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九章 草船借箭(中)

優越感,不僅丁嵐、謝飛、王前進身上有,馮大姐身上一樣也有。

李勝利的話,算是踐踏了這種優越感,完全不在乎子弟們的身份,第二次就想打傷他們。

年輕人的狂妄,李勝利雖說沒表現在臉上,卻深深的埋在心裏。

聽李勝利說完,馮大姐就知道,這事兒不好處理了。

李勝利不是自家女兒這樣涉世未深的,比之馮大姐單位的一些年輕人,他要老練的多。

之前馮大姐也是很看好李勝利的,現在看來,對他的認識,還是淺薄了一些。

這個年輕人,不僅有中醫的手藝,下鄉的誌向,還有平常年輕人不會有的城府跟心術,而且很深。

這樣的年輕人,對於子弟們而言是很危險的,普通人會怕子弟們的身份,不敢過分針對。

但李勝利這樣的,會利用子弟們的身份,變本加厲的傷害他們,與下鄉一樣,這也是可以搏名的。

事情鬧得越大,對子弟們越不利,反而對李勝利越有利,即使李勝利是惡意的,他也不會受到該有的懲罰。

想通了這一點,馮大姐才明白這個年輕人話中的深意。

一個年輕人的話,都需要她仔細的斟酌了,李勝利這個年輕人,真的是很不一般。

這次隻是警告,下次恐怕就是讓人不想接受的結果了。

“勝利,不能讓一讓他們嗎?

你能不能主動跟老丁說一下?”

想明白了這些,馮大姐也變換了語氣,她身旁的女兒丁嵐很敏銳,一下就聽出了母親語氣的變化。

看向李勝利的目光,也更加的好奇了。

“馮大姐,按說是不能的,因為在窪裏行醫是我的事業。

因為玩鬧毀了別人的事業,不付出點代價是不成的。

我之前跟謝飛也說過這些,但他們聽不太懂,所以我想借您的手,點醒一下他們。

這種事,一次就好了,第二次我就會想著怎麽去杜絕。”

李勝利知道,他與馮大姐注定是兩個世界的人,不管是在之前還是之後,亦或是更遠的將來。

在她麵前扮小孩沒什麽用處,不如顯得老成陰險一點,反而能拉近一下兩人之間的關係。

“嗯,我明白了,勝利,我之前小看你了。

這件事我不會涉入過深的。”

話到嘴邊,因為李勝利的年輕,馮大姐脫口而出,可說出之後,她卻有些悚然而驚。

後麵那句,隻有麵對家裏老丁的時候,她才偶爾說起。

看來昨天的一聲‘老丁’,才是李勝利的真正能力所在,心機城府已經到了可以與老丁平等對話的程度了。

“那就多謝馮大姐了,家裏還有事,我就先走了。”

看著一身對襟老襖的李勝利,平平淡淡的走出病房。

馮大姐先是看了麵帶笑意的張英一眼,再看了看一臉好奇的女兒,囑咐了幾句,就想離開病房。

“媽,你下午不是不上班嗎?

陪我玩一會……”

見老媽要走,丁嵐不想獨自麵對一臉蠟黃枯瘦如柴的張英,這形象每每讓她夜裏驚醒。

“不行,你謝飛哥哥惹了不該惹的人,我要去說說他。”

對於女兒、對於張英,馮大姐也不想隱瞞什麽,直接將自己的想法說了出來。

“媽,是剛剛那個李勝利嗎?

他就一個鄉巴佬,謝飛怎麽惹不起了?”

聽到女兒幼稚的話,馮大姐也不多說什麽,認為他是鄉巴佬最好,別再出岔子才好。

“對,就是他。

嵐嵐你也不小了,該看看書上的心機城府了。

等明天,媽給你找幾本書看。”

李勝利,一個再普通不過的名字了,一身土的不能再土的衣服了。

卻讓過來人馮大姐有些忌憚,與最初見麵,一身破破爛爛的李勝利相比,現在的他,在馮大姐的眼裏,卻多了陰沉。

馮大姐的忌憚,不是因為謝飛這些人,而是因為自己的女兒。

好奇心害死貓,陰沉的人對心機單純的女兒來說,絕對不是良配。

可許多事情,都是馮大姐主宰不了的,比如女兒,比如家裏的老丁。

李勝利是個很會借勢的人,初中畢業下鄉從醫,與子弟茬架讓老丁擋災。

學醫,能用中醫手段治療女兒的急症,能救女兒對麵的張英,能跟中醫大拿老董細說自己的家境。

能跟自家生人勿近的老丁頭,平等對話,想到這裏,剛剛出門的馮大姐頓住了腳步。

威脅王前進等人的時候,他還說了一句,如果有親近的子弟,最好送去高原從軍,這話明顯有深意的。

停住腳步的馮大姐,又回了一趟病房,從女兒那裏細細的問了一遍,他跟老丁走了之後的經過。

丁嵐的腦子不錯,原原本本的將那天李勝利對謝飛說的話,又複述了一遍。

馮大姐臉上,也就多了凝重。

“以後不能再說扒褲子的事兒了,傳出去,你還嫁人不嫁了?”

訓了女兒一句,本想直接去謝家的馮大姐,沒有直接過去,而是先回了自己家。

與馮大姐的心煩意亂不同,出了陸軍總院的李勝利,卻在街上悠閑的轉了一圈。

路過菜市場的時候,還捎帶著買了兩條不要票的大魚,兩毛五一斤的大黑魚,兩條花了五塊八。

這也算是奢侈了一把,二十多斤鮮魚,老娘總不至於在家裏做成魚幹吧?

