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回 承奧訣 三關通竅要 調靈鶴 千裏禦風行02

元兒一摸懷中,果然無有,方要開言,南綺道:“呆東西,你的劍和珠子都在大姊法寶囊中呢,還不去向她討將回來?”舜華接口道:“裘道友外客新來,二妹說話不可如此頑皮。”說罷,一伸手從腰間法寶囊內取出雙劍和元兒在百丈坪斬妖後所得的那粒寶珠,遞將過來。元兒接過謝了,佩好雙劍,因為玉幾光滑,恐落地上,便親手將那粒寶珠朝對麵南綺遞去。南綺紅著臉用手一推。元兒見南綺玉指纖纖,又白又嫩,挨在手上,覺著柔膩涼滑,令人有說不出的一種快感,不禁心中怦地一跳。二人隻管推讓,側坐的舜華、紫玲隻微笑看著南綺,也不說話,南綺一眼看到舜華神氣,臉上越紅,怒對元兒道:

“你再執意送我,我要惱了。”元兒手剛一收,紫玲忙對元兒道:“寶珠交我,二妹此時不好意思,由虞家大姊代存便了。”南綺聞言,噘著一張櫻桃小口道:“你們收你們的,與我有什麽相幹?”舜花也不理她,竟從紫玲手上將珠接過,藏入法囊內。

元兒劍已到手,一塊石頭落地,想起出來業已多時,便即起身告辭。紫玲道:“我此時尚不能就送師弟回去,師弟坐騎未歸,何妨暫候?”元兒道:“小弟此次誤入仙山,隻因受了仙鶴紅兒捉弄,兩位師兄均不知道。恐發覺之後,尋找焦急,意欲先歸,日後得便,再行專誠來此,向二位師姊請教。聽陶師兄說,秦師姊彌塵幡能隨心所欲,頃刻千裏,還望賜送回山,感謝不盡。”紫玲道:“師伯門下,除陶師弟入門沒有多年,道行尚不算深處,像紀師兄已是深參玄門妙諦,初見師弟無端失蹤,難免驚詫,隻一尋那鶴不見,定能算出八九,晚歸無妨,這長春仙府,雖是異派散仙所居,乃道家有名勝地,如無仙緣,休想到此,師弟來此不易。何不隨了虞家二妹將全景遊覽一番?那時我己與虞家大姊把話說完,仙禽如再不歸,定送師弟回山如何?”元兒聞言,見南綺一雙明眸正望著自己,頗有挽留之意,不禁心中一動,暗忖:“久聞秦紫玲乃峨眉門下數一數二的人物,難得在此相遇,又承她解危之德,不便違拗。”隻得應了,南綺早已起立相候。

當下元兒由南綺在前引路,往峰後走去。轉過峰背一看,半峰腰上有一片不到百畝方圓的平地,靠峰建有一個大客廳,金庭玉柱,奇麗莊嚴,廳前一個大牡丹台,繁花盛開,五色繽紛,燦如錦繡。台旁奇石大小森列,地下滿是碧茸茸的細草,彌望平蕪,比起前山萬花競豔,又是一番境界。走向草坪盡頭,隔著四圍群山平望出去,下麵雲濤浩瀚,杏然無涯,極目所之,茫茫一白,心中奇怪:“地勢既是這般高峻,必然罡風凜冽,怎地到處都是微風細細,溫暖如春?”

元兒正要詢問,南綺已擇了一塊山石,邀他一同並肩坐下,說道:“你看這景致好麽?”元兒笑道:“好極了,聞得峨眉山凝碧崖山景無邊,不知比起這裏如何?”南綺道:“這裏本是一個高峰,全經人力所成,雖比不上凝碧仙府經群仙多回布置興修,生來的洞天福地,但也是先父母百年心血慘淡經營而成呢。”元兒道:“適才雲濤都在下麵,窮小弟月力,不見邊際,山高必寒,怎的氣候這般溫和?難道這也是伯父母法力所致麽?”

南綺笑道:“你曉得些什麽?凡是高山,必然奇冷,縱有法力,豈能長使天際罡風化為淑氣?隻緣此山離地已然過了三萬七千九百五十一丈,高出天外,將與靈空天域接界,受不著寒雲罡釗的侵襲,所以四時氣候全是這等溫和。當初這山原是萬座雪山中的一個主峰,自地三千丈以上,不但終年寒冰積雪,雲霧封鎖,亙古無人敢上;便是尋常正邪各派異人過此,也以為是一個窮陰凝閉,萬年積雪荒寒之地,不加留意。隻因為先父好奇,百餘年前同了先母因避仇敵侵害,打算尋一安全穩秘所在潛修正果,行經此山,見一白皚皚孤峰刺天,忽發奇想,欲窮其源,雖有一身道法,仍然受了許多辛苦,才得攀登絕頂,百年之間,不知費了許多心力,才有今日這般光景,此地一瓦一柱,一花一草,無不是從各地仙山勝域取借移植而來,直到羽化方才停了添修。這裏沒有黑夜,星光半在足下,再待一會,便可看見,那你還要驚奇呢。”

