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山雨欲來風滿樓

1.她要找靠山

紅靈失了修為,重回狐形,洛城中的妖孽作亂之事也算得以了結。

回到知縣府上,鳳孤告訴溫知縣狐妖已除,溫知縣自是歡喜不已,並說要備下酒席筵請鳳孤以作感謝。

鳳孤淡聲開口便要拒絕:“在下還有要事在身,不便多留,感謝知縣大人的好意……”

話未說話,容淺卻是忽而出聲打斷他,朝溫知縣笑吟吟道:“那麽就有勞知縣大人的招待了!”

鳳孤眉頭一皺:“容淺……”

剛一開口,又一個聲音跳出來搶聲道:“牛鼻子說他肚子餓了!”

鳳孤看著麵前的容淺與九魅,嘴角微微抽了抽:“你們這兩隻妖實在是……”

雲竹站在一旁隻是靜靜微笑著,目光柔和。

溫知縣立刻點頭道:“那好,本縣這就叫人去準備。”

“等等!”容淺和九魅又同時叫住了他。

“二位還有何事?”

“鳳公子說他想吃雞。”九魅美眸中星光閃閃。

“鳳公子說要叫溫婉小姐一起過來作陪。”容淺笑的幾分狡黠。

雲竹也淺笑著說了一句:“鳳公子好像還說要有歌舞助興。”

鳳孤握緊了手中的的長劍,忍不住咬牙:“你們是都想被我收了麽?”

待溫知縣離開去準備後,容淺笑眯眯地瞧著鳳孤:“不要生氣嘛,難得人家想請我們吃一頓豐盛的大餐,不吃白不吃啊!”

容淺已經不記得有多久沒有吃過一餐像樣的美食了,如今有機會又怎麽可能錯過?

鳳孤麵無表情地掃了她一眼:“你叫溫婉來又是什麽意思?”

容淺凍得一哆嗦,卻還是挺住了,乖巧地笑道:“沒有什麽意思呀,難道你有什麽意思麽?”

鳳孤臉已然黑了一半:“容淺,看來這幾日我是對你太縱容了,你是又想再回煉妖壺裏待著麽?”

“每回都用這一套來威脅,就不能再換點新鮮的?”容淺嘟著嘴,小聲嘀咕了一句。

雲竹朝她微微一招手,笑意柔如春風:“容淺,到我這裏來,他收不了你。”

容淺立刻歡歡喜喜地撲過去,躲在了他身後:“雲竹,還是你好。”

雖然與他認識不久,但不知為何,他身上就一種讓她覺得莫名熟悉很容易親近的感覺。

鳳孤看著雲竹,微微眯起了眸:“此事已了,雲兄卻仍一直尾隨而來,不知有何目的?”

雲竹淡淡笑了笑,很是輕描淡寫地說:“我一直獨自雲遊四方,今日既與幾位有緣相遇,不知是否願讓我與幾位一道同行,也算有個伴?”

“好啊!”容淺一聽,不假思索地便一口應下。

在她看來,雲竹的道行應該不低,再看他一直護著自己,有他在,應該多少可以牽製著鳳孤一些,讓她少受些欺壓,既然無法從鳳孤手中逃離,那她自然是樂的多一個靠山。

鳳孤似看出她的心思般,斜斜睨了她一眼,淡聲道:“鳳某此行並非遊山玩水,而有要事在身,怕是不便和雲兄同道。”

容淺一聽,兩眼亮了起來,朝鳳孤露出一個十分討喜的笑顏:“鳳孤啊,既然你有要事,那麽也不便帶著我了,不如放我離開好不好?”

鳳孤回答的十分幹脆:“不好。”

“那麽多妖,為什麽你一定非要抓著我不可?”容淺很是怨念地剜了他一眼。

鳳孤嘴角一牽,笑笑道:“我已答應要好好照顧你,自然要帶你在身邊多磨磨心性。”

“答應了也可以反悔的嘛,而且我真的不需要照顧,你一路忙著抓妖還有事要做已經夠辛苦了,所以不必再勞煩你了。”

“不辛苦,你要相信我的能力。”鳳孤嘴角帶起幾分笑意,更顯眉目清俊。

“……”容淺很消沉,內傷很嚴重。

一旁的九魅很是同情地看著她,嘖嘖歎道:“女人,你過的真是很淒慘,雖然我很同情你,可惜卻是愛莫能助。”

容淺沒好氣地瞪他一眼,然後對著鳳孤開口道:“既然鳳公子能力十足,那麽再多一個雲竹想必也不會有什麽問題罷?”

