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轟……”

巨大的閃光隨著雷鳴撕破了夏末靜謐的夜空。電光照亮了昏暗的倉庫裏堆積的貨品,也照亮了在同一時間踏入倉庫的數道身影。

一個蓄著八字胡的中年男人被驚雷嚇得一個哆嗦,下意識地往他身後的幾個彪形大漢身邊退去,保鏢們立即停下腳步將中年男人保護起來,其中一個甚至還伸出手扶住了驚慌的雇主。原本就走在最前方的黑發青年絲毫沒有受這平地驚雷的影響,幾步將其他人遠遠拋在身後。

中年男人推開保鏢的手,連忙堆起討好的微笑追了上去。

“徐少—徐少!裏麵黑,您可要注意腳下啊!”

黑發青年握著手電筒,白色的光束追隨著他審視的目光在倉庫貨架上慢慢移動,從隨意散落在破紙箱裏的金銀首飾,到被層層保護起來的瓶裝葡萄酒,倉庫裏的貨物以一種奇特的價值排序擺放著。

“徐少,您的眼光太好了,這是今年新出的珠紅葡萄酒,成色是曆年最好的一次,我這個人是酒盲,還要拜托您幫我嚐嚐,一會兒我就讓人搬幾箱到您車上—”中年男人看到手電筒的光束停在酒盒上,自以為懂了對方的意思,立即善解人意地說道。

“今年大旱,就連供給未央庭的新酒也少了一半,金會長還能拿出這麽多來拍賣,實在是神通廣大啊。”黑發青年的手電筒光束掃過倉庫裏連綿成一條長帶的葡萄酒貨架,冷冷地說。他的聲音和他給人的感覺一樣,低沉不馴,帶著拒人於千裏之外的傲氣。

“徐少過譽了。”金會長謙虛地擺了擺手,上揚的聲音裏卻有一絲自得,“我也是費了好大一番功夫才找到新的供貨商呢。”

“看得出來是費了很大功夫。”黑發青年說,“星海聯邦能夠出產葡萄的區域隻有那麽幾個,大旱過後更是僧多粥少,金會長領導著一個剛剛興起的商行,竟然能變出這麽多份額外的紅酒,真是令人……吃驚。”

聽出黑發青年話裏的另一個意思,金會長臉上的笑容有些僵硬:“徐少,您在說什麽呢?”

“每個酒莊出產了多少紅酒是有記錄的,一查就知道,金會長沒必要在這上麵和我多費口舌。”黑發青年挑起淩厲的刀眉,垂著眼冷酷地看著他,“這批從原始部落走私來的紅酒必須下架,至少在我的地盤上,必須下架。並且鑒於你不夠誠信的行為,今後貴商行在3區的場地租金會提高一成。”

“你不能這樣……”金會長有些慌亂,“我是和你父親簽訂了合同的,租金早就確定了,他是3區的區長,你不能背著他做決定。”

“金會長,你還有其他的選擇。”黑發青年轉過頭看著他,神色帶著不加掩飾的不耐煩,“你還可以因為通敵走私罪到未央庭的地牢裏去走一趟,錢也賺了不少了,給自己放個長假也是不錯的選擇,是吧?”

“徐少……”金會長的額頭沁出了細密的汗珠,失去了先前那副從容自信的商人樣子,慌張地請求黑發青年開恩,黑發青年卻看也不看,轉身向倉庫更深處走去。金會長一肚子火氣找不到地方撒,轉身狠狠地瞪了身後離得最近的一個保鏢一眼,憤恨卻又無可奈何地繼續追上了黑發青年。

“那是什麽?”

黑發青年突然停下了腳步,手電筒耀眼的光束指向了一扇緊閉的房門。

“那是特別貨物區,關著明天公開拍賣的奴隸。”還停留在損失了一大筆利潤的打擊中的金會長情緒不高,懨懨地回答。

“打開。”黑發青年簡短但不容置疑地說。

保鏢們看向他們的雇主,金會長勉強拉起笑臉,語氣古怪地說:“還愣著幹什麽,快去給徐少開門啊!”

