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先天之子
上雍大陸。
涿城，雲府。
“我可還有救？”
病床之上，一位目如朗星的少年弱聲問道，他的臉龐上是與年齡極不符的病態蒼白。
“少主，恕老朽才疏學淺，您的病世所罕見、聞所未聞，老朽無能為力。”
一位黑袍老醫，放下搭脈了一刻鍾的袖手，終於搖頭惜聲說道。
少年的眼神黯淡下來。
透過少年身上**的肌膚，可以清楚地看到經脈之下，是一團團黑毒氣流通，這黑毒氣仿佛已經和他的血液融為了一體。
他便是雲家少主，雲楓。
“醫師，雲楓為我雲家出生入死、身先士卒，才得此怪病，以你涿城第一名醫的水準，難道也束手無策嗎？”
大長老痛心疾首歎道，一眾陪候的雲家子弟也容色複雜。
大長老身後立著一男子，與眾不同的是，他麵色露出掩不住的竊喜。
三個月前，涿城邊郊竟然發現了一座有天然礦洞的礦山，雲楓帶領一眾家族子弟爭奪礦山，在礦洞中英勇奮戰。
但爭鬥中，礦洞突然竄出一團毒氣，侵入雲楓體內。
雲家眾人慘敗，從礦洞回來之後雲楓便大病一場，經脈中黑氣竄湧。
如果雲楓有什麽三長兩短，那雲家的損失，將是不可估量的！
醫師抱了抱拳說道：“少主天資渾厚，方能在這等惡疾下殘喘三月，若換做他人恐怕一月就已歸西，依老朽之見，再有二十日少主怕是……”
在場的眾人都聽得真真切切，涿城第一名醫為雲少主宣判了死刑！
“二十日麽？”雲楓頓生一陣絕望。
就在三個月前，他還是煉氣境五層，涿城第一天才少年。
可身中毒氣之後，雲楓經脈不斷被黑氣侵蝕，修為遞減，如今他隻剩淬骨三層的修為。
武道一途化作：淬骨，煉氣，凝元，入罡……
從涿城第一的神壇跌落穀底，病**的雲楓滿目遺憾，瞧了瞧懷中的玉佩，他並不怕死，隻是有的事情再不能親身見證了。
“雖然老朽無能醫治，但這裏有一副神仙藥方，可助少主再延續一些時日……”
“不必了！”
大長老突然揮手打斷了醫師寫藥方的動作，斬釘截鐵地說道，他已經決定了什麽。
大長老宣令：“雲家眾子弟聽令！”
“在！”
一眾陪侯子弟應聲。
“天道在上，雲楓無才無德，有悖天道。為順天意，即刻起，罷黜雲楓少主之位……由雲卓繼承！”
大長老對著窗外的青天鄭重宣布道。
大長老身後的雲卓，已不再遮掩喜色。
雲卓乃大長老之子，雲家內僅次於雲楓的第二天才，但與雲楓之間，卻是斷層式差距。
一眾子弟聞聲色變，雲楓雖行將就木，但大長老竟然這般迫不及待另立少主，這很難不讓人多想。
雲楓無力地苦笑道：“大長老，這是何意？”
自古無情帝王家，失勢甚至不如失命，他終究還是等來了這一天。
“何意？哼！這是天意！”大長老卸去方才的偽裝，轉而決絕道，“我雲府傾盡資源為你治療整整三個月，已是仁至義盡，你一個將死之人，就安心的等死便是。”
“大長老，無論您怎麽對我，我都接受，但請看在我為雲家出生入死的份上，我妹妹的寒症還望大長老……”
雲楓語氣雖虛弱，卻不失懇切，看得出，妹妹便是他最後的遺願了。
“你的意思莫不是，我雲家還要往你這個填不滿的無底洞裏繼續砸資源嗎，你當我雲府的高層都是蠢貨嗎？”
衣袖一揮，大長老震喝滿堂，掐斷了雲楓的話。
一時間眾人噤若寒蟬，屋內氣氛凝結到了極點。
三個月來，雲家最大的變故，就是第一天才雲楓因重病修為衰退。
為了保住雲家未來的希望，雲家將一切資源全部用於治療雲楓，以至於其他雲家子弟，甚至失去了屬於自己的修煉資源。
礙於雲楓少主之位，以及支持者甚多，明麵上大家不說什麽，但私下裏許多人早已哀聲怨氣。
即使如此，這也不代表大長老可以隨意另立少主，更何況立的是他的兒子，雲卓。
大長老洞悉到眾人心有異議，但早有準備的他又打出一張王牌。
“我雲家雖有不肖子弟雲楓，但天佑我雲家，就在五日前，老夫之子……雲卓，覺醒成為先天之子！”
眾人無不瞳孔緊縮，倒吸一口冷氣，一位天才隕落，竟又有一位天才崛起！
何謂先天之子？