元兒聞言,才知此山之高,業已上出穹蒼,超越罡風以上。無怪乎來時由青城最高峰頂起身,那鶴還一個勁往上飛行,先時尚覺罡風勁凜,徹骨生寒,後來隻顧擔驚害怕,並未覺冷,隻說今日天空風小,誰知升空已逾萬丈了。

正在驚喜尋思,南綺忽又正色說道:“適才我連我修道燕息的地方都不讓你進去,連秦家姊姊一齊請在翠微亭上小坐,等你要走,我卻肯答應她們陪你遊玩全山,你可知道我的用意麽?”元兒自從遇見南綺,一直看她都是淺笑輕顰,天真爛漫。即是在敵對時候,縱然嬌聲叫罵,薄怒輕嗔,反而越顯嫵媚。似這樣秀目含威,冷若冰雪,正言厲色的神氣,尚是初見,知她必有緣故,不禁惶恐答道:“小弟不知,想是仙姊因小弟凡骨俗體,恐汙仙山樓閣罷了。”

甫綺道:“你如今道雖未成,如論稟賦,你比我姊妹且強多呢。實告你說吧,先父母飛升時節,原是地仙。超劫飛升之時,曾由靜中參悟,說我姊妹俱有塵緣未了。我們全家所習雖非左道旁門,也非玄門正宗,往好的一麵說,或者能修到散仙地位,稍一不慎,便即墮落輪回。

“因秦家姊姊的母親寶相夫人與先母有極深淵源,道行法力也高出好多,隻是多年不通音訊,便留了一個錦囊,內有三封遺偈,外注日月,命大姊到時前往黃山紫玲穀拜見,求她照應。誰知先父隻算出一些我姊妹異日因果,不曾算出寶相夫人業已遭劫多年。

大姊到了紫玲穀,先是穀頂有仙雲封鎖,不得入內。隨後聽一前輩道友說起,才知寶相夫人應劫之後,元神現在東海日受風雷磨煉,她兩個女兒紫玲、寒萼,已蒙玄真子接引,拜在峨眉門下。秦家姊妹得了正果,比起寶相夫人在世,以旁門法力相助還要強些。這原是可喜之事,無奈峨眉教規素嚴,仙府莊重,異派外人豈敢擅入,於是又候了多年,才與秦家姊妹在途中不期而遇,她說我姊妹性行修潔,情願力任其難,日後遇著良機,一定設法引進峨眉門下,我和大姊當然喜出望外。

“及至拆開第二封遺偈一看,大姊和我的塵緣競是三生注定,無法避免。氣極了,我和大姊說決計大家拿定心誌,始終不渝,死也不能嫁人,過沒多日,大姊便遇見了一個冤孽,與她強訂了終身之約,我正笑她心誌不堅,不料今日偏偏遇見你。也是我無端多事,如果打頭不理睬你,等你坐騎飛回,由你自去,哪有這種禍事?偏生我因此山冰雪圍繞,高出天外,向無人跡,你又是騎鶴飛來,一時好強,想試試你的深淺,原無惡意,打一場解個悶兒。及至寶劍被你一傷,方始動了真氣,後越打越輸,不得已,才用真火燒你。

“正當這時,大姊與秦家姊姊忽然來到,先隻拿話嚇我,說你是矮叟朱真人的第一心愛門徒,如有差池,我姊妹二人便要被他飛劍斬首,萬劫不複。等到我將你全身衣服脫換,調治火傷之後,秦家姊妹才告訴我她的來意:她竟是奉了一位前輩師伯秘命而來,說我和你情緣早已注定,在未稟明朱真人以前,先由秦家姊妹代為作主,換劍為聘。後來又看出你愛劍如命,才把那粒珠子當作聘禮。我先時很是生氣,後來細想,秦家姊妹說我姊妹雖然無罪,先父母未改行潛修以前積過甚多,因果循環,如想參修正果,非應在你身上不可;否則,日後也非和先父母一般化解不可。因此想起先父母化解時,災厄重重,成敗係於一發,我姊妹跪拜哭求七天七夜,淚盡繼之以血,幸而還有幾位道行高超的正教道友相助,才得脫體飛升,幸兔於難,稍差一點,便即形神消逝。至今想起前事,不寒而栗。秦姊姊人極慈厚,事情與她何幹?如不為我們,何苦大老遠地趕來再三勸說?思來想去,無計可施,隻好約你到這無人之處,從長計議,我姊妹二人俱有三番災劫未了。據秦家大姊說,如我不允了此塵緣,你便不會時常與我姊妹往還,日後應劫之時,縱使關心,也不在一處,未來危機無法避免。我適才見你人甚忠誠,我意欲求你成全,結一脫略形跡的至友,將來彼此扶持,無事時互相切磋砥碩,使我遂誌免劫,爭這一口氣,不知你意如何?”