其中一個保鏢拿出鑰匙,走上前去打開了門鎖。

“徐少,請。”金會長勉強笑著為黑發青年推開了門。

黑發青年沒有走進房間,而是在門口就停了下來,僅僅用手電筒的燈光掃過房間內一張張或麻木或惶恐的臉。這些待售的奴隸無一例外都是年輕女性,她們大的二十幾歲,小的不過十三四歲,被手電筒照到的時候,不是呆呆地瞪大眼睛,就是恐懼地低下了頭。

黑發青年大致掃了幾眼沒有發現可疑後就準備離開,突然,整個倉庫頂棚上的電燈都亮了起來,包括這個小小的房間。明亮的燈光照亮了每一個角落,金會長不用抬起手腕看表也知道時針指向了八點,隻有這個時候,城裏的發電廠才會開始供電,每一天都是如此,比時鍾還準。

金會長剛要說話,就看見黑發青年握在手裏的手電筒咚的一聲掉到了地上。

“徐少?”金會長狐疑地看著他。

黑發青年呆望著一個方向,像是被人按下了暫停一般,連眼睛都沒有眨動一下。金會長下意識地也轉頭朝他看的方向望去。

一秒的時間不到,金會長就找到了黑發青年在看的東西,在那堆待售奴隸膽怯憔悴的麵孔中,一個年輕女性緊緊地閉著雙眼靠牆而坐,她穿著和其他奴隸一樣的粗布衣裳,支起的單隻膝蓋上頂著她的手腕,姿態從容,一頭漆黑奪目的長發瀑布般從肩上垂下,懸直的鼻梁和線條分明的輪廓有著幾分英氣,但又因為臉色蒼白的關係,這幾分英氣被折得若有若無,讓粉得像是剛剛綻開的櫻花花瓣的薄唇和纖細柔美的脖頸奪了光彩。

金會長不記得自己的活物倉庫裏有這麽一個人間尤物,但是他沒有多想,畢竟商行裏等待出售的貨物太多,他不可能每一個都有時間檢閱。

“她是什麽身份?”

黑發青年開口說話了,他的聲音低之又低,簡直就像是呢喃。金會長看了眼閉著眼的年輕女人,了然地同樣壓低了音量:“具體的出身我還要問過手下才清楚,徐少如果想要的話,我很願意放人。”

自以為找到黑發青年突破點的金會長還沒來得及高興,對方的一句否定又把他打入了深淵。

“不用了。”黑發青年說。

但是下一秒,這個始作俑者親自把他從深淵中撈了出來。

“不用查出身。”黑發青年說,“我要她。”

靠牆而坐的年輕女人在這一瞬毫無征兆地睜開了雙眼,狹長的眸子,黑夜般漆黑無盡頭的瞳孔,這雙眼睛為她的骨肉皮相注入了靈魂,美人有千千萬萬,但她美得獨一無二。她不帶任何感情的黑色眸子筆直地望著黑發青年,後者盡力維持著不變的神情,但內心已是波濤洶湧。

金會長暗自觀察著黑發青年微弱的表情變化,知道一切已經不用擔心。

“這沒有問題,但是我的租金……”金會長滿臉笑容。

“照常。”

“那我的那批葡萄酒呢……”金會長得到甜頭,還得寸進尺地問道。

“還是那句話,不能在3區售賣。”黑發青年平直無波地說,“但我可以介紹一條特殊的銷售渠道給你。”

“傻站著幹什麽,快去把那個女人抓……不,請出來!”金會長笑逐顏開,立即扭頭對他的保鏢喊道。

黑發青年抬起手製止了他們,他朝瑰麗的女人大步走了過去,在中途又放慢了腳步,動作輕緩地停在她麵前。

黑發青年眼裏像是隻看得到她一個人的存在,他的目光清澈筆直,毫無陰霾,透著誌在必得的有力光芒:“你叫什麽名字?”

她垂下眼瞼,沒有說話。

“我叫徐玄,記住我的名字。”

他突然彎腰將她攔腰抱了起來。

“徐少,您的車已經在外麵了。”金會長看著姿態曖昧的兩人,同樣露出了曖昧的微笑。

徐玄沒有說話,直接抱著她大步向外走去。懷裏的女人在好一會兒的僵硬後,突然抱住了他的脖頸,把臉埋了進去。

一行穿著星海聯邦軍服的人迎麵朝他走了過來。

“各位是……”後一步從房間裏走出來的金會長走上前來,他的保鏢們把他簇擁在中間。

“我是隸屬星海聯邦的將軍—呂天和,代表未央庭正在追查一個逃犯。”為首的男人出示了他的證件,金會長沒有接過,僅僅伸出腦袋眯著眼看了一眼,接著就開始叫冤:“逃犯和我們商行又有什麽聯係?蒼天可鑒,我是做老實生意的啊,我的合作夥伴們最了解不過了,說起我金大年的名聲,那可是……”

