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徐玄的動作比那些站起來的強壯青年還快,隻是一個眨眼的時間他就踢開椅子將阿皎拉到了身後。

徐玄臉色陰沉地看著徐勝文:“就憑你們十個人也想攔住我?還有什麽後手不如現在就使出來吧。”

“你逃出去也沒用。”徐勝文冷笑一聲,拿出一份文件扔在桌上,“從你簽下轉讓合同的那瞬間開始,你就該有受死的覺悟,門外就是專門調來對付你的火器組,你已經無路可退了,徐玄。”

阿皎不動聲色地看了大門一眼,雖然整棟大樓都設置了防聽力進化者竊聽的防護,但也不至於讓她連一絲呼吸聲都聽不到,徐勝文在說謊,門外並沒有人。

“這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完成的事。”徐玄背在身後的手突然拉住了阿皎,他一邊說話吸引徐勝文他們的注意,一邊朝窗邊慢慢退去,“恬不知恥也要有個限度,恐怕你早就有了這個心思吧?”

“這你就誤會徐叔了。”葉宣昊微笑起來,“徐叔也是猶豫了很久,是你屢教不改,逼得徐叔下了決心。”

“這裏什麽時候又輪得到你插嘴了?”徐玄眯著眼,輕蔑地看著葉宣昊,“兩個不甘屈居人下的廢物,聯合起來又能改變什麽?”

“我能改變什麽,你已經沒機會看到了。”葉宣昊似被觸到痛點,笑容瞬間垮了下來,他惡狠狠地瞪了其他人一眼,“動手!”

徐玄把阿皎往後推了一把,自己則向前一步準備對付八人。七名青壯年向他逼來,剩下的一人卻突然轉頭攻擊徐勝文,轉眼間徐勝文就被按到了桌上,閃著寒光的短刀在他胸腹處飛快地捅了四下。徐勝文抽搐著滑到地上,口吐血沫,在明白過來現狀後,他吃力地朝徐玄的方向伸出一隻血淋淋的右手:“兒子……救我……救救我……”

“怎麽樣?一份通敵文件如果還說明不了什麽,那麽一個堂堂議員的死亡呢?”葉宣昊笑了起來。

一個青年趁徐玄愣神的時候抬起短刀朝他砍去,卻被突然出現在他身邊的阿皎抓住握刀的手腕,反手折斷。青年的慘叫蓋過了讓人毛骨悚然的骨折脆響。

短刀從他手裏跌落,阿皎麵無表情地鬆開了他的手,他哀號著倒在地上。

“你果然是未央庭追查的刺客!連老天都在幫我!”葉宣昊狂喜地站了起來,他突然提高音量,大吼道,“所有人聽令!拿下叛徒!”

在房門從外被打開的瞬間,徐玄踢碎了會議室裏當作牆麵的巨大落地窗,槍聲響起,阿皎被徐玄抱著跌出了窗外,下墜的時候,徐玄一個翻身和她交換了上下的位置。

失重感僅僅一瞬間就結束了,地麵反饋回來的衝擊讓阿皎的身體隻是震了震,而在她身下的徐玄則悶哼了一聲。

阿皎拉起草坪上的徐玄,通常情況下力量進化者還會伴有一定程度上的肉體強化,但再怎麽也不可能從十二樓跌落後依然安然無恙,然而徐玄麵不改色,從外表上看不出受傷的痕跡。他的心率倒是不正常的急促,但是這個情況下,阿皎也沒辦法判斷是不是受傷的原因。

樓上會議室裏,葉宣昊冷冷地看著徐玄和阿皎驅車逃出了政府大樓,臉上沒有一絲急色。在他身後,會議室的門敞開著卻空無一人,隻有一把跌落在地的手槍。

在葉宣昊的命令下,一名青年提心吊膽地回收了門外設置的機關,又畏懼地撿起手槍,雙手捧著遞給葉宣昊。

葉宣昊把金屬機關捏成一個薄片直接扔到了樓下,手槍則被他小心藏了起來。在星海聯邦,火器是禁物,隻有未央庭直屬的火器組能夠擁有和使用,如果被其他人發現他有火器,相信他一定比徐玄死得更快。

“葉少,接下來我們怎麽做?”一人問道。

“放心吧,”葉宣昊意味深長地說道,“接下來的事我都安排好了。”

數分鍾後,聽聞槍聲後趕來的士兵衝進了四樓的會議室,留給他們的是橫躺在地上的九具屍體。渾身是血的葉宣昊捂著受傷的手臂,掙紮著從牆角站了起來:“徐玄投靠了廢都,3區負責人已經被他殺死……事態緊急,你們馬上封鎖城區,派人上報未央庭!”

