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八章 小舅(上)

馬車攆自行車,多少有點自不量力,雖說轅馬走出了‘嘚嘚’的聲響,但謝公子還是很快不見了蹤影。

“小叔,姓謝的蹬的太快,追不上了。

我悠著點了。”

趙有方是個吝惜馬力的,見謝飛不見了蹤影,立馬就放慢了車速。

村裏的大車,不是拉客的篷車,車身笨重轉向困難,速度太快費馬力不說,還比較危險。

說了一聲,見小叔李勝利沒什麽反應,他就把馬車維持在了正常的速度上。

覺著自己不會太寸的李勝利,也認可了趙老大的說法,謝公子如果是個短命鬼,兩人也就沒了合作的基礎。

“照常走吧,注意著點路兩旁,這孫子別再躥溝裏了。

先去北新橋,拉上衣服之後,再去別家。”

估算了一下時間,李勝利將目的地定在了北新橋,馬店集的老支書需要支持一下。

年關在即,千人的大村,隻怕幾十包衣服也不夠。

挑衣服,無論是李勝利還是趙家兄弟,都比較感興趣,撿漏的感覺,無論大小都讓人身心愉悅。

“叔兒,我教你陰陽手吧……”

馬車前行,在窪裏趟過步子的李勝利,雙腿有些發緊,也就沒有跟著馬車練功。

與李勝利的雙腿發緊不同,肖鳳卻是心裏發緊,這次回城,小叔要跟老娘攤牌。

她這邊的前途就有些未知了,一旦惹的老娘發怒,她的苦頭也是吃不完的。

“放輕鬆,你性子未定,年紀也小,未來的路有很多條。

我這棵樹,對你而言注定是歪脖樹,跟著我對你不好。

咱們再看看,興許你能遇上個一見傾心的人也說不定。

我跟你娘談的是我的事兒,與你的關係不大。”

看著忐忑的肖鳳,李勝利出言寬慰了幾句,對於肖家姑娘,他也沒什麽想法。

他現在想的更多的還是自己的中醫之路,還有明年的路要怎麽走。

風雨不是鬧著玩的,窪裏雖說可以安身立命,但要廣布柳家傳承,護持中醫,還是要走出窪裏的。

一旦涉入其中,就是道統之爭的開端,無分正邪善惡的爭鬥,隻能無所不用其極。

簡單的保護是沒用的,風雨雖說衝刷了中醫的根基,但中醫的萎靡,不是敗在了這一處,而是一路潰敗。

從團結中醫,以西醫的標準規範中醫,就傷了根基;一場風雨,又澆在了根基之上。

人材、傳承都出現了斷代,又沒有利好,根基不穩的中醫,還要硬接一場西醫發展的大潮。

數度衝刷之下,隻是萎靡還有餘力振作幾下,中醫三千年傳承,自有其存在的土壤,也不是那麽容易打垮的。

規劃、計劃李勝利大致有了,但涉及到殺伐果斷,一個骨科的刀斧手,雖說也見過生死。

但還是不如西醫外科跟急救的那些貨見的多,真要自己上陣跟人分生死,李勝利的心裏也是忐忑的。

野心有,柳爺所謂的宰執級的殺伐果斷,卻是李勝利真正欠缺的。

雖說一直在布置後手,但他的決心一直不怎麽堅定,利用風雨打擊對手,也不是鬧著玩的。

按柳爺的說法,這事兒有損陰德。

李勝利現在需要有人幫自己堅定一下決心,選來選去,隻有肖家嫂子張英,差不多符合他的心思。

小人物或是大人物,在李勝利的眼裏是不存在界限的,或許做大人物比小人物要簡單的多。

逼上梁山不是句空話,就跟他接了柳家傳承就想著道統之爭一樣,什麽位置做什麽事,許多時候都是注定的,冥冥之中自有推手。

李勝利陷入沉思,也沒人來打擾他,一路到了北新橋,他都是一副憂心忡忡的模樣。

在信托商店後院門口,卸下肖鳳跟車上的東西,讓她對著門衛室裏的老肖,一個勁兒的傻笑。

李勝利帶著趙家兄弟,找到張股長,拉了十五包舊衣物出來。

被閨女感染,臉上柔和了不少的肖長弓,檢查馬車的時候依舊嚴謹細致。

看著這位諢號肖老硬的老哥,李勝利無奈搖頭,可惜了他這一身的好本事,不能為自己所用。

隻有一個肖虎,他這邊還是顯得有些力薄。

在肖家卸下舊衣物跟糧食,不敢直麵老娘的肖鳳,乖乖留在了家裏。

趙家兄弟載著李勝利跟一箱書,又奔四合院而去。

老娘韓金花不喜歡臉上掛著相的趙老二,李勝利就讓他看著馬車,自己跟趙有方抬著書箱進了四合院。

還沒進家門,就聽到老娘壓抑著怒火的訓斥。

“衣服也給你了,錢也給你了,不是讓你在這兒撩扯寡婦的。

後院的許家媳婦更不成,那是大戶人家的小姐,許大茂還是軋鋼廠的放映員,人家能看上你這條窮棍?

就你這樣的,也別等勝利回來了,趕緊滾家去,別在城裏招災惹禍!”

