,心裏堵的就吃不下了。
見她吃完,李勝利起身,將藥箱裏的羚羊角粉、大白片、一粒安宮牛黃丸給楊玉蓮留下。
讓趙老大吃完飯,拉著肖鳳跟李映紅回窪裏,他這才坐著杜驕陽帶來的吉普車,去了馬店集。
感受著吉普車的顛簸,看著車廂裏飄散的灰塵,李勝利搖了搖頭,有專車也就這樣了,而且車裏也不暖和。
“老李,回去之後,我該看什麽書?”
勉強恢複了一些自信的女混子,倒是個能下來的,委委屈屈的問起了自己進步的路子。
“文選!”
“文選?”
“有疑問?
那是老爺子的心血結晶,講的就是鬥爭之道。
學明白了,玩玩洋鬼子,還不是手拿把攥?
別把自己看的太低,也別把別人看的太高。
許多東西,看成利益的紛爭,關係就很容易捋順了。
誰失利誰就是受害者,誰得利誰就是加害者,利益的紛爭,就這麽簡單。”
這年月,男的油嘴滑舌,跟女孩談戀愛,那就是流氓、二流子。
女的也是一樣,兩人拉手在街上被人抓著。
至於在農村的大隊,糧食、水源,都能讓所謂的禮義廉恥不存在。
對於杜驕陽而言,李勝利今天對她的指點,就是兩人之間的談情說愛。
看著由陰險毒辣的土鱉,變成沉穩可靠的李勝利,杜驕陽的眼裏多了不一樣的東西。
而李勝利這邊則是全無所覺,看著小路兩側的溝壑,他在想著明年的種植計劃。
帶領山上村脫貧,晚個十五年,對他而言手拿把攥,現在麽,值得好好斟酌。
顛簸的吉普車,舒適感比馬車差了不少,車廂裏飄散的塵土,也讓他鼻子有些發癢。
“老李,你為什麽要選窪裏呢?
城裏不好嗎?”
聽著語氣明顯變的柔弱的杜驕陽,李勝利以為她隻是被嚇著了,並沒有過多的關注。
看了看前麵開車的司機,李勝利貼在杜驕陽的耳邊輕聲說道:
“在城裏,我就是個軋鋼廠的工人子弟,沒工作的初中畢業生。
即便當了中醫的學徒,還是個長在糟粕裏的胡同串子。
居委會隨便出來個看大門的,我都惹不起。
到了窪裏,我就是響應號召的下鄉青年,成了駐點醫生,我又是響應626指示的文化青年。
在窪裏,即便是區長、鄉長見了我,也得麵帶笑容,上前握手勉勵幾句。
對於社員們而言,我讓許多人恢複了勞動能力,不僅挽救了他們的生活,還給大隊增加了勞動力。
我救過的人,就更不要說了。
像王前進那樣的物件,如果敢來窪裏找我麻煩,我隨隨便便一句話,就能讓窪裏村的社員打死他們。
區裏、鄉裏,還得跟我站在一起,把他們描繪成魚肉鄉裏的惡霸,他們死了白死,我卻榮譽加身。
城裏跟窪裏,我的地位天差地別,我傻才待在城裏。
等我在窪裏的中醫學習班建好,周圍十裏八鄉,都是我的人,你說我不該待在窪裏嗎?”
李勝利嘴裏說的這些,一部分已經超標準完成了,一部分正在完成,這些瞞不住杜家老爹。
謝公子隻能瞞一半,至於杜驕陽跟王前進,這倆基本看不明白,不細說他們都聽不明白。
李勝利跟杜老爹,老杜打算借著李勝利現在的勢保住家庭,小李打算借助杜老爹以後的勢維護事業。
這對兩人而言基本是擺在明麵上的,而且兩人也基本達成了協議,坐在吉普車後座的杜驕陽,就是兩人之間的紐帶。
這年月的婚姻別說什麽情義,伉儷情深的能有幾個?經曆過風雨之後,又能剩幾個?
杜驕陽隻要不像王前進那個二愣子一樣,不傻不苶也就夠了,再者這女混子的顏值也算是在線的。
李勝利對此沒再多的要求了,至於找個禍國殃民的,現在遇上的,也就丁嵐勉強能靠上,但人太天真,老丁頭也不是最好的合作對象。
這就是李勝利為什麽不撕碎杜驕陽的假結婚證,而是讓她帶回家裏的原因。
杜驕陽、杜鵬姐弟,也算是歪打正著了,現在隻要在街道辦登記一下,這種關係既隱秘還瓷實。
等風雨來了,戶籍科一亂,真假結婚證的事,隻能是以實為據了。
李勝利可以肯定,杜鵬用的結婚證,肯定是民政局的正版。
路上杜驕陽也說了把柳爺放在窪裏村的事,吉普車到了馬店集,李勝利也沒讓她久留,直接把她趕回城裏了。
時間對李勝利而言很寬裕,對杜老爹而言就極為緊張了,這個時候出去,即便是高層,要走的程序也不老少。
在馬店集村部,再見老支書王勝庭,老爺子的表情有點尷尬,以為李勝利是上門要賬的。
“勝利,這……”
剛剛趕了一個集,效果不大好,賣估衣換來的錢不少,但換的糧食不多。
馬店集的困局勉強有了眉目,李勝利的貨款就沒法給了,總不能把換來的口糧,一遭拉到窪裏村吧?
“老爺子,大風大浪都見過了,還怕我這上門要賬的小孩子啊?”
見老頭王勝庭比較仁義,見了賬主子還知道不好意思,李勝利就出言調侃了一下。
“唉……
勝利,欠債還錢天經地義,我老漢沒錢,自然怕見賬主子,你就是個三歲的小娃娃,這賬呀!
也是不還不成的!”
見李勝利一臉的調侃,王勝庭的心裏也就踏實了,說了句場麵話,就帶著李勝利進了村部。
進了村部,老支書手一揮,村部裏的人,包括駐村的幹部,都麻溜的出去了。
這老爺子在馬店集的威權,可比趙家在窪裏霸道的多。
“這是公社獎給我家那不肖子的茶葉,咱們爺倆嚐嚐,試試有沒有我們村社員的血腥味。”
讓李勝利坐下之後,王勝庭也不急著說正事,對於站在村部院裏挨凍的社員跟駐村幹部,他也不管,自顧便給李勝利沏上了一杯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