元兒聞言,吃驚道:“二位仙姊乃天上神仙,小弟從師未久,休說道行淺薄,不足為助;即使異日仗師門恩德,略通玄妙,可以為二位仙姊略竭綿力,濟困扶危,也是修道人的本分,怎便敢以婚姻相挾?小弟雖是濁骨凡胎,自從幼年便即一心慕道,矢誌虔誠,自拜恩師,得聞要旨,益發立誌奮勉,誓參上乘功果,從未想到室家上麵,除卻家師不會以此相強外,便是這父母之命,也決不會遵從的,至於彼此常共往還一層,自從初入仙山,便即心醉勝境,如蒙二位仙姊不棄,適才所駕仙鶴可以任意乘遊,定於暇時前來拜望。倘有相須之處,赴湯蹈火,在所不辭,仙姊但放寬心便了。”

南綺聞言,大喜道:“聽你所言,足見是個至誠君子,你劍法尚未練到身劍合一地步,又是朱真人心愛弟於,騎鶴淩空,千裏漫遊,一旦遇上異派中人,大是不妥,如果再來,無須騎鶴涉險,我小時候最受先母鍾愛,遺留給我的寶物甚多,內中有一梯雲鏈,千裏如戶庭,瞬息而至,少時取來,連同用法傳授於你,此去青城不過千百裏,以後如想至此,隻須依法行使,頃刻之間便可相晤,還不患仇敵侵犯,豈不是好?再有你口口聲聲仙姊長,仙姊短的,聽去實是俗氣,看年紀,我比你癡長幾歲,以後我便叫你元弟,你便叫我作南姊,朋友情分還要親熱一些,你看如何?”元兒見她談吐豪爽,誌行高潔,一些也無世俗兒女之態,不由敬愛交加,甚是喜歡。南綺見元兒如此,甚是喜歡,隨又說道:“此間並無晝夜,隻有在此久居之人能分晨夕。你來此已有兩天一夜,本想讓你看了星出才去。因此時下方正是日中時候,如俟星出,又須耽誤一夜,我因感你至情厚意,那法寶之外,想另送一樣禮物與你,這東西藏在萬丈寒冰之內,取時極為費手,我向來想到就做,還是請你先行回山,一則免去同門懸念,二則我好前去辦事。等你再來,即可相贈。也好趕在朱真人未回以前早日服用,增長道力,現在先隨我去取那寶物吧。”

說罷,領了元兒起身,同往前屋。

此時南綺心願得遂,對於元兒已是毫無芥蒂,徑直往山巔樓閣之內走去。亭上紫玲見南綺與元兒並肩同行,喁喁低語,顯出十分親密神氣,笑對舜華道:“凡事自有運數,前緣決難擺脫,你看南妹,適才在林中聽我勸說時,何等固執;這時與裘師弟不過同處了片刻,竟已彼此鍾情了。”舜華道:“這個大姊也許是料錯了。二妹自幼受先母鍾愛,不但意誌堅定,對於自己將來的成就尤其關心,休說室家之念從未索懷,但能求到正果,不惜受盡險阻艱難,如今已是日夕苦修,怎肯再受塵緣孽累、適才我曾見她臉上時愁時喜,滿臉心事,必是聽見姊姊說異日避劫成道均仗此人,不結婚姻之好,彼此情感不親,難望其身任其難。因兩方都要顧到,才背人與裘道友從長計議,裘道友仙根深厚,稟賦聰明,性極純厚,人又正直,必無邏想,聽舍妹一陣委婉懇求,拋去塵緣,結得密友,自無不允之理,若說就此降心相從,恐未必呢。”

紫玲道:“前緣注定,怎能擺脫?舍妹寒萼初嫁司徒平時,何嚐不有前約,舍妹人極好強,司徒道友更是循謹之士,後來被天靈子妖法困製,轉眼化為灰燼,骨消神逝。

由憐生愛,由愛生魔,終於在生死關頭之際失去真元,破了法體,雖說教祖法力無邊,將來未必便受兵解,但肉體飛升,終是無份的,我原也與司徒道友有緣,本是二女同夫,效那英皇故事,總算心尚堅定,如今家母已然免難脫劫,還未為這塵孽所累,雖說比起舍妹僥幸,但是居安思危,仍未就此放心,必其無慮,何況南妹初遇裘師弟時,已種情根,適才見她語言動作,顧盼之間,無處不是深情流露,不克自製呢。”