老娘雖說壓著嗓門,但老房子的門窗實在不隔音,雖說加了棉門簾,但門外的李勝利依舊聽的清清楚楚。

這是通縣的小舅來了,不僅撩扯了秦寡婦,還看上了後院的婁曉娥。

雖說素未謀麵,但通縣的這位親小舅,起手可不怎麽高。

“媽,我回來了。”

李勝利的話音剛落,正屋的門就被打開了。

“大外甥回來了,咱爺倆有一年沒見了,快讓小舅看看,我這出息了的大外甥。”

看著門口探出的國字臉加兩撇油黑的胡須,自家這小舅,長相還是可圈可點的,按照現在的審美,多少還是沾點英俊的。

“小舅……”

“小舅爺、韓奶……”

李勝利跟趙有方,進屋打了招呼之後,將書箱放在北屋,他擺了擺手,讓趙老大先出去了。

小舅遠道而來,自家甥舅要說說體己話,趙老大不太適合在一旁看戲。

通縣雖說離著四九城不遠,但甥舅二人,隻會在年底見上一麵,就是小舅來家裏打秋風的時候。

李老爹的腰傷,每逢冬季就不怎麽利落,對於進城打秋風的小舅,一家人雖說沒有惡感,但好感也不多。

即便是韓金花這個親姐姐,也不怎麽待見自家的親兄弟,無他,隻因為兄弟不怎麽著調。

“小舅,這次來了,別急著回去,多待兩天再走。

我這剛有了營生,咱爺倆怎麽也得喝頓酒的。

媽,小舅的事兒,不急著說,留小舅在家先住著,我這還有點事兒要去辦……”

起手不高的小舅,再怎麽說也是實在親戚,娘親舅大,不能因為在門外聽了老娘的幾句話,就對小舅喊打喊殺不是?

“有事兒你就趕緊去辦,早點回家吃飯。

你小舅閑人一個,讓他等著就好。”

韓金花狠狠剜了李勝利一眼,好大兒回來的不是時候,今晚過後,她肯定可以攆走這個不省心的兄弟。

誰曾想,來得巧不如趕得巧,窮棍兄弟遇上本事大漲的兒子,也不知道會不會惹出什麽事端。

用眼神壓住兄弟,看著兒子出了門,韓金花這才瞪向自家的窮棍兄弟。

“姐,勝利不錯啊!

這都混上幫閑了?”

李勝利的小舅,見他一揮手就讓趙老大出了門,有些羨慕的問了一下姐姐。

“韓金虎,你不會說人話,就給我閉嘴,幫閑那是地主惡霸家用的。

勝利在外邊跟人結了幹親,關係很不錯,有個半大孩子很聽勝利的話。

上次院裏秦寡婦婆婆告我家黑狀,那半大孩子出手就要殺人。

你這嘴上要有把門的,害了勝利,小心那半大孩子找你撒氣。”

知道自家兄弟怕什麽的韓金花,點了他一下之後,也不自覺的歎了口氣。

一邊是不怎麽上道的親兄弟,一邊是已經上道的好大兒。

兒子有本事應該拉一把老舅,可老舅又實在拉胯,窮棍一條還不省心,韓金花也怕兄弟拖累了兒子。

“姐,勝利不是在外麵學醫嗎?

怎麽還打打殺殺的?

他不是瞞著你在街麵上立棍兒了吧?”

因為兒子跟兄弟的事兒,心裏正煩著的韓金花,聽到兄弟韓金虎這麽說話,眉頭直接就立了起來。

“韓金虎,你不害了你外甥,是不是不甘心呐?

這又是幫閑,又是立棍兒的,這是能掛在嘴上的話?

我看你還是趕緊收拾行李鋪蓋,滾回通縣吧!

勝利能有今天不容易,我看你也管不住嘴,我再給你五塊錢,連夜滾回通縣。”

兄弟韓金虎連續兩次說了不該說的話,韓金花徹底的怒了。

現在有些話不能隨便說,說了是要害人的。

自家兄弟好出風頭,韓金花也怕他在院裏胡扯,萬一又讓人給告了黑狀。

眼見年關將至,這不是讓一家人都過不好年嗎?

見自家兄弟還是嬉皮笑臉,韓金花的臉色一下就陰沉了下來。

伸手就扯住了韓金虎的衣領,拉著他就要出門。

“姐,我不敢了,以後再也不說了。

勝利也說了,要跟我喝酒的。”

見姐姐真的動了氣,韓金虎立馬服軟,作為姐姐的韓金花,可是知道兄弟性子的。

油滑、不著調,雖說沒有撒酒瘋的惡習,但剛剛他也確實說了不該說的話。

為了一家人好好過年,韓金花還是決定將親兄弟連夜趕回通縣。

嘴上沒把門的,現在就是招災惹禍的根苗,家裏現在不僅存了糧食,她手裏還有兩塊金餅。

居委會的再來,恐怕就不會跟上次一樣,被幾句話堵在門外了。

人紅是非多,放在過的紅火的家庭身上,也是一樣的道理。

雖說家裏跟軋鋼廠的副廠長扯上了關係,但持家嚴謹的韓金花,為了家裏安穩,隻能讓弟弟受點委屈了。

這次來,衣服被褥也都給他置辦了,還給了他二十塊錢過年關,加上剛剛許的五塊。

足夠弟弟回家過個肥年了,有這二十五塊錢,細致一點,年前年後娶個媳婦也夠了。

算了一下賬目,覺得兄弟不虧的韓金花,手上就加了力道。

“姐,你真要攆我走啊?”

姐姐手上的力道越來越大,韓金虎就真害怕了。

自家這個姐姐,很有主見,認定的事情,八匹馬都拉不住。

見姐姐手上一點沒鬆勁兒,韓金虎的眼淚就滾了下來。

“姐,我不敢了,以後不管在誰跟前,有關勝利的事兒,我蹦出一個字兒,您就不認我這個弟弟成不成?”

聽到弟弟賭咒發誓,韓金花這才鬆了手,他嘴上雖說沒有把門的,但信用不錯。

說了不蹦出一個字兒,那就是打死不說了,知道弟弟的秉性,韓金花就暫時饒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