三個小時以後,辦完了各種手續,將徐玄背叛的前因後果不厭其煩地向未央庭那邊重複敘述了無數次後,葉宣昊終於被允許回自己的住所。他滿臉疲憊,一瘸一拐地坐上了車,由士兵護送著回到了自己家。等到站在家門前,隻剩下他一個人時,他笨拙的動作突然靈敏起來,臉上的疲憊之色也一掃而空,隻剩下掩不住的興奮,在拿鑰匙開門的時候,他甚至忍不住哼起歌來。

葉宣昊放鬆的愉悅心情僅維持了短短幾秒就結束了,在打開門聞見一股嗆人的煙味後,他的微笑僵硬在了臉上。

當葉宣昊換上室內拖鞋,硬著頭皮走進門時,屋內的燈乍然亮了。葉宣雲已經獨坐在黑色的真皮沙發上等葉宣昊了,明明還有兩條空的沙發,但是葉宣雲的幕僚們一個都沒坐,全都像奴仆一樣恭恭敬敬地站在他的身後。在葉宣昊眼裏,天花板上刺目的燈光傾灑下來模糊了這些人的麵孔,把他們的臉變成了一片片閃著寒光的刀鋒。

在幕僚們鄙夷的目光中,葉宣昊慢慢走到了葉宣雲麵前。葉宣雲在煙雲繚繞中眯著眼看著他,食指在香煙上輕輕點了一下,一簇煙灰掉落在光潔的木製地板上,葉宣雲視而不見。

“把這件事的來龍去脈告訴我。”葉宣雲的聲音沒有任何溫度,也沒有讓葉宣昊坐下。

葉宣昊省略了一些重要的信息,把自己的計劃和目前的事態進展簡略地說了出來。

看著葉宣雲越來越難看的臉色,葉宣昊就知道這件事不可能得到他的支持。

“你們覺得這件事能成嗎?”葉宣雲目不轉睛地盯著葉宣昊,問的卻是身後的智囊團們。

在搖頭的幾人中,一個禿成地中海的中年男人接道:“難說。”

葉宣雲突然暴怒,抓起麵前玻璃茶桌上的煙灰缸就朝葉宣昊砸去:“這麽大的事你竟然不提前來和我商量?你早不動手晚不動手,偏偏要等到我就在隔壁7區的時候動手,你是想把我害死嗎?!”

煙灰缸砸中了葉宣昊的額頭,在一陣眩暈中,他弓著背將手撐在了自己膝蓋上才勉強站穩腳步。

對葉宣雲的殺意在葉宣昊心中激烈翻滾,他抬起頭,憤怒地說道:“我已經做了萬無一失的準備,3區馬上就是我的囊中之物了!”

“重要的是時機啊……”先前說話的男人悠悠地說道,他表情浮誇地歎了一口氣,就像在他麵前的是一條無法溝通的野狗。

“葉區長,我們不能繼續在3區逗留了。如果有心人要拿這件事做文章,我們必須提前趕回1區做好應對。”另一個西裝筆挺的瘦高男人說道。

“我也同意。”其餘幾個智囊紛紛讚同。

香煙從葉宣雲細長的手指中落下,他從黑色的真皮沙發上站了起來,掐滅煙頭,緩步走到葉宣昊麵前。葉宣雲伸出手,狠狠地捏在了葉宣昊簡單包紮後的傷口上:“後天之前把你的爛事給我解決掉,不然我就要來解決你—明白嗎?”

看著葉宣昊扭曲的麵孔,葉宣雲把手從他手臂上鬆開了,轉身麵對自己的幕僚們,麵無表情地說:“走。”

一群穿著皮鞋的男人踩著響亮的腳步聲從葉宣昊麵前經過,半晌後,所有人都走光了,屋內隻剩下了一個孤獨站立在原地、臉色猙獰如惡鬼的青年。

政府大樓裏發生的事情很快就在持續了整晚的搜捕中傳得盡人皆知。等到第二天傍晚的時候,徐玄的叛徒身份就已經成了板上釘釘的事。

在3區邊緣地帶的一棟爛尾樓裏,外出打探消息的阿皎帶著一大袋食物回來了。她把裝著足夠徐玄吃上一個星期的食物口袋放到了最醒目的地方,她的動作不算小,然而徐玄隻是靠在一根光禿禿的水泥柱上,漠不關心地望著外麵橘紅色的夕陽,根本沒有看她一眼。

即使沒有外界的刺激,他的心率依然異常,阿皎知道他一定是在墜樓時受了內傷,但是直到現在,他對此依舊一字不提。

“接下來你準備怎麽辦?”阿皎打破了沉默。

很久以後,久到阿皎以為徐玄不會回答時,他終於轉過頭,用麵對其他人時冷漠的眼神望著她,不帶感情地說:“你要走了?”