且不說紫玲與舜華二人在亭中談論,隻說元兒隨了南綺,徑入二女修道之室,所過樓閣庭院,無一處所在不是玉柱瑤階,瓊樓翠字,華貴到了萬分,及至走人南綺起居之所一看,丹爐藥鼎,古色古香;珠簾冰案,瑩潔無比,加上溫香細細,馥鬱清馨;珠光寶氣,自迷五彩,真令人有置身帝閾仙宮之感。元兒縱目觀賞,隻覺應接不暇,南綺也不讓座,隻令元兒略候片刻,徑自叱開一麵玉壁,走了進去。元兒方驚顧問,南綺已從壁間走了出來,手中拿著兩副色如珊瑚,大有寸許見方,長約三尺的玉鏈,交給元兒一副道:“當初父母初上此山時,因為要冒著罡風霜雪,超越天險才能到達,不比你來時是由陽和之地飛出雲空,當時受了無數艱險苦痛,卜居不久,為了上下方便,煉成此寶,共是陰陽兩副,先母化解以前,因我年紀大幼,道行法力不如大姊遠甚,便把所有法寶大半賜我,此寶卻是專為異日出遊,遇見災難逃生之用,雖然逃時須有一定地方,不比秦家姊姊的彌塵幡,心神所注,瞬息千裏,電逝釗疾,無遠弗屆,如遇急難臨身,也有許多妙處。你將此寶拿一副去,我修道室中也存一副,用時照我傳的口訣法術,將此寶擲向空中,立時化成一道朱虹,你騰身而上,無須動轉,一陰一陽氣機相感,如磁引針,無論多遠,自會將你在片時之內送到此間,你如今身劍尚未合一,有了此寶,隻要想來,便即如法施為,既省遙空跋涉之勞,又免受那異派能人侵害,彼此還可常共往還,豈非三全其美?”

元兒聞言大喜,忙要下拜稱謝,南綺忙伸玉手相扶,笑道:“我們初見麵時,你如肯跪我,我的寶劍也不會受傷,你也不致差點被火燒死。那時你偏執意不肯,如今不叫你跪,你倒幾次三番要跪了,真是討厭。”元兒這時與南綺形跡無拘,情感密切,被她這一拉,青蔥柔荑,拊手如玉,隻覺冰滑嫩軟。令入有一種說不出來的美快之感,再加她淺笑嫣然,瓠犀微露;盈盈秋水,容光照人,愛好已極,不覺癡了,笑望著南綺,隻說不出一句話來,南綺笑推他道:“你呆想些什麽,莫非提起前事,還恨我麽?”元兒猛然驚覺道:“仙姊待我如此厚德,正不知怎樣報答,感激尚且不及,豈有見恨之理?”

南綺道:“哪個要甚報答?隻求你口能應心,勿忘適才在後山之約,就足感盛情了。”

元兒急得發誓道:“我如食言背信,叫我……”話未說完,被南綺伸手將口捂住道:

“我信你就是,賭咒則甚?”元兒猛覺一片軟玉貼向口間,溫香透鼻,不禁心頭怦地跳了兩跳,當時隻好停嘴。

南綺也收了手,讓元幾手持梯雲鏈坐在雲床邊沿,然後說道:“你拿的那一副是副陰的,主靜不主動,少時我再將這陽的一副換還給你,如今我先跑向遠處試給你看。”

說罷將身一縱飛出室去。元兒緊持那鏈,在室內待有半盞茶時,忽見鏈的一頭紅光焰焰,似火信一般吞吐,轉瞬工夫,焰頭冒起,倏地光華強盛,竟向門外射去,就在這一晃之間,滿室紅光騰耀,一亮一收之際,南綺已亭亭玉立,站在床前,笑對元兒道:“我飛行不快,沒跑多遠,僅隻越過外山便即回來,你那陰鏈上冒起光焰,我正在那裏行法,你看回來得快麽?”元兒自是心喜,讚不絕口。

南綺道:“此寶一經使用,陰陽二氣交相感應,陰鏈必去迎接,連為一體。初起身和到達時雖是光華照耀,宛如朱虹,一經起身,身子便隨光華同時隱去,無相無色,外人怎能追覓形跡呢?”說罷,又細心傳了來去口訣和用法,又令元兒就在空中練習熟了,才將陽鏈交給元兒道:“此寶用法,你已學會,去時須我行法相送。且至亭內與大姊她們作別,索性我們做親密些,日後卻不讓她們料中。”

元兒自幼不喜與女子相近,自從初見南綺,便不由自主,起了愛好之心。及至打成相識,嫌隙冰消,越發水乳無猜,宛然兩好,一任甫綺耳鬢廝磨,玉手相攜,怎樣擺弄他,無不唯命是從。也並非存心和南綺親近,竟是自然而然地變了親密神態。

當下與南綺並肩攜手,同往前山亭內,紫玲見狀,固是早在意中應有的文章;舜華見了,卻甚驚異。怕當著元兒羞了南綺,俱做出毫不介意神氣,南綺卻大大方方他說道:

“我和元弟業已成了好友,此後因要時常往還,恐雲路遼遠,來去不便,特將母親遺留給我的梯雲鏈贈他,傳了用法,如今因要送他回去,來與二位姊姊作別,秦家姊姊想還要盤桓些時,可有甚話對他說嗎?”紫玲笑道:“你二人結為終身之友,我使命已完,哪有甚別的話說?那鶴想已飛回青城,你送他歸去吧。”南綺聽出紫玲頭兩句話中深意,也不答言,轉對元兒道:“我這就送你回山,大後日午夜下方月圓,天宇雲淨。正好後山頂上一觀星流奇景,你早將功課做完,來此吃好東西,不要忘卻。”

