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二章 一片大白打天下(上)

再醒來,李勝利是被肖鳳推醒的,看著她端著的茶盤,上麵放著吃的,他就迷迷糊糊吃了晚飯。

稀裏糊塗吃飽之後,李勝利用手摸了摸額頭,讓肖鳳取了一片大白,又讓她拿了一床換來的棉被,這才晃了晃有些昏沉的腦袋。

最近這幾天就沒閑著,覺著是感冒的李勝利,也沒啥猶豫,直接喂了自己一片大白。

等肖鳳拿來了厚被,讓她去把自己的水壺灌滿,攆走小茶妹之後,李勝利趕緊脫個幹淨,抱著水壺就鑽進了被窩。

夜裏昏昏沉沉的喝了幾次水,再醒來的時候,天已經大亮了。

昨晚發了汗,被窩裏有些潮乎乎的,但身體卻很輕鬆。

疲憊、感冒,對李勝利而言是好事,這是身體機能在慢慢恢複,正在從饑餓跟營養不良的超負荷狀態之中恢複。

常年不得病,除了身體實在健康強壯的人之外,多半不是什麽好事。

人體有保護機製,超過了這個臨界點之後,人體依舊可以維持,但一旦遇到傷害,缺了防護機製的人體,就可能受到重創。

這也是一些惡疾真正的病因,防護機製暫停,身體沒了預警機製,一些病邪潛伏日久,一旦得勢,那結果就難料了。

有些人常年不得病,一病見閻王,就是最極端的體現。

昨晚條件反射一般,用了大白之後,李勝利摸了下自己的脈,確實比之前陳實了一些。

最近這段時間,酒肉不斷,還喝了幾次補中益氣湯,這些對身體的恢複都是有作用的。

至於感冒的原因,無非身體虛弱,出汗受風而已。

穿上衣服下床試了一下,沒有頭重腳輕的感覺,結合剛剛的脈象,李勝利可以確認自己應該沒事兒了。

拿起手表看了一下,已經上午八點多了,這一覺睡完,多少有些神完氣足的感覺。

雖說學的是中醫骨傷,現在正要入門中醫內科,但李勝利對西藥跟手術並不排斥。

在廣譜抗菌消炎方麵,西藥確實一騎絕塵。

而西醫的手術加消炎藥,更是彌補了中醫外傷最大的空白,同時也給內科增加了更多的治療方式。

中醫注重人體根本的補益、維持,西醫注重人體病患的定點清除。

遇上中醫棘手的病患,通過西醫手段解決,中醫再加以術後的補益,在李勝利看來才是完美的閉環。

本來完全可以相輔相成的兩門科學,最終結果卻是一方刨祖墳,另一方梗著脖子死扛。

真正的中西醫結合案例,李勝利見過太多,因為他是骨傷科的刀斧手,見過太多骨傷愈合的過程。

西醫骨傷手術,有些極難恢複,配上中醫的正骨手法跟藥劑,痊愈者不計其數。

中醫內科的醫案病曆,李勝利雖說知道不少,但不是親曆者,就不怎麽好評價了。

伸展了一下筋骨之後,李勝利推門出了外屋,小茶妹肖鳳,已經等在了門外。

“不錯,算是趁手,記著,那冊本草三天背熟,我要檢查功課的。

走了,去工地看看,該施藥了。”

出門誇了一下肖鳳,不等她臉上升起笑容,李勝利就讓她苦了臉,昨天上山的時候,肖鳳答應的事,他可沒忘。

自己差點就感冒,或是已經感冒,昨天光膀子賣力的窪裏青壯,可能也有相似的情況。

這些人就不適合進補中益氣湯了,風寒感冒,就是所謂的表邪。

補中益氣湯就是能逼表邪入理的湯劑,以自己為例,李勝利今天要調整一下了。

現在的人能忍,萬一有人難受不說,喝上幾天的補中益氣湯,那李勝利這邊就有麻煩了。

背上藥箱,拄起楠竹槍杆,看著皺起小臉的肖鳳,將殘冊本草放進衣兜,李勝利這才嘴角掛笑,走出了趙家大院。

若是後世,李勝利一身對襟,打著綁腿,拄著竹竿,多半會被人說成裝的一手好逼。

但在窪裏,五十多歲就有喪失勞動能力的,拄著木棍跟李勝利一樣打扮的人,不要太多,隻是李勝利是最年輕的那一個。

“叔兒,我看本草有用嗎?