即先於天下武修，踏步天道的人，曆史有記載的先天之子，無一例外，最終都成為了一方大能。
這類人在覺醒之前，往往和一般的武修沒有什麽區別，但是在覺醒之後，他們都如同開了掛一般，修行事半功倍，一日千裏。
雲楓經脈中的黑氣竄湧得更加凶猛，慘烈道：“原來我如同廢子一般被丟棄，是因為雲家出現了比我更有價值的人……”
“此乃天意！你中毒身亡是天意，我兒覺醒先天之子亦是天意！”大長老放肆地笑道。
十幾年前，家主從外撿回來一個野種，為此野種起名雲楓。
在雲楓成年之後，家主力排眾議，執意立雲楓為少主，而雲楓確實天資渾厚，成為了涿城第一天才少年。
這麽多年以來，一直壓著雲卓一頭，大長老早已嫉妒萬分。
而如今，雲楓病入膏肓，雲卓覺醒，真是蒼天有眼！
“卓兒。”
大長老對雲卓使了個眼色。
“我乃雲家少主，爾等還不行禮？”
隻見雲卓嘴角上揚，體內蓄勢，一道氣波震出，眾人的衣擺就已在空中飄**。
煉氣境六層！
“這怎麽可能……”有人失聲驚呼。
如果說，先前還有人不服，那現在所有人都已經被雲卓的實力折服。
先天之子名不虛傳，這才幾日，雲卓就比曾經巔峰時期的雲楓更勝一籌！
一個已是風中殘燭，躺在病**的被廢少主。
一個卻是前途無量，覺醒先天之子的新少主。
所有人都知道該如何抉擇……
“恭賀新少主，我等願為少主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雲楓在病**看著眾人向雲卓行少主禮，內心無限蒼涼。二十日，他最多再陪伴妹妹二十日，之後他就……
“廢物雲楓，見到本少主還不速速行禮？”雲卓滿意地環視四周，瞄到病**的雲楓，當即一聲怒喝。
這麽多年被雲楓壓著一頭，今天終於風水輪流轉了。
雲楓縱有萬般不甘，卻也隻能站起孱弱的身子骨，向雲卓行一禮。
“少主，我死後，還望你每月贈予幾顆驅寒丹，以保我妹妹不受寒症折磨。”
雲楓的妹妹雲藜，自小身患寒症，每月必須定時服用驅寒丹。
即使雲楓深諳牆倒眾人推的道理，但他死前也要為妹妹努力爭取一線生機。如果認雲卓為少主，就能換來妹妹安康，那他也無怨無悔。
未等雲卓開口，眾人便迫切地向雲卓表明忠心。
“你和你那個妹妹，都是一樣的賤命，要不然怎麽都會身患重疾？天要你亡，你不得不亡！”
“都是快要進棺材的人，竟然還恬不知恥的向少主索要驅寒丹，簡直貪得無厭，其心當誅！”
“可雲楓畢竟為雲家出生入死而患病，幾顆驅寒丹也不算什麽……”
有受過雲楓恩惠的人為雲楓說話，可下一秒就被四周的聲音淹沒。
“不算什麽，那你出錢買?雲楓都他媽倒台了，你還裝什麽聖母？”
“為了給他治病，他占用了雲家多少資源？別說是驅寒丹，老子一滴水都不想給他喝！”
眾人皆義憤填膺地說道，為了給雲楓治病，雲家三個月的資源全都填在雲楓身上，他們已經足足三個月沒有享用過修煉資源。
養你雲楓三個月還不知足，這個時候竟敢提要求？
雲楓悲愴萬分，他掃過每一張熟悉的麵孔，這些人曾經也這般向他表明忠心，如今他們的忠心都隨著雲楓的修為一同散去。
“雲楓，你也看見了，不是我不想幫你，而是大家不同意，我也愛莫能助啊。”
雲卓大勢在握，盡是王者姿態，露出得逞的笑意，“還不快滾！”
“憑什麽？”
一道有些怯怯，但飽含不甘的聲音傳入。
循聲望去，隻見是一個如雲楓一般麵色病態蒼白的少女，雙手捏住裙擺走進來。
“小藜？”雲楓見到雲藜，連忙疾走到少女身旁，他暗淡的眼神中，生出一絲光亮。
“雲藜，給我退下，我雲家大事，豈輪得到你一介女流之輩插嘴？”大長老見有人敢在今天打擾雲卓繼位，頓時眉頭緊皺！
自知大勢已去的雲楓拉起雲藜的手，輕柔說道：“小藜，咱們走吧。”
雲藜罕見的沒有聽從雲楓的話。
她不過豆蔻之年，顯然有些畏懼大長老的威嚴，但仍對大長老行過禮節，鼓起勇氣說道：
“我哥哥這麽多年來，為了雲家出生入死，在涿城為家族爭奪了不下十座礦脈，直到現在身上還有七八道疤痕。哥哥為雲家打下了半壁江山，如今你們卻要卸磨殺驢，我就是要替我哥哥問一句：憑什麽？”