進四合院的時候,李勝利將魚掩在了身後,還不到下班點,別讓賈老婆子看到才好。

如果又因為兩條魚出了岔子,隻怕老娘那邊,依舊沒好話。

“媽,路上買了兩條魚,您燉了吧。”

“放那,不著急,你先換了衣服鞋,屋裏給你涼了水,先歇著吧……”

開門進屋,老娘韓金花給他的待遇,卻讓李勝利有些受寵若驚。

嶄新的布鞋,被折了後跟放在門口。

之前帶回來的對襟夾襖,黑色的李勝利願意穿,純藍色的穿著實在難看,就被他丟在了一旁。

如今藍色的夾襖,被老媽搭在了屋裏的椅背上,一看就是要換的衣服。

老媽態度的突然轉變,肯定跟柳爺的話有關,但這個待遇,李勝利還真是有些接受不了。

“媽,我受不了這個,您忙您的,我自己管自己就成。”

見兒子一個勁兒的拒絕,韓金花眉頭一皺,剛想發火,卻又生生按捺了下去。

“柳爺說的不錯,你是他柳家頂門戶的人了,郎中的當家人,可比估衣行的大掌櫃有派頭。

當年你姥爺回家,橫草不拿,先要換了洗好的衣服,然後是一袋水煙,一壺儼茶,幾十年都這樣。

稍有不對,就大發雷霆,一家人都吃不好飯的。

我打六歲開始就伺候你姥爺抽水煙袋,你姥爺這一輩子,在鋪子裏一言九鼎,就是大掌櫃都要禮讓三分。

按照你姥爺的說法,那叫不怒則不威,你也是頂著一門傳承的人了,該發怒就要發怒,不然鎮不住人的。

以後進門就換了衣服,我給你撣撣灰,髒的衣服不要穿,帶回來我給你洗。

一定要穿的幹幹淨淨、整整齊齊,不能一天嬉皮笑臉的沒大人樣。”

見老娘眉頭緊皺,李勝利知道,拂了她的意思,隻怕又要麵對怒火跟說教了。

隻能無奈的趿拉上嶄新的布鞋,換了外麵的夾襖,這事兒隻能等著以後跟老娘理論一下了。

見大兒子換好了衣服,看著門邊的兩條大魚,韓金花有心訓斥幾句,想起柳爺的話,再次按下怒氣。

也不言語,拎起兩條大魚,就去收拾了。

本以為老娘會說上幾句的李勝利,也不禁有些詫異,如果有這好處,就不跟老娘謙讓了。

進屋喝了點水,坐了一會看了下醫書,下班的人就陸續回四合院了。

“勝利,你爸讓我給你捎個話,今晚還有工友過來,讓你準備準備。

今兒我帶的花生米,一會兒過去接著喝。”

門外傻柱捎話的聲音,隻怕後院也能聽到,不等李勝利出門,傻柱就躥回了中院。

跟李勝利想的差不多,差點被肖虎栽糞坑裏的傻柱,一點記恨的意思也沒有,一張紅色的拖拉機手,就讓他把光著坐地上的事兒揭了過去。

傻柱捎了話,李勝利自然要起身準備,拎起酒壇準備去門房,又被老娘給喊住了。

“換了衣服再去,你姥爺當年,火上房了,也得穿的齊齊整整出門。

臨走的時候,他餓的隻剩一副骨架,依舊是自己穿的齊齊整整走的。

你是門麵人,穿的衣服一不能髒,二不能亂;臉上不能有胡茬,眼角不能帶眼刺,鬢角的頭發也不能雜亂。

頭麵要勤刮洗,等映紅回來我教教她,再去供銷社買一把好的刮胡刀。

澡堂裏的太貴,讓你妹妹給你刮。”

感受著天壤之別的待遇,李勝利有些受寵若驚,這活兒先試試吧,別是三分鍾熱血。

如果真如老娘說的一樣,老李家讓他來當家,想必吃飽吃好的前提下,還能蓬勃向上的發展。

換了衣服,拎上酒壇到了門房,剛開門不久,李老爹就引著李副廠長李懷德進了前院。

李勝利剛想過去打招呼,就被李懷德揮手擋住了。

看到李懷德身後,胸前掛著照相機,一臉趾高氣揚的許大茂,李勝利當即明白了他的意思。

貪官能吏一說,李勝利算是見識到了,這套路想法,四五十年之後都不落伍。

李懷德能幹成李主任,雖說是投機取巧了,但沒有本事,想成為萬人大廠的李主任,也是在癡人說夢。

再細看一下李懷德的裝束,李勝利立馬就服氣了,中午的藏藍中山裝,換成了淺藍色的更生布工作服。

就連腳上,穿的都是磨的鋥亮的勞保翻毛皮鞋,新鞋跟舊鞋,在黑白照片裏的反差都能想到,這人真是不簡單。

短了一截的工作褲,既能讓人看出這是勞保鞋,也將李懷德身上的領導氣質,轉成了工人氣質。

這特麽一身衣服的講究,比起老娘韓金花的講究,真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李懷德臉上洋溢的熱情笑意,在李勝利看來,卻是格外的猙獰,這老孫子輕易不能得罪,忒細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