“我知道金老板是誠信人,但保險起見我還是要帶人搜查一下,這也是為了金老板的人身安全著想。”呂天和不為所動,他給了身後的部下們一個眼色,這些士兵就分散而去了。

“哎!你們怎麽能這樣!你們就是這樣對待一個守法公民的嗎?!”金會長急了,撥開保鏢們直接站到呂天和麵前。

徐玄不打算進一步摻和下去,他邁出步子繼續往大門走去,一隻手卻把他攔了下來。

徐玄眯著眼盯住呂天和,麵色不善。

數秒後,呂天和的手放了下來,似乎一個奴隸並不值得引起他的注意,他的視線一動不動地看著徐玄:“我知道你,3區的混世魔王,新生代進化者中的力量型最強者,就連未央庭的那位大人物也聽過你的傳聞。”

“所以?”徐玄的嘴角歪了起來,露出一個不屑的冷笑。

“我想邀請你來軍團,為保護聯邦獻上一份力量。”

“沒興趣。”徐玄發出冷笑,“雖說直屬未央庭的軍人可以無須入城許可就能隨意進出聯邦管轄下的任意區域,但我還是要告誡你一句,在不熟悉的地方,最好夾緊尾巴做人。”

徐玄越過呂天和,朝大門大步走去。

“如果你改變主意,隨時可以來找我。”呂天和的聲音從身後傳來,徐玄的腳步沒有一瞬的停頓。

他輕輕拍了拍懷裏女人的背,像是安撫,等她抬起頭時,他已經若無其事地移開了目光,就像剛剛的動作隻是隨性之舉。

不知什麽時候,外麵已經下起了大雨,天空黑沉得像是要墜落下來,一輛線條銳利的乳白色轎車已經停在了門口,徐玄小心地將女人放進副駕駛後,自己坐進了駕駛室。

轎車被發動,從狹窄的道路上緩慢駛到了商行的大門,穿著雨衣依然被暴雨打得濕透的門衛們迅速推開了沉重的鐵柵門。車子駛上大道後,豪華的商行很快就被甩在了腦後。緊閉的車窗減弱了窗外磅礴的雨聲和時不時響起的驚雷,車窗內的氣氛在對比之下顯得靜謐又柔和。

“你是打算告訴我你的名字,還是想要我給你取一個?”徐玄握著方向盤,目光直視著前方說道。

女人傻傻地望著窗外,似乎是在思索。徐玄凝視著外麵不斷被電光撕裂的青黑色夜空,突然說:“你知道為什麽現在天空裏沒有月亮嗎?”徐玄握著方向盤的手指在上麵輕輕地敲擊了幾下,“因為月亮被我偷到了車上。”

他轉過頭來,用強而有力的目光看著麵無表情的她,不容反駁地說:“從今以後,你就叫阿皎。”

眸色冰冷的女人隻是轉過頭去,望著窗外的雨景沉默不語。

夏末的大雨漸漸停了,月的輪廓隱隱從烏雲後露了出來。道路兩邊泥磚簡陋堆砌起來的商鋪無一例外全都關著大門,磚砌的平房沒有粉刷外牆,露著難看的外皮,隔上幾百米才會看見零星幾個亮著燈光的房屋,街上沒有行人,宵禁後的3區就像無人生活的死城一樣,一片死寂。

由於物資的匱乏和治安的低下,為了維持統治,星海聯邦采取了最粗暴簡單的辦法—宵禁。每到夜晚八點,所有平民就不得再行外出,宵禁後還依然遊**在街上的人一經武裝巡邏隊發現,就會被抓捕投入大牢。但這條規定不適用於政府人員,也可能是單單不適用於徐玄,至少阿皎一直觀察著窗外,從頭到尾她都沒有看見第二輛行駛在路上的車。

當彎月完全升起時,汽車駛入了一片新的區域,連綿的萬家燈火在黑暗世界裏形成一條人造的光帶,指引著轎車的行駛方向。幾分鍾後,徐玄在一扇厚重的黑色鐵藝大門前停了下來,按響了喇叭。

一個四十多歲的門房從亭子裏跑了出來。他的動作十分敏捷,似乎有風在背後推送一樣,幾個大跨步就來到了鐵門麵前為汽車拉開了門。

駛進鐵門的轎車在一棟兩層樓高的花園別墅前減緩了速度,停進了樓下的車庫。

徐玄先一步下車,然後走到另一麵為阿皎拉開車門,他看著下車的阿皎,漫不經心地囑咐道:“一會兒不用說話,交給我就好。”

阿皎沉默不語地跟在徐玄身後一起進入了精致的別墅,在徐玄響亮的關門聲後,一個嬌柔嫵媚的女聲從客廳裏麵傳了過來:“徐玄?”