鳳孤看了她半晌,又看了看雲竹,微微一皺眉。

雲竹隻是微笑著輕輕揉了揉容淺的頭發,抬眸看著鳳孤,語聲低沉溫和:“鳳兄在擔心什麽?”

鳳孤眯了眯眸,然後輕聲一笑:“沒什麽好擔心的,雲兄願跟便跟著就是了。”

九魅卻是又跳出來,插上一句:“還有我,我也要跟著一起。”

容淺不冷不熱道:“你跟著也不怕他收了你?”

“不是還有你在麽?”九魅十分好意思地再拉她下水,經過多次經驗證明,有她在他就是安全的。

“我才懶的管你。”容淺對於這隻九尾的死皮賴臉也有些無語。

九魅粘上前去,揚眉巧笑:“哎,我都答應要為你變身了,你當然要管我。”

容淺毫不客氣地伸手推開那張妖媚絕美的臉,一邊指指鳳孤:“你答應我可沒答應,若是非要變身,我不介意你去為那位鳳公子變女子,多使使美人計,說不定他也不會收你了。”

鳳孤已是沉著臉從袖中抽出一張符紙,麵無表情:“你們是想被我禁了聲麽?”

一句話,容淺和九魅立時乖乖閉了嘴。

待酒菜備好,眾人圍坐在了桌前。

容淺與九魅皆是毫不客氣地放開大吃,沒有半絲女子的優雅與矜持。

“二位姑娘可是餓壞了?”溫知縣看著二人那狼吞虎咽的模樣,不禁有些被震撼到了。

九魅聽見自己被說成姑娘,有些不滿地抬頭:“誰是姑……唔……”

話未說完,便被一旁容淺隨手拿了一隻雞腿塞住了口:“吃雞。”

若是叫溫知縣知道她和九魅的身份,怕是又要被嚇到,畢竟一般的凡人對妖都沒有什麽好感,而且十分懼怕。

鳳孤也微微皺了皺眉,一筷子敲在了容淺的頭上,低聲道:“姑娘家這副吃相也不怕難看,你該多學學女子該有的禮儀。”

容淺瞥了他一眼,歎氣:“禮儀能當飯吃麽?你看看溫婉小姐,那般細嚼慢咽,該少吃多少東西?我若不吃的快吃的多,哪裏對得起自己的胃?”

鳳孤不由得輕笑出聲。

溫婉的目光也正朝這邊望來,看見二人說笑,眼神不由微微黯了黯。

2.談婚論嫁

容淺沒錯過溫婉投射過來的目光。

望在鳳孤身上時,柔情萬種。

望在自己身上時,卻是怨氣衝天。

想起鳳孤將自己拿來作搪塞,容淺便覺頭疼不已。

想來溫婉定是將自己看作了卑鄙小人,一麵說著與鳳孤沒關係還不斷聲稱鳳孤喜歡的是她,一麵卻又成了他的未婚妻,溫婉定是覺著自己在戲弄她,有意看她出醜。

其實溫婉怎麽看她,容淺倒並不是十分在意,隻是被鳳孤用作了擋箭牌,覺得心裏很不平衡,怎麽都得討一筆回來。

容淺瞅著鳳孤一直未動過麵前那盤龍蝦,想著定然是他不愛吃的菜。

眼波一轉,然後笑吟吟地伸手剝了一隻蝦送到鳳孤碗裏,乖巧地說:“鳳大哥,吃蝦。”

鳳孤低頭看著那隻剝好的蝦,微微皺了皺眉,不知該吃下去,還是該扔掉。

猶豫半晌,看看容淺一臉純真無害的笑顏,他終於還是夾起塞進了口中。

十分艱難的剛咽下,又一隻剝好的蝦放入了碗裏。

“鳳大哥愛吃蝦,我再給你剝。”容淺笑的愈發陽光明媚,隱隱還夾著一絲狡黠。

鳳孤的臉色有點黑。

溫婉的臉色有點白。

容淺看在眼裏,心中忍不住暗笑,真是黑白配。

溫知縣看了看自家女兒,然後又轉首看向容淺與鳳孤,歎了口氣道:“鳳公子與這位姑娘感情倒是很好,原本老夫還有意招婿,現在看來,似乎是沒這個機會了。”

容淺聞言,露齒一笑,一邊又剝了個蝦給鳳孤:“知縣大人莫要誤會,我與鳳大哥雖是青梅竹馬一起長大,但隻有兄妹之情,你若是要招婿,機會還是大大的有。”

溫婉眸子不由一亮,美目盼兮,又有了一絲期待。

溫知縣笑道:“原來是這樣,其實昨日老夫也與鳳公子提過此事,但鳳公子說還有要事要辦,暫時無心成家,老夫很是遺憾,姑娘也知道小女對鳳公子的情意,鳳公子一表人才,年輕有為,老夫也甚是欣賞,更加讚成這門婚事,所以今日再次重提,還望鳳公子能再考慮一下。”

容淺怔了一下,然後暗暗咬起了牙。

敢情是又叫鳳孤給耍了,說什麽借口是他已有未婚妻,原來都是戲弄她來的!