“我要走了。”阿皎說。

“就算沒有這件事,你還是要走的,是不是?”

“是。”

“無論如何你都要離開這裏?”徐玄再次問了一遍。

“對。”沒有一絲猶豫,阿皎回答。

“好,我知道了。”徐玄淡淡地點了點頭,“你走吧。”

他們不再需要別的告別,阿皎轉身向著出口走去。

“等等。”徐玄的聲音突然從後麵傳來。

阿皎在片刻後轉過了身。一個咖啡色的錢夾從地上滑了過來,準確地停在她的腳邊。

“拿去。”徐玄沒有看她,視線盯著不遠處一個落滿灰塵的塑料垃圾,“下次不要偽裝成奴隸了……傻子才會信你。”

“明晚六點以後城門的封鎖會鬆懈,趁那個時候離開這裏吧,不要回來了。”他輕聲說道。

到最後,他也沒有抬起眼看阿皎一眼。

阿皎注視了他片刻,既沒有撿起地上的皮夾,也沒有轉身離開,而是開口問道:“昨天晚上你原本打算告訴我什麽?”

“你想要留下了?”

“不。”阿皎說。

“那為什麽還不滾?”徐玄冷冷地說。

徐玄知道自己的冷言冷語在阿皎那裏不過是過眼雲煙,但於他自己而言卻是利劍,深深地從他心上割過,他不是怕阿皎不走,而是怕自己會忍不住開口叫她留下。

阿皎看了他一眼,轉身走了出去,這次沒有人再叫她,她也沒有再停下。

當阿皎的腳步聲完全消失後,徐玄從衣服裏掏出一枚造型粗獷的手工戒指靜靜凝視著,夕陽穿過戒指的空洞,掃過他指腹上細小的多道傷口,最後停在他英挺的鼻梁和緊抿的嘴唇上,帶來一絲難言的落寞。

他原本打算在晚餐的時候把這枚戒指送給阿皎,告訴她如果不願留在星海聯邦,那他就和她一起離開,可惜已經沒有機會了。

片刻後,徐玄收回戒指,將它小心地貼著胸口放好,然後從地上緩慢地站了起來。

從高處跌落留下的內傷在這一刻乍然劇痛,可是徐玄麵上沒有露出一絲異色,他絲毫沒有停頓地向著出口大步走去,如血的夕陽下,他的臉異常冷酷和英俊。

第三天的時候,任命葉宣昊為3區暫代負責人的通知正式下達了,葉宣昊一大早就坐到了屬於區域負責人的辦公室裏,無論是堆積如山的批文還是一個連一個的會議,都讓他感到深深的興奮。權力的滋味是這麽美好,要不了幾天他就會把頭銜前麵的那個“暫代”兩字去掉,成為第3區域的真正主人,到了那個時候,他就有資格參與議事會的決策,真正有了和葉宣雲對抗的實力。

就在他陷入美妙的遐想時,辦公室的門突然嘀的一聲自動開了。這是不可能發生的事,因為整棟機關大樓裏,隻有區域負責人的辦公室是用指紋鎖的,按理來說除了他沒人能……葉宣昊突然想到某種毛骨悚然的可能,猛地伸手摸向右手邊的一個抽屜,但是下一秒,一個熊熊燃燒的火團就朝他飛了過來。

葉宣昊抽身大步向後退去。火團落到辦公桌上,瞬間點燃了桌上的文件。頭頂上的火災報警器連帶整棟樓裏的報警器都刺耳地尖叫起來,與此同時,葉宣昊也看清了落在自己辦公桌上的是什麽東西—一件散發著油漆味的外套,雖然大部分都已經變形,但葉宣昊還是一眼認出了這是誰的東西,因為就在前天下午,這件衣服還穿在徐勝文的身上。

“你是怎麽進來的?!”葉宣昊氣得眼前發黑,整棟大樓裏那麽多武裝巡邏,居然還是讓一個被通緝的人大搖大擺進來了!