元兒應了,便和紫玲舜華行禮作別,隨定南綺走出亭外。南綺又道:“青城我未去過,不識路途。你想必認得,你手持寶鏈升起時,須要留神看著下麵景物,如果到達,照我所傳降落之法,一經施為,便化紅光落地。隻要來去過兩次,就走熟了。”說完,正要行法起身。紫玲忙攔住,喚道:“二妹且慢,裘師弟乘鶴來時,事出倉猝,難免慌張,梯雲鏈又係初用,不如你借了我的彌塵幡親送他去。此幡經家母畢生心血所萃,靈妙非常,行時隻須我略施小技,便能準在金鞭崖上降落,就便你也認認裘師弟修道之所,來去一遭,也不過頃刻工夫,豈不省事?”甫綺聞言,歡喜道:“我正想送他,無奈道行淺薄,不能飛行絕跡,這梯雲鏈須要分用,這裏無人主持,又不願麻煩大姊,如承借用寶幡,再妙不過。”

南綺說罷,向紫玲借了彌塵幡,由紫玲傳了來去之法,喊一聲:“起!”立時一幢五色彩雲,擁著南綺、元兒二人,電射星流,直往青城方麵飛去,千裏雲空,頃刻即至。

二人除因雲幢飛行迅速,稍覺頭暈心跳外,並無別的不便,一會便落在金鞭崖上。南綺笑道:“這寶幡比起我的梯雲鏈,真強多了。”元兒還想邀她入觀少坐片刻再走,忽聽紀、陶二人談話之聲,正由觀中出來,南綺不願再見生人,道聲:“觀星之約不要忘了。”說罷,一展彌塵幡,雲幢倏地飛起,轉眼沒入遙空,不知去向。

元兒還在呆望,猛覺肩上被人拍了一下,回頭一看,正是陶鈞,不禁臉上一紅。再看紀登也在旁邊,連忙分別見禮,正要敘說經過,紀登正色道:“你私自離山,本屬犯規,你剛走不久,我便得白師伯派周淳師弟傳諭,業已盡知底細,那仙鶴紅兒,也因那日白師伯初來,見它延頸哀鳴乞憐,存心和師父取笑,暗中破了他的禁法。命它送你往長春仙府,了此一段前因。雖然你為鶴所愚,事出非常,不由本心;又有白師伯之命,許你日後與虞氏二女自在來去,但是師門恩重,教規至嚴,須知仙緣曠世難逢,千萬不可耽樂喪誌,有誤道基才好。”元兒聞言,好生惶恐,拜領訓示之後,紀登也自走去。

元兒和陶鉤本是隨便慣了的,紀登一走,便過去拉了陶鉤,同在觀前山石之上坐下,將經過的情形一一說出,問陶鈞自己有什麽不對之處,師父回來可要怪罪,後日觀星之約可能前往。陶鈞笑對元兒道:“昔日我曾對你說莫理紅兒,如今果然受了它的捉弄。

幸是此事早有前緣注定,咎不在你;又有白師伯為你作主,不然的話,師父縱能諒你事非出於本心,那去的所在如是一個邪魔異教的巢穴,你此時還想回來麽?就拿現在說,師父原對你屬望甚殷,異日飛升時節,欲以衣缽相傳,有了這場因果,如果身心收攝得住,不為情欲所擾,縱有牽纏,無關大體;稍不留意,一落欲網,輕則阻滯前修,重則身敗名裂。你生具仙根仙骨,本如波澄空霽,清明朗澈,平空著了這點塵滓,雖說秉賦深厚,也著實不可大意呢。”

元兒聞言,越發驚慮,低頭想了想,答道:“二位師兄所說之言,極是正理,但是此事實非小弟本懷,便是南綺,也深明大義,決不肯以塵緣而誤仙業,小弟敬她也是為此,不過小弟年幼道淺,凡事終歸仔細些的好,後日已然答應她赴那觀星之約,未便失信於一女子,到時意欲請師兄與小弟同去,見麵之後,朝她說明小弟苦衷,日後不再前往,以免萬一如何?”

陶鈞道:“師弟意思雖好,聽大師兄說,那虞家姊妹之母原與秦紫玲師姊的母親寶相夫人同類,平日修為,比起當年寶相夫人卻好得多,因此臨劫得免,化解飛升。所生二女,也極本分,白師伯一意主持,必有深意在內,於你也未必無益,修道人本應從諸般魔劫苦難中掙紮出來,才能成功,休說白師伯之命,不便違拗;此女一心上進,意厚情深,也未忍相負,知難畏怯,反顯克己功夫太弱;因而氣餒,也非所宜,我不過叫你平日警惕自愛,到了緊要關頭特加留意,以免誤卻上乘功果,並非勸你不與此女往還,要真是前生孽累,紫玲師姊與你也算有同門之誼,何致從中撮合呢?前輩師長中,夫婦成道的並有多人。劉樊合籍,葛鮑雙修,緣雖前定,修為還仗自己,因已種就,豈能以避麵了之?而且師弟此時,飛劍尚未練到與身合一,不久便要提前下山積修外功,得此佳侶,大可資為臂助,可慮的並非現在,我不過提醒你一聲罷了。至於我,因自己資質比你不如,日後成就有限,近奉師命在山潛修,無事不能外出,虞氏二女素昭生平,怎能作那不速之客?你到時將功課做完,隻管前去,聞得那裏異果奇花甚多,均為塵世所無,如能帶些回來,見識見識,足感盛情了。”