從玄關後快步走出一位比徐玄大不了幾歲的年輕女人,淺棕色的卷發下是一張秀美的鵝蛋臉,在看到阿皎的一瞬間,女人臉上的微笑僵硬了:“這位是……”

徐玄不僅沒有回答,還像對待透明人那樣看也不看她。他回過頭來等著阿皎走到他身邊,然後領著她一起走進了客廳。

客廳裏的大理石餐桌上已經擺好了豐盛的飯菜,桌前坐著兩個男人,坐主位的大概是徐玄的父親,看起來不到四十歲的年紀,戴著一副深褐色的細邊眼鏡,穿著一套正裝端端正正地坐在桌前,好像他不是等著吃飯,而是等著開會一樣。

在他右手邊坐著一位二十歲左右的男性,身材中等,容貌中等,唯一讓人留下印象的隻有一雙淺到偏琥珀色的眼睛。

徐勝文看到阿皎的第一眼眉頭就深深皺了起來,盡管他已經從阿皎身上的衣著看出她的奴隸身份,但他還是故作不知地問道:“這是?”

“阿皎。從今天開始她就住在這裏了。”徐玄拉開了一條餐椅示意她坐下。

“胡鬧!”徐勝文變了臉色,“我們家絕不可能出現女奴,馬上把人給我趕出去—韋茹!”

臉色已經恢複正常的短發女人從玄關走了出來,走到阿皎的身邊說道:“不好意思,請你現在離開我們家。”

“你信不信我現在就讓你從門口滾出去!”坐到阿皎身旁的徐玄冷冰冰地望著韋茹。

和剛剛在玄關時強烈但真實的反應截然不同,麵對徐玄的惡語,韋茹隻是委屈地看了徐勝文一眼,表示目前的情況她無能為力。

“韋阿姨,傻站著幹什麽,盛飯。”徐玄冷聲說。

韋茹的臉在聽到“韋阿姨”三個字後有些發白,但她很快就掩去了這抹異色,不動聲色地轉身進了廚房。

“你耳朵不好嗎?我說我不同意。”徐勝文臉色鐵青。

“你腦子不好嗎?我不需要你的同意。”徐玄不耐煩地說。

客廳裏的局勢一觸即發,徐勝文右手邊的年輕男子輕咳了一聲從椅子上站了起來:“徐叔,我突然想起家中還有事,就不打擾了。”

徐勝文馬上也從椅子上站了起來,他握住年輕男子的手,羞愧地連連道歉:“真是對不住了……下次一定好好請你吃頓飯,有機會的話,叫上葉議員一起。”

“我會向我哥轉達的。”年輕男子不置可否地笑了笑,離開了徐家。

韋茹端著兩碗白飯放到了徐玄和阿皎麵前。阿皎已經很久沒有看見過白米飯了,更不要說桌上長盤裏的兩條幹燒黃魚—在這之前,她一直以為魚這種東西已經滅絕了。

“怎麽了,不想吃嗎?”等了好一會兒也不見阿皎動筷的徐玄問道。

當然要吃了。

阿皎用筷子夾住一條黃魚的魚頭,在徐勝文和韋茹目瞪口呆的視線下,自然又冷靜地把整條黃魚都提到了自己的麵前,沒有找到放黃魚的地方,阿皎正準備把魚放米飯上時,徐玄把裝著另外一條魚的盤子直接推到了她的麵前。

徐勝文的臉色由青轉紅,又由紅轉青,像調色盤一樣色彩斑駁。

“怎麽樣,合胃口嗎?”等阿皎吃下第一口後,寂靜的餐桌上,徐玄擔憂地看著她,“難吃你也忍忍吧,明天我帶你出去吃。”

“徐玄!”徐勝文忍無可忍地在桌子上狠狠地拍了一下,“你給我上來!”