徐玄把一張染血的紙巾扔在地上,裏麵什麽東西骨碌骨碌滾了出來,葉宣昊定睛一看,發現是一截手指。

“通緝犯的指紋當然要消除,但是死人的就無所謂了,你是這麽想的吧?”徐玄臉色陰沉地朝他走了過去。

盡管葉宣昊在預備軍團力量進化科裏的成績總能排上前二,但這次依然和往常的無數次一樣,他毫無懸念地敗在了徐玄手下。當呂天和帶著無數武裝士兵衝進蔓延著火焰、煙霧陣陣的辦公室時,窮凶極惡的通緝犯已經掐住了代理負責人的脖子。

“徐玄!你不要一錯再錯了!”呂天和沉著臉喝道,“未央庭派我來捉拿你回去受審,如果你再執迷不悟,我有越過審判就地處決你的權力!”

辦公室裏褐色的椴木時鍾響起了六點整的鍾鳴聲,徐玄收緊了掐在葉宣昊脖子上的手指:“讓他們放下武器,給我準備一輛車。”

“照他說的做。”葉宣昊咬著牙惡狠狠地說道。呂天和沒有開口,士兵們猶豫地互相看了一眼。

“你們聾了嗎?!照他說的做!”葉宣昊怒吼道。

十分鍾後,徐玄和被反綁住雙手的葉宣昊站到了一輛汽車前麵。徐玄監督著葉宣昊,讓他從駕駛席爬到另一邊的副駕駛後,然後徐玄也坐了進去,軍車在無數人的注視下絕塵而去。呂天和慍怒地對身後士兵吩咐:“解除封鎖線,調集全城士兵全力追捕叛徒徐玄,我就不信他能在這天羅地網裏討得了好!”

有了葉宣昊這道免死金牌,徐玄一路暢通無阻地駛出了城區,車輛越開越偏,原本遍布道路兩旁的土房已經看不見了,視野裏隻剩下連綿空曠但寸草不生的荒地。

徐玄把車開下馬路,在崎嶇不平的荒地上顛簸飛馳,控製屏上的電表顯示車內能源已經接近告罄,呂天和的這點小把戲在徐玄的意料之中,他看了一眼時間,現在距離六點已經過去二十分鍾,他一轉方向盤,在荒野之中把車驟然停下。

葉宣昊被徐玄從車裏粗暴地扯了出來,他陰冷地盯著徐玄,沒有絲毫驚慌:“你已經完了,徐玄。”

“在我完之前,你早就死了。”徐玄扯掉捆住葉宣昊的繩索隨手扔到地上,衝他抬起了下巴,“來吧,現在是你死前洗刷屈辱的最後機會了。”

葉宣昊眯著眼,慢慢地揉著自己的手腕:“你知道嗎?你身上最讓我討厭的……就是這股目中無人的傲氣。地位、家庭、財勢、權力—曾經的天之驕子失去了一切,成為一隻過街老鼠,這滋味不好受吧?如果可能,我還想讓你再享受一段這樣的日子……真可惜,你這麽快就自己送上門了,隻要在這裏殺了你,我的計劃就會畫上天衣無縫的句號。”

“說完了?我也很可惜,”徐玄冷笑道,“你的遺言太長,墓誌銘上刻不下。”

下一秒,被激怒的葉宣昊就對徐玄發起了猛烈的攻擊,力量進化者之間的戰鬥總是聲勢浩大,更不要說霸占身體進化科榜首和榜眼的兩名強者,以兩人為中心的這片荒地,一時間大地顫動,飛沙走石,空氣裏的爆裂聲隨著他們淩厲的拳腳攻勢不絕於耳。

從第四招開始,葉宣昊就漸漸露出了劣勢。一直以來都是這樣,在預備軍團裏的七年,他就從來沒有一次在徐玄手下走過十招,徐玄總是以壓倒性的優勢在所有人麵前讓他顏麵盡失,徐玄是不亞於葉宣雲的另一個噩夢,讓他的頭頂永遠罩著別人的光輝。

葉宣昊臉色一狠,突然從背後掏出一把漆黑的手槍。徐玄猛地攥住槍管使它偏離了方向,子彈打中了大腿,槍管在徐玄手中扭曲變形,最後變成一塊廢鐵被扔在地上。徐玄臉上沁出忍痛的汗珠,卻還是挑釁地笑道:“隻有繡花枕頭才會借用火器。”

“徐玄—我要把你碎屍萬段!”葉宣昊紅著眼睛,像一頭失去理智的野獸一樣,完全放棄了防禦隻埋頭攻擊。而腿部中彈的徐玄的瘋狂程度更是有過之而無不及,全然不顧牽扯到傷口,渾然一副將生死置身度外的打法。