元兒雖然經了這一番火災,反倒因禍得福;服用了許多仙露,並未受著傷害,還結交了這麽一個美如天仙的密友,自是滿懷高興,及受紀登告誡,方在警惕,未後被陶鈞這一解說,不由又活了心,可見情之一字,其力至大,前緣一經注定,任是什麽樣的英雄豪傑,也是糾結不開,日後元兒與南綺雖然成了連理,始終極力庇護,幾乎誤了上乘功果,此是後話,暫且不言。

元兒因在外耽誤了兩天功課,與陶鈞談了一陣,便去自己修道室中打坐,元兒仙根深厚,又肯奮力前進,用功時節依舊能屏除萬念,仍有自製之力。雖知功課才一做完,便想起南綺,放她不下,仿佛心裏頭老似丟了一樣東西似的,情魔一起,外邪便隨以俱來,危機已動,元兒絲毫未覺,一心隻盼到了後日,前赴觀星之約。

第二日做完早功,正與陶鈞在室中閑談,忽聽院中群鶴交嗚,音聲激越,陶鈞聽出有異,忙拉元兒一同縱身出去察看,仙鶴中的紅兒,倏地朝著二人長鳴了兩聲,將頭點了兩下,振翼往觀外飛去,其意仿佛要二人也跟蹤同往神氣。陶鈞越發詫異,正待隨著飛出,元兒罵道:“這孽畜和那日捉弄我神情相似,想是又要弄甚玄虛,師兄不要理它。”話還未了,猛又聽紅兒在觀外哀鳴,音轉淒楚,陶鈞一聽,喊聲:“不好!”一縱劍光,便即連身飛出,元兒也跟出一看,陶鈞業已飛在空中,正在巡視,先見四外並無異狀,再看紅幾,業已趴倒在地上,雙翼不住飛撲,隻飛不起來,近前一看,周身並無絲毫傷痕。元兒便罵道:“你這孽畜,那日我差點沒被你害死,今天你又鬧什麽鬼呢?”正說之間,猛見紅兒一雙鶴眼中含著兩點清淚,望著自己,似有乞憐之狀,雙翼撲勢漸緩,全身發顫,氣息奄奄,宛如待斃神氣,大是不妙。這才驚異起來,問道:

“你受了別人暗算了麽?”紅兒點了點頭。

元兒還要問時,陶鈞已經飛下,先從懷中取了一粒丹藥,剛塞向紅兒口內,一道光華閃過,紀登忽從觀中飛出。一見紅兒神氣,再往上下四外一看,問陶鈞道:“妖人逃走了麽?你可曾和他交手?”陶鈞道:“小弟先因鶴鳴,聽出有警,出來略遲了一步,紅兒業已先出,受了暗算,並沒有看見妖人蹤影。這廝此來必有所為,暫時雖然逃走,隻恐還要再來呢。師兄這時正在祭煉那十二口蕉葉劍,怎生警覺?”紀登道:“我正對劍吐納運行,一心專注劍上,本不知觀外有警。忽見玉兒飛入丹房,先是連聲悲鳴,後來又銜我的衣角,你二人又未入室,猜是觀前出了變故,才出來觀察,妖人見你出現,便即逃避,逃得又那般快法,必無什麽真實本領,未曾交手而去,再來自在意中,紅兒所受的傷,與鐵硯峰鬼老門下所用的五陰手相類,鬼老既是派這種無能之輩前來送死,決非行刺報仇,也許又是暗盜本山仙草。這些仙鶴俱通靈性,見有妖人,便即長鳴示警。

妖人痛恨紅兒它們看破行藏,所以逃時,乘你尚未追出,下此毒手,紅兒怎比得上李英瓊師妹的神雕佛奴,當然禁受不住,妖人如此大膽可惡,待我將師父行時所傳之法施展出來,引他入網便了,裘師弟道淺,暫時不要獨自在觀前閑眺。紅兒服了師父靈丹,雖然要受兩天罪,仍可複原,並無大礙,行法之後,我還要煉那仙劍,大家一同進觀去吧。”

