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如雪理政

這一次裝修廠房，唐如雪完成了由“大小姐”到“大姐”的轉變，她在突然之間長大了，開始擔起家庭重任，管理工廠，理才理政治。如雪身上就有這樣一種神奇的力量，她看似柔弱的身體蘊含著無限能量，她能指揮千軍萬馬，也能讓身邊的男人服服帖帖為她做事。寶坤和牛司令，原本為愛爭鋒吃醋，打打殺殺，結果唐如雪在工廠門口一番訓話，就將他倆馴服了，由“爭鋒吃醋”變成了“勞動競賽”，有錢出錢，有力出力，修複閘北工廠，盡量將停工時間縮到最短，讓工人盡快上崗複工。

父親在外談生意，家裏隻剩女子：母親、大姐、二姐、三姐。唐家總管路姨也是女人，父親擔心家裏沒有男人，家中女眷會受人欺負，就時常往家裏打電話，問問家中情況，有沒有人來鬧事，安好與否。還真有人來家裏鬧事。這天，唐家花園裏來了一位不速之客，粗布衣，短打扮，剃了一個奇怪的鍋蓋頭，鼻子尖尖四處臭臭聞聞的模樣，樣子很不招人待見。

“小姐，有一位客人非吵著要見你！”

路姨來到唐如雪房間，找她說話。如雪問：“什麽人？誰放他進來的？”

“說是咱們鹿鳴糖廠一個女工的丈夫。工廠日本人被毀壞，機器停轉，有些女工被暫時遣散回家，他老婆高素梅就被廠裏請退回家了，他又沒工作，全靠他老婆一個人在糖廠打工賺錢，按他的話說，家裏揭不開鍋了。”

“他叫什麽名字？”

“郭良生。”

“郭良生？上回廠裏帶頭鬧事的好像也有他，是個刺頭，好吧！告訴他，我馬上下來。”

“是，小姐！”

郭良生是個刺頭，遊手好閑。他今天來的目的，其實是想討要一筆錢。家裏其實也沒到揭不開鍋的地步，但聽說大小姐仁慈，就來討要試試。大不了被人羞辱一頓轟出來，這也沒什麽大不了的，大丈夫能屈能伸，還怕一個女人不成？

他坐在大客廳的沙發上等大小姐下樓。

客廳的挑高有兩三層那麽高，華麗的枝形吊燈像蓮花一樣層層展開，每一個花瓣裏住著一顆會發光的糖。郭良生坐在那兒想，人跟人真是不一樣啊！這唐老板的家真是太漂亮了，沙發就跟貼了金邊一樣，讓人不敢坐。古董文玩，青花瓷瓶，隨處可見。窗簾是大波浪的，仿佛窗外有海。地麵上鋪的是北京地毯，花盆裏種的是巴西大闊葉植物，油綠油綠，令人想起熱帶雨林。屋裏溫暖如春，完全感受不到季節的變化。

郭良生蹺腿坐在那兒，滿心滿肺都是嫉妒，他決定狠狠地敲詐一筆，“跟有錢人，甭客氣！”他心中暗想。

這時候，隻見從大樓梯上款款走下一位女子，身材窈窕，儀態典雅，步履輕盈，在郭良生眼中，這女子就是天上的仙女，眼見也不為真，隻覺得她在天上。

“大小姐好！”郭良生略微起身鞠了一個躬。

“你就是郭良生？”唐如雪問。

“是，是，我是郭良生。”他結結巴巴地答。

郭良生站在那裏，弓著蝦米腰，進也不是，退也不是，剛才想問人要錢的那股狠勁兒一下子不見了，剩下隻有驚慌和羞愧。郭良生咽了一下唾沫，喉結像一顆滑動的小核桃上下滾了幾滾，他用手揪脖子上那塊皮膚，揪得有些紅紫，樣子有點難看。

“大小姐，我走了。”

“不是說有事找我嗎？怎麽這就走了？”

“本來是想……哎，我張不開口。”

“你說吧，沒關係。”

“糖幫那幫人，非要拉我入夥，我就想著上大小姐這來問問，是去還是不去，畢竟大小姐一直罩著我們家素梅，讓我們有口飯吃。”

“幫派？”

“是的，幫派。”

“那這事可就複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