在一聲勁厲的風響聲中,葉宣昊的橫踢險之又險地擦著踢中了徐玄的腹側,力道大半落空,但徐玄依然悶哼著踉蹌後退了兩步,口中竟然湧出一股鮮血。

葉宣昊的狀態比徐玄好不了多少,承受了徐玄針對他頭部的多次重擊,他搖搖晃晃地勉強保持著站立,臉上像是被紅色的雨水衝過,在一片赤紅中,一雙充血發虛的眸子目光渙散地盯著徐玄的方向。

“哈哈哈—”葉宣昊的笑聲裏充滿了癲狂,此刻的他已經理智全無,“隻要殺了你,我就再也不是第二了……別人提起我……再也不是‘排在徐玄後麵的那個’了……哈哈哈……”

葉宣昊模糊的視線已經難以分辨事物,神誌也已經不清,當徐玄一拳把他打倒在地時,他努力地瞪大著眼,試圖看清徐玄臉上的表情:“告訴我……為什麽……既然已經有了葉宣雲,那又為什麽讓我存在……既然世上已經有了你……為什麽……又還要我覺醒同樣的力量異能……”

“這個世界上……”葉宣昊失去焦點的琥珀色眼睛裏流出了帶著紅色的血淚,順著他的眼角流進了幹涸的沙地裏,瞬間消失不見。

“難道就沒有我的容身之地嗎……”

在徐玄的拳頭落下以前,葉宣昊就停止了呼吸。

徐玄慢慢直起身,麵無表情地用手背抹掉嘴邊的血跡,在他的視野餘光裏,蟻群一樣密密麻麻的軍車正向這裏轟鳴著疾馳而來。徐玄知道,每一輛軍車上麵都運載著三十名或更多的士兵,就像他希望的那樣,全城的兵力都已經匯集在這裏了。

他站在原地沒有動,當數不勝數的士兵把他包圍起來時,他的臉上甚至沒有一絲慌亂。士兵們看著已經徹底變樣的地形和地上淒慘的屍體,不約而同地流露出了恐懼的神色。

“將軍,已經沒氣了,他的身邊還有這個……”一個上前探了葉宣昊鼻息的士兵跑回呂天和身邊,將一把完全變形的手槍拿給他看。

“徐玄,你還有什麽話要說?”呂天和麵沉如鐵地看著徐玄,“殺死聯邦區域負責人,死罪一;綁架殺害區域代理負責人,死罪二;私自盜用禁器,此乃死罪三,犯下如此之多的大罪,現在誰也救不了你了。”

徐玄抬起頭,嘴角勾起一個不屑的冷笑:“我不需要任何人的拯救。”他的視線慢慢掃過包圍圈的所有士兵,“交手前你們要做的事隻有一件,那就是祈禱……祈禱勝利之神站在你們那一邊。這就是弱者麵對強者能做的唯一一件事。”

話音未落,他猛然衝進人群,一線的士兵大多是由力量進化者組成的,但在徐玄來勢洶洶的攻擊之下,力量進化的士兵們宛若一個個沒有自保之力的普通人,連徐玄的一招都招架不住。呂天和見勢不好,立即加入戰鬥,他擋在一個小兵麵前,用刀麵擋住了徐玄的一拳。一聲脆響,軍團針對力量進化者而特製的製式武器應聲而斷,呂天和震驚地看著手中斷裂的長刀,不敢置信:“不可能……你……”

“呂天和……你知道實際力量大過身體承受力是什麽感受嗎?”徐玄呼吸急促,抬起的臉上卻又絲毫沒有疲色,他的眼睛亮得驚人,就像是黑夜裏刺破迷霧的燈塔。

“你們迫切渴望的力量對我而言反而成了一種掣肘,我無法全力以赴,也不能酣暢淋漓地享受一次戰鬥,稍有疏忽,就會被自己的力量所傷……在此之前,我一直以為這股力量形同累贅……”徐玄咧嘴一笑,隨著他笑容的牽動,幾絲細小的裂紋在他麵部出現,“直到現在……我終於明白,這股力量是為了什麽存在。”

拳頭擊出,呂天和在巨大的破空聲中飛了出去,一個士兵伸出手想去接,卻沒想到剛剛觸到呂天和的身體就被超出想象的可怕力量一起打翻,身在這條軌跡線上的士兵,一個個都像脆弱的骨牌,毫無反抗之力地被打倒了。

徐玄渾身是血,他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狠厲悍然的目光掠過視野裏的每一個士兵:“有一天我會死,但不會是現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