三人談話時,觀內群鶴已經相次飛出,元兒見紅兒受傷可憐,正要去扶,群鶴已由玉兒為首,飛向元兒身旁,各伸長喙將紅兒銜起,往觀內飛去。

三人到了觀內,紀登自往丹室行法,元兒笑對陶鈞道:“這些仙鶴雖然平時淘氣,一旦遇事,倒還急難相顧呢。”陶鈞道:“這東西個個俱有靈性,不比常鶴,隻紅兒以前最愛無事惹亂子,我因上了它兩次當,恨它不過,才請準師父,將它們用法術禁製。

後來它幾番朝我長鳴哀求,我都不允代它說情,自從日前被白師伯暗中破了禁法,它將你送往長春仙府回來,接著周淳師兄傳了白師伯仙諭,才知它野性已馴,痛改前非,不似以前胡鬧了,適才它見妖人逃走,冒險跟出,想引我去追,不料卻中了一下五陰手,聽大師兄之言。”恐還有幾日罪受呢。”

元兒近前一看,紅兒神氣雖似稍好,還是周身抖戰不止,淚眼望著元兒,仍有乞救之狀。元兒憐問道:“看你神氣,莫非我還能救你麽?”紅兒果然又將頭連點。陶鈞醒悟道:“聞得長春仙府靈藥仙草甚多,紅兒去過,必知醫治之法,隻是禽言難通,你明日赴約回來時,可問虞家姊妹,必然知曉,如有,可就便帶些回來。”

元兒方在答應,忽見後觀中飛起一片金光紅霞,轉瞬之間,將全觀一齊籠罩,倏又不見。陶鈞道:“大師兄已將法術施展,妖人如敢妄進,定難逃走了。”元兒便問陶鉤道:“大師兄所煉蕉葉劍,作何用處?”陶鈞道:“那劍乃是師父異日成道時分給門人煉魔之用,已然煉了多年,這次因往峨眉赴約,才命大師兄代煉。大師兄相隨師父多年,論道行雖未盡得師父所傳,在現時峨眉、青城的小輩同門中,已是數一數二的人物,隻緣以前有一件事違背了師父意旨,犯了教規,當時幾乎將他逐出門牆。後經苦求和前輩師長說情,還算師父特開宏恩,寬恕了他,可本門衣缽已不堪承受了。休看師父平時性情和易,不拘禮教,可是一犯教規,處罰卻異常之嚴,現在正打算異日飛升,將本門道統付托給你,像我自知根基大薄,還在努力虔修,希冀萬一;你生具如此異稟,如果功虧一貫,豈非太已可惜、所以我再三勸你,也是為此,大師兄說你如無虞家女子相助,異日阻難更多;有她幫助目前得力不少,可是日後又有許多障礙。此事利害相乘,全仗你自己相機應付,心有主宰便了,本山業已行法封鎖,妖人伺側,你不出觀,不會受他暗算,明日走時,我親自送你動身。你那梯雲鏈,隻一使用,疾如流星,中途也無法侵害,到了長春仙府赴約之後,急速歸來,休要錯過每日功課,那怕每日一往,好在來去迅速,也不妨事。”

元兒道:“小弟近日時生恐懼,年幼道淺,惟恐誤蹈危機,還望師兄隨時提醒才好。”陶鈞道:“這個自然,我二人說話這麽久,怎麽妖人全無動靜?他既為盜草而來,難道就此罷休麽?”說罷,又略談了一會,直到做晚課時,也無什麽朕兆,紀登有事在身,並未出來。二人俱猜妖人知難而退,並不在意,各自回屋用功。

到了第三日,元兒做完晚課,去向紀登請命,往長春府赴約。同陶鉤到了紀登丹房外麵,見房門緊閉,門上貼著一張字條。大意說自己一心煉劍,不能外出。妖人未入羅網,必然還在左近窺伺。等劍煉成,方能出觀搜查。吩咐元兒去時,務要小心等語。二人正看之間,忽聽室中琤琮鏗鏘,聲如鳴玉。陶鈞喜道:“師兄的十二口蕉葉劍,不久就快煉成了。天已不早,莫要負了人家之約,我送你出觀去吧。”元兒道:“師兄說妖人還在觀外左近窺伺,何不在這院中動身,出觀則甚?豈不給妖人看明出入之路麽?”

陶鈞道:“師父仙法異常神妙,這時全觀業已封鎖,除大師兄外,隻我還能出入。你那梯雲鏈不到觀外,怎能行使?我們正愁魚兒不肯上鉤,如能引他進來,再好不過,怕他何來?你此番前去,醫鶴之事不要忘卻。”元兒應了。

二人走過鶴柵時,月光底下看見群鶴正圍住紅兒,見二人走來,俱都延頸哀鳴。紅兒狀雖稍好,依舊渾身抖戰不休。元兒笑道:“你忍一會吧,我給你討藥去了。”當下隨了陶鈞行去,開了正麵封鎖,同出觀外。元兒便向陶鈞作別,訂了歸時。取出梯雲鏈,照南綺所傳用法施為,腳一頓處,一片紅光直往萬花山長春仙府飛去。