“憑什麽？就憑我雲家供養了他十幾年，他為我雲家做點貢獻，那是他雲楓的榮幸！就憑我雲家三個月來耗盡了無數資源砸在他身上，他就應該心懷感激！就憑他現在是個廢人，我兒雲卓乃涿城第一天才，百年一遇的先天之子！”
“我們這不叫卸磨殺驢，此乃天意，天意！懂嗎？”
聞言，大長老仰天長笑，厲聲回應道。
他也想問憑什麽，憑什麽一個被家主收養的野種，竟然做了雲家少主，更是壓著雲卓這麽多年抬不起頭。
雲卓春光滿麵，擺起新任少主的架勢，對滿心不服的雲藜嗬斥道：“如若再擾亂公堂，鞭刑二十！”
“如若再擾亂公堂，鞭刑二十！”
眾人也趨炎附勢附聲道。
即使是身強力壯的漢子，三鞭下去，也得皮開肉綻，更別說是身患寒症的雲藜。
“小藜，我們走。”雲楓不願讓妹妹忍受屈辱，拉著雲藜向門外走去。
雲藜心如死灰，就在三個月前，這群人還對她眾星拱月般的尊敬，但如今哥哥修為褪去，這群人的嘴臉說變就變。
噗——
原本就虛弱不堪的雲楓，噴出一口血來，這血染著一絲烏黑，竟是毒血！
那醫師見狀，無奈搖搖頭，口吐毒血無疑是不治之症。
“哥，你怎麽樣了，你不要嚇我……”雲藜身軀顫抖，本就灰白的臉頰更加慘淡了幾分，自小哥哥就是她的一切，如果哥哥出事，那她活著還有什麽意義？
雲楓穩了穩身形，喘著一口弱氣說道：“我沒事，小藜，走吧……”
噗——
話音剛落，卻又是一口鮮血噴出
雲藜大腦頓時一片空白，她竟從沒料到，哥哥竟孱弱到這等地步。
“哈哈，耗用我三個月的修煉資源，雲楓，你這是罪有應得！”
“其實我早就看他不爽了，多虧了雲卓少主覺醒成為先天之子，少主對我等有知遇之恩啊！”
“你雲楓不是天才嗎，甚至有天之嬌女與你訂下婚約，怎麽現在這麽不堪入目？”
曾經受過雲楓恩惠的人，此刻雖沒有落井下石，但也都沉默不語。
雲楓耗用雲家大量資源一事，他們也十分不滿。
雲藜看了看病入骨髓的哥哥，他那肌膚下的黑毒氣愈發洶湧，仿佛要衝破經脈，再看看眾人冷漠麵容，雲藜終於橫下心來——
她背過雲楓，麵朝大長老，直通通跪下。
“求大長老、雲卓少主為哥哥治病！”
她曾生活在哥哥的少主光環之下，未曾受過半點委屈，但如今她願意為哥哥拋棄一切尊嚴。
大長老和雲卓麵色譏諷，不為所動。
“你幹什麽？小藜，你不許跪，你給我站起來！”雲楓心如箭穿，孱弱的身子骨突然爆發出力量，欲將雲藜拉起來。
但雲藜再次違背了雲楓的意願，仍直直跪在地上。
“看到了嗎，兩個病秧子惺惺相惜。”
“真是笑死我了，曾經的天之驕子，如今不如狗彘。”
雲藜咬了咬嘴唇，眼中留下豆大的淚珠又看向一旁的醫師。
“求醫師，為我哥哥治病。”
醫師麵色雖有動容，但最終無奈轉過身去不再多看。
為醫者當懸壺濟世，但人入江湖身不由己，如今雲家上下排擠雲楓，他做不到逆雲家行事……
“站起來，我讓你站起來，小藜！”雲楓麵色癲狂，小藜是他平日裏最疼愛的人，如今卻要小藜為他下跪求醫。
他算什麽男人！
可雲藜仍舊不起，誓有大長老不答應就不起來之勢，今天該輪到她為哥哥拚命一次。
雲卓見狀，心念一動，於是對雲楓說道：“雲楓，念你曾經戰功赫赫，身為少主，我願賜你一個機會。若你向我挑戰，並且戰勝我，那你妹妹治病的事，便包在我身上，如何？”
“當真？”雲楓心頭一顫，即使修為大退，為了妹妹，他也願意一試！
“那是自然。”雲卓露出得逞的笑容。
雲楓畢竟是老少主，在雲家多少都有些威望，即使三個月來許多人對雲楓極為不滿，但直接逼死雲楓，定會讓許多人不滿。
所以，雲卓要讓雲楓自己跳到死坑裏，這樣即使他殺了雲楓，眾人也挑不出刺來。
“雲楓，向少主挑戰！”雲楓一字一語說道。
雲卓雙眼輕眯，沉頓了一番，這才暴露出自己的目的：“接受！不過我們上生死台，可敢？”
生死台，是為了解決不可調節的矛盾而設立的，有矛盾的雙方上台對戰，生死無怨！
“好，就上生死台！”雲楓一咬牙，應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