徐勝文怒不可遏地上了二樓。始作俑者卻視而不見,坐在餐椅上硬是把晚飯吃完才淡定自若地離開了餐桌。

客廳裏隻剩下韋茹和阿皎了,在徐勝文和徐玄不注意的時候,韋茹一直陰鷙地盯著阿皎,等兩人一走,她立即對阿皎發問:“你用了什麽下作手段讓徐玄把你買回來的?”她就像目睹了阿皎計劃的一切似的,肯定地質問道。

阿皎無動於衷地繼續吃飯,等了一會兒不見回答的韋茹恨恨地盯著她,一字一句地說道:“徐玄那種畜生帶回來的果然也是和他相近的貨色。”

阿皎依然沉默,韋茹見她沒有反應,一臉厭惡地起身進了廚房。

吃完最後一口飯,阿皎離開餐桌上了二樓。她倚在了樓梯口實木的雕花欄杆邊,耳朵裏湧進了走廊盡頭一扇緊閉房門內的爭吵聲。

“你知不知道剛剛那個人是誰?!未來的議事會議長—1區負責人葉宣雲的親弟弟!我好不容易才把他請來我們家吃飯,你看看你都做了什麽!”

“是嗎?他在我腳下屁滾尿流的時候我從沒聽說他還有個這麽了不起的哥哥。”

“你!你是想氣死我!整個星海聯邦還有誰是你不敢得罪的?那個奴隸到底是怎麽回事?從前我給你介紹的身家清白的女人你一個不要,現在倒好,竟然給我帶了一個下賤的女奴回來!這事要是傳出去了,我的臉還不讓你給丟光!趁現在沒人知道,你趕快把那個女人給處理了,就是養在外麵也好,總之馬上讓她出去!”

“不可能。”

“逆子!你是想毀了我的前途嗎?!”

“逆子?”徐玄特有的冷冰冰的嘲諷傳了出來,“你求我給你補足虧空的時候怎麽不說我是逆子?”

“閉嘴!你以為你現在的生活是誰給你的!”

“當然是我自己給的。”徐玄的聲音沒有一點怒意,隻是乍然冷了下來,“如果不是這些年來我在你屁股後麵收拾那些爛攤子,你早就在未央庭地牢裏爛成骨頭了。”

“你……你……”

“你要不要試試?看看離了我你能不能在這個位置上坐滿一年?”

“行了,我管不住你了!你愛幹什麽幹什麽!”徐勝文怒氣衝衝地說。

緊閉的房門在片刻後被人從裏麵打開,徐玄麵色冷硬地走了出來。當他看見遠遠站在樓梯口的阿皎時,他的表情難以察覺地柔和了一些。

“吃飽了嗎?”他向阿皎走了過來。

阿皎點了點頭,這是她首次對徐玄的話做出回應,盡管是冷淡敷衍,但依然讓徐玄的嘴角有了小小的弧度。

“我帶你去看你的房間。”

徐玄走在前麵,帶著阿皎走進二樓的一間臥室。他安排給阿皎的是一間整潔幹淨的客房,隔壁就是他的臥室。

“以防萬一我還是提醒你一句,”走之前徐玄忽然又轉過身來,鄭重地看著阿皎說道,“不要想著逃跑,如果想要什麽東西就告訴我,錢能夠解決的問題,都不是問題。”

徐玄關門離開後,阿皎緊抿的嘴唇立即無力地鬆開,她的唇瓣輕微顫抖著,臉上沒有一絲血色。

阿皎緩步走到房間一角,在豎立的全身鏡前伸手揭起了深色上衣的下擺,她的右腹上有著一個向外綻開的可怕創口,就像是雪地上一朵被碾碎了的紅色花朵,隨著她的呼吸,這朵黑紅色殘花的花瓣正在輕輕翕動著。

傷口是四天前一把帶血槽的機關刺刀造成的,如果是巔峰時期的阿皎,刺刀根本不會碰到她的一片衣角,然而事實卻是她不單被刺刀重創,還因為不愈的傷口陷入了困境。阿皎的衰弱已經持續了很長一段時間,但這卻是她第一次重傷不愈,情況已經到了刻不容緩的時候。

這就是阿皎被呂天和死咬著追捕也不能離開星海聯邦的原因,不是不願,而是不能。她無路可退,必須拿到未央庭中能夠阻攔她衰竭的東西,不達目的,絕不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