這時天淨無雲,月明如水。左近大小峰巒更靜****地矗立在月光之下,映藍凝紫,分外幽清,陶鈞細查妖人蹤跡,並無動靜,隻有元兒起身時節,滿天紅霞閃過。暗想:

“旁門法寶,終是駁而不純。”也未在意,徑自回轉觀中,仍將全觀封鎖。等到次早辰已之交,再行到觀外去,迎候元兒。不提。

且說元兒行法之後,隻覺紅光一閃,身便騰空飛起,回顧茫茫,什麽都無聞無見,好似被一種力量擁著,飛駛極速。約有半個時辰光景,紅光又是一亮,腳便踏了實地。

剛覺出有些頭暈,忽聽一個少女嬌笑道:“怎挨到此時才來?真把人都等急了。”元兒定神一看,正是日前初遇南綺的山麓,南綺穿著一身仙女打扮的裝束,雲鬟低亞,鉛華不施,霞據紫裳,冰肌掩映,嫣然淺笑,似喜還嗔,越顯得儀態萬方,比起初見時還增幾許美妙。

元兒喊了一聲:“南綺!”方要敘禮,南綺已伸素手相攙道:“你來不巧,秦家姊姊已於今早因事趕往莽蒼山重牛嶺,連大姊也跟了同去,隻剩下我一人看家。特為你來,我已忙了一日,不想等到這般時候。我先還有氣,當你不來呢。”元兒笑道:“前約已訂,哪能不來?隻因今日功課略有進境,坐功時候較久,故此來遲,還望南綺不要見怪。”南綺道:“用功正經,怎能怪你?秦家大姊走時,還說你不久劍法練成,便要下山積修外功,到時須我相助同行,常在一處。以後便借你這一點因緣,可入正教門下。

可見來日方長,相聚正多。隻是我素常慣於性急,又是一人寂寞,盼你早來罷了。現在離觀星還早,你將梯雲鏈收起,我們一同步行上去吧。”二人一路說笑,穿花披葉,往長春仙府走去。

到了穀口,南綺收了白雲,引元兒人內,重用法寶將穀口封鎖。同上中峰,走過峰腰亭側。南綺笑道:“我和你如今成了自家入,不請在那裏坐了。那日你隻到後山,別處都還未去。姊姊修道的地方深藏峰腹,是個奇景,外人從未去過。恰好今日她不在家,請你先去開開眼如何?”元兒一見南綺,說不出的心喜,任她領向遊行,反倒沒有話說,隻把頭點了點。說時,正走向一麵崖壁。那壁溫潤如玉,比鏡還平,中心四外俱有一道丈許長的細線,微露門戶痕跡。南綺將手輕推了一下,隱聞一陣鳴王之聲,門便開啟,現出一座極似人工鑿成的洞穴。裏麵甚是寬大,四壁通明,靜無纖塵。

入門兩丈遠近,有一座碧玉牌坊,橫寫著“靈空別府”四個朱文篆字。除當中寬約丈許,長有三丈的一條直路,地麵石色和外壁相似外,兩旁俱是形如方形的花田。田中並無泥土,卻是翠綠色的。每方花田,大僅數尺,俱種著一種從未見過的奇花。大的約有尺許周圍,小的僅有酒杯般大。花的顏色不下數十百種,朵朵挺生,亭亭靜植。加上朱黃金葉,越顯光華瀲灩,彩氣繽紛。

元兒見花田之中並無寸土,花根卻似和花田長成一片,不禁驚奇。南綺笑道:“你這呆子,還是仙人的高徒呢,連這花都不認得。這座峰腹乃是一塊萬年美玉,先父母在時,用大法力,就著原來形勢開辟,掘成了一座瑤宮仙府。這花便是玉的精英所結,道家所謂天府琪花,便是指此。因為它萬載長青,全山花木四時不調,所以這裏叫作長春仙府。其中最大的花朵,少說也開有千年以上呢。今日要往後山觀星,這花你既喜愛,可惜采時不易,現時沒工夫在此留連,改日你來,再愉愉采一朵送你吧。”

說時,已快走到盡頭,前麵腳底忽然現出一個寬約畝許的地洞,數十級白玉台階直達洞底,隱隱望見下麵光華閃耀。元兒隨了南綺下去一看,洞底比上麵還要寬大得多。

到處都是五色晶壁,隔成了十多個大小玉室。室內外陳設用具,無不華美奇麗,人世間習見的珍物也不在少。當中一室,室頂嵌著一個玉球,光華四射,到處通明,照眼生輝。

南綺先領元兒遊遍各室,最後領入舜華修道之所。隻見丹爐藥灶,冰案雲床,俱與峰上南綺所居之室相似。隻室當中丹爐前麵,設著一個極大玉坪,為別處所無。南綺指著那玉坪道:“這坪下麵便是火眼,全仗這塊玉母蓋住,移動不得;如一移動,全洞都毀了。”接著又把許多煉就的奇珍異寶,取出與元兒觀賞,詳說運用之法。元兒看一件,愛一件,直如到了山**上,大有應接不暇之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