我可不想進藥材公司當售貨員跟收藥工,一身藥味洗都洗不掉。”

肖鳳心眼多,比海爺孫女趙彩霞的見識也多,做買賣屬於投機倒把。

做藥材買賣,各處的藥材公司,跟供銷社的代收點,就是公社跟派出所的眼線,你敢倒賣藥材,抓起來最低就是判刑。

這跟淘換糧食還有不同,糧食是生活物資,投機倒把一下,遇上好說話的,最多關你幾天了事。

隻有數量太多,或是被人陷害的,才會下獄或打靶。

有二哥肖虎在,肖鳳還是個有心眼的,對於學本草的前程,以現在的標準,倒也說的準確。

“咋?

想要變卦?

欠收拾了吧?

小鳳凰,給叔兒說說你娘是怎麽調理你們兄妹的,我參考參考,看看給不給你告狀。”

幾次接觸肖家兄妹,李勝利也發現了,狀如凶虎的肖長弓,對於肖家兄妹的威懾力並不是太大。

雖說他一巴掌,差點抽爆了肖虎的眼球,但肖虎對於老爹的態度不怎麽對,多少還是存有怨念的。

但在陸軍總院病入膏肓的張英身側,肖虎的表現就服帖的不像話了。

很多時候,張英的一個眼神,就可以讓肖虎去做事,加上肖鳳昨天在山上說的。

顯然張英對於肖家兄妹有特殊的震懾手段。

“叔兒,點穴你聽過沒有,我娘用的就是差不多的手段。

沒武俠小說裏寫的那麽離譜,但一指頭紮進肋巴條裏,人能疼死,過後還沒什麽事兒。

脖子以下,我娘能紮的地方太多,有一次我大哥不聽話,讓我娘紮了一指頭,整個上午都在院裏打滾。

而且我娘紮人,還不準你哭,哭的越厲害,挨紮的次數也就越多。

你說有多嚇人吧……”

聽了肖鳳的說法,李勝利就不打算告她狀了,張英這是在家裏濫用私刑。

撕裂肌肉再愈合,這哪是管教孩子的方法?完全就是上刑,過於殘酷了。

“有敬畏就要好好學,不聽話,我就讓你娘紮你的肋巴條,我看看有多疼?”

想到膏肓之中,張英依舊能將四分的鋼筋點出聲響,這一下點在肋巴條上,怕是能點折了肋骨。

看肖鳳縮脖的樣子,也不似作偽,李勝利也就有了遏製小茶妹的方子。

到醫務室先跟老頭老太們打了招呼,看了一下他們的氣色,問了一下有沒有頭疼腦熱的。

給幾個輕微發熱的老頭老太贈了大白片,囑咐他們回家多喝水,下午用被子捂上發汗,明天再來複診。

李勝利這才抓好藥材,帶著肖鳳、趙彩霞去了停工的工地。

在村部依舊抓了趙滿奎的壯丁,李勝利倒不是欺負自己這個老哥哥。

而是因為他老婆進了公社,社員們不是在村裏收拾陳年垃圾,就是在撅著修路。

趙滿奎又是霸道慣了的貨色,姿態太高,難免會讓社員有種看你宴賓朋的心思。

偶爾路過的社員,看到支書趙滿奎在擔著扁擔挑水,在撅著生火,也就不會太眼紅。

畢竟這個土霸王,更多的時候,是在村裏掐著腰頤指氣使,搞出一副親民的做派,這貨還沒那麽無恥。

“我說兄弟,我這水也挑了,火也點了,你再讓我撅著看火,是不是在調理你老哥哥。

我這腰可不怎麽好,閃了,麻煩可就落你手裏了。”

攪著藥的李勝利,斜瞥了一眼想要閃人的趙滿奎,歪嘴說道:

“抽我中華煙的時候,你老哥可不是這麽說的。

彩霞,你爹當時咋說的?”

