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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境!”

有人惱怒地叫著這個名字,聲音很大,孟了猛地從桌上彈起,赫然發現自己正坐在階梯教室裏。講台上站著一位戴著眼鏡將頭發梳的整整齊齊的五十來歲的男人,男人惱怒而不滿地瞪著他。

“我的課就這麽沒意思?讓你一點也聽不下去嗎?!”男人拔高了音調,生氣地拍了拍桌子。

孟了混沌的意識終於被這一巴掌拍散,他背脊僵直,發現此時整間教室鴉雀無聲。

“我……”孟了手足無措地站起來,不明白自己為什麽會在這裏。

“你什麽你?再這麽睡下去,這學期出勤分我給你算零!”

在一片哄笑聲中,孟了訕訕地坐了下來。

他扭頭看了看窗外,正是陽光明媚的天氣。階梯教室可以看見學校的足球場,不少男生正光著膀子在炎炎烈日下踢球。所有的一切都平和又安寧,根本挑不出什麽錯漏。

“黎境,你昨晚是不是又到葉夜心宿舍樓下彈吉他送花了?”坐在他旁邊的男人小鼻子小眼睛,笑起來的樣子有些猥瑣。

“你是哪位啊?”

小眼睛男人不滿地瞪了他一眼,“你睡糊塗了?我林肖啊!黎境你完蛋了你,你看看你被葉夜心迷的,記憶都退化了。”

孟了終於聽清了,不可置信地問道:“你喊我什麽?”

“黎境啊!”

孟了百口莫辯,他明明是孟了啊,怎麽會是黎境呢?課桌上攤著一本編程學的書籍。他怔了怔,將書翻到扉頁,赫然看見書頁右下角上的落款:黎境。

他記得他是和白昴他們一起進入了終極副本,可是為什麽眨眼之間他就恢複了身份,變成了在校的大學生?

一種前所未有的毛骨悚然感爬上了孟了的背,就好像是那種一夜醒來發現身邊的所有人都換了,甚至連自己的身份都被換了的無助感。現在的孟了壓根弄不清楚他這到底是從遊戲裏出來了,亦或者是還在遊戲裏。

“喂。”他連忙撞了撞林肖,示意他看自己的臉,“你看看我的樣子,我的眼睛是不是特別大,鼻梁是不是特別高,笑起來的時候還有一對酒窩?”

說罷,孟了呲牙。

林肖看鬼一樣地看著他,“黎境,你有病啊?!”

孟了急了,“我就問你是不是!”

“是又怎麽樣?”

孟了鬆了口氣,是的話,就證明他還在遊戲裏。殷悔曾經不止一次地明確表示過遊戲中他選用的這張臉很醜,相貌根本無法和現實生活中的他相提並論。如果他還是自己熟悉的那個模樣,就證明他還在遊戲裏,否則,他早就變回黎境的樣子了。

看樣子,是有人篡改了遊戲裏這些NPC的記憶,讓他們誤以為他是黎境。

確認這一點以後,孟了反而鬆了口氣,知道自己現在的處境說不定正是遊戲中的考驗也算是吃了一顆定心丸,至少一切還在他的掌握之中。

好不容易挨到了下課,孟了想趕緊去找白昴他們,不料卻被林肖硬拉著去食堂吃飯。孟了掙脫不開,隻好跟上對方的腳步。

當他走出教學樓,來到室外時,才發現陽光明媚,路上是三三兩兩的學生,或抱著書本,或拎著吉他,成群結隊,沐浴在陽光中。

孟了早知道《S》這款遊戲在真實性上的還原力度,他在這個世界中也輾轉去過很多地方,盡管那都是真實壯麗的山水,可卻不如眼前的校園鮮活。

大約是因為這些生命正值花季,如此的欣欣向榮。

此時正值飯點,來吃飯的學生很多。林肖提議避開人潮,然後帶著孟了繞到食堂的後門。

後門那裏有一個巨大的石磨,看起來像是用來磨豆腐的,厚重的岩石上早有些歲月的斑駁。

孟了有些奇怪,學校裏怎麽會有石磨呢?總不至於要吃個豆腐還得現磨吧?

林肖也覺得好奇,“咦,這是什麽?”

他將手貼上石磨摸了摸,忽然,一股強大的力量從石磨裏麵爆發而出,他的手像被什麽東西吸住了一樣,硬生生像要將他扯進石磨裏!林肖發出了撕心裂肺的慘叫聲,“救命!救命!”

事實上,孟了一感覺到情況不對就已經出手了。可是他驚訝地發現,自己的能力居然一丁點都使不出來。

就在他震驚地看著自己雙手的時候,林肖的半個身子已經被拉進了石磨裏!古老而巨大的石磨緩緩運動起來,伴隨著絕望的慘叫聲,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響。

鮮血飛濺,剛才還和孟了說話的林肖早就沒了氣息。

孟了的心中忽然騰起了前所未有的惡心感。他之前處理過的那些事情,盡管也和生死有關,卻從沒有哪個活生生的人真正在他眼前,以這種方式死去。

林肖的慘叫很快引來了不少學生圍觀,這慘狀嚇的一些女孩失聲尖叫,還有一些膽大的男孩在小聲議論紛紛。

“你說咱們學校這是造了什麽孽,算上這個,前前後後都死了十七個人了。”

“再這麽下去,誰還敢在學校裏待啊。”

不一會兒,學校裏的老師帶著學生會的成員過來幫忙維持秩序和疏散群眾。人群中有個紮馬尾辮的女孩特別亮眼,她神態健美,身上蘊含著蓬勃的朝氣。

她看到林肖的死十分驚訝,可還是努力控製好自己的情緒,開始疏散人群。

“有什麽好看的,都散了,趕緊回寢室去!”

女孩看起來很有號召力,不少人在她的催促下乖乖走了,現場的人轉眼之間少了許多。

大約是看見了還愣在原地的孟了,女孩皺了皺眉,朝他走了過來。忽然,孟了被個衣衫襤褸的乞丐重重撞了一下,乞丐腳步矯健,很快沒了蹤影。孟了心道那乞丐大概也是來湊熱鬧的,許是看夠了,又怕被驅趕,趕緊匆忙逃開。

孟了揉著被撞疼的肩,又有點想不明白,乞丐怎麽會來到大學裏麵呢?

正想著,女孩來到他的麵前。還沒等孟了說話,她皺著眉頭率先問道:“黎境,你傻站在這幹嘛?”

孟了訝異,“你認識我?”

“我從你五歲的時候就認識你了!”女孩沒好氣地翻了個白眼,那神態和殷悔有些相似。

孟了一個激靈,如果這裏是申大,如果這女孩早就認識他,那眼前這個人難道是……

“葉夜心?”孟了幾近失聲。

“喊一下我的名字而已,你不用這麽驚訝吧?”葉夜心滿腹狐疑,上下打量了他一眼。

這就是殷悔的生母葉夜心、那個讓自己念念不忘二十年的女人。

她容貌秀麗,還帶著十分硬朗的倔強。她就像貫日的白虹,讓人過目難忘。

孟了忽然不知道該如何反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