李勝利的問題,讓趙滿奎看了看手裏的半截過濾嘴,又摸了摸耳朵上夾著的,頓時也沒了聲響。

而被李勝利問及的趙彩霞,則是吭哧了一陣,憋紅了雙頰也沒敢揭自家老爹的短。

“奎叔說了,今兒個挑水刷鍋全是他的。”

如今肖鳳是李勝利的死忠,即便住在趙家大院,也不怵趙滿奎這個叔叔,直接就揭了短。

“喏,這一盒半給你,知道中華煙怎麽玩嗎?

讓你撅這兒,還不是為了嫂子的事兒?

窪裏的社員,可都在撅著腚吃土呢!

你家兒子、女兒脫產,老婆進公社,你還跟個大爺似的,在各處晃**。

社員不是瞎子,也不是傻子,沒看到花花綠綠的票子,沒得到實實在在的好處,能不眼紅?

最近這段時間,少罵人,多問問社員們的難處。

窪裏,你趙家還不是土皇帝呢!”

將手裏的一盒半中華煙遞給撅著的趙滿奎,李勝利也沒忘了點他一下。

霸道還親民,那趙家就是窪裏的土皇帝,不用風雨來臨,也不用馬店集王慶平的媚上欺下手段。

趙滿奎拿捏拿捏社員的工分、糧食,睡一睡窪裏的大姑娘、小媳婦,就跟玩一樣。

“兄弟,你說的好,我聽心裏了。

這中華煙咋玩?”

看著手裏的一盒半中華煙,趙滿奎的眼都直了,李勝利的提點,他也就當了耳旁風,吹吹就算完。

“彩霞,將我剛剛說的重說一遍。

彩霞說完了,小鳳凰再說一遍。”

釣住了趙滿奎的胃口,李勝利也沒慣著他,如今風雨將近,窪裏村的團結必須搞好。

有了社員們絕對的擁護,趙滿奎才能真正的稱王稱霸。

女兒跟侄女的重複,讓趙滿奎聽了進去,他是退伍兵,不是鄉間的土霸王。

雖說平時蠻橫了一點,有些小農也短視了一點,但能帶著窪裏社員吃飽穿暖,說他是立心為公,也勉強可以。

見老哥趙滿奎聽進去了,李勝利這才開始給他說中華煙的玩法。

“這煙,不是領導不好買,能一次給你兩盒的,也得是差不多的領導。

這玩意部隊裏時興,你在公社幹部麵前吹吹牛,說是見了原來的老首長,他們敢不信啊?

記著,就是對公社幹部,區裏那些妖魔鬼怪,你還不是對手,別去現眼,偶爾散一根還成,問出處就是不說。

至於公社幹部問是哪個老首長,有人問你就‘嘿嘿’笑,保證兔崽子們發蒙。

這樣你到公社要支持、要補助,就會簡單一些。

公社的幹部,還會幫著你去區裏要東西。

記著,散煙的時候,可不能大大咧咧,這玩意兒要跟小媳婦的肚兜一樣,輕易不能讓人看。”

聽著李勝利的瞎話,有了點吹牛經驗的趙滿奎,沒有反駁,隻是點了點頭,臉上露出了壞笑。

這特麽不跟糊弄洋鬼子一個樣,打你的時候悄默聲,不打你的時候虛張聲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