鳳孤蹙眉正欲開口,卻是又被容淺搶了先:“溫婉小姐美貌端莊,知書達禮,是難得的好女子,鳳大哥在我麵前也曾多次稱讚過溫婉小姐……至於那要事,可以先訂了婚約,待事情辦完再回來完婚,知縣大人看這樣可好?”

溫知縣自是喜不自禁地連連點頭:“好好好!自然好!隻要鳳公子應允……”

鳳孤忍不住咳嗽一聲:“知縣大人,莫要聽她胡說……”

話未說完,又被容淺給堵了回去:“鳳大哥,我知道你一向皮薄,這種事不好意思說出來,但是既然喜歡,就不該錯過是不是?”

九魅一麵啃著雞腿,一麵口齒不清地插口道:“原來這牛鼻子喜歡人家,那就成親好了,有什麽不好意思的?”

鳳孤臉色沉了下來:“你們說夠了沒有?”

“說完了,鳳大哥你若是顧忌麵子,那我們也沒辦法了。”容淺見好就收,埋下頭去不停扒飯。

鳳孤斜斜地看了她一眼,然後轉向溫知縣,淡聲道:“知縣大人,她平日就喜歡亂開玩笑,你不必信她的話,這門親事在下是萬萬不會答應的。”

話一出口,溫婉麵色更白了幾分,顯得有幾分難堪。

溫知縣還想開口說什麽,卻是被溫婉先一句打斷:“我想大家可能也是誤會了什麽,爹,我對鳳公子隻是純屬欣賞敬佩之意,並無其他想法,您莫要會錯了意,亂點鴛鴦譜,讓鳳公子難做,女兒也難堪。”

溫知縣怔忡了一下,然後了然地輕歎了口氣,朝鳳孤歉意地笑了笑:“看樣子是老夫多事了,還望鳳公子不要介意。”

鳳孤斯文有禮地一頷首:“既然是誤會,現在說清楚就好。”

容淺餘光瞥著溫婉,心中暗歎這女人倒也聰明的很。

這樣一說,保住了自己的麵子,也給雙方都留了一個台階可下。

反正她也鬧夠了,繼續吃她的飯。

不過不知是不是錯覺,她總覺得溫婉盯著她的眼神中無端帶了許多怨恨,是那種恨之入骨的幽怨!

雲竹一直坐在一旁靜靜看著這一出鬧劇,唇角始終噙著一抹若有似無的淺笑,目光有意無意地掃過溫婉的麵上,幽深的眸子裏夾雜著一絲複雜的光芒。

用過飯,幾人又在知縣府上留宿一晚,次日再啟程上路。

容淺才剛一回到房間,便有丫鬟來,說溫婉請她過去一敘。

容淺很是神傷。

想起晚宴上溫婉看她的眼神,她心知此去定然沒什麽好事,但是不去似乎又不行,實在是頭疼。

思量了許久,終究還是硬著頭皮去了。

既然是她惹出來的事,終歸還是要自己去解決。

到了溫婉門前,容淺輕聲敲了幾下門,沒有應答。

但看屋內燭火通明,容淺微微皺了皺眉,還是徑自推門走了進去。

剛一走進屋子,迎麵便聞到一股淡淡的檀香的味道,然後便覺頭忽而有些暈沉起來,手腳也漸漸虛軟失去了力氣。

是迷香!

容淺心中暗道不好,如今被封了妖力的她,根本沒辦法抵抗迷香的效力。

想要退出門外,身子卻是無力地軟倒在了地上,一道人影走到了她身邊,她艱難地睜著眼抬頭,麵前之人正是溫婉,那眉心間一點詭異的妖紅格外刺目。

溫婉蹲下身,冷冷看著地上的容淺,唇角勾起一抹陰狠惡毒的冷笑:“容淺,都是你勾引鳳公子,還欺騙我跟他並沒有關係,讓我去求親,讓我當眾出醜,你就這麽想羞辱我麽?!”

容淺微弱地開口解釋:“我並非此意,我與鳳孤也確實沒有關係……”

“住口!”溫婉有些怒不可遏地打斷她,眸子裏無端夾了一絲陰暗之氣:“那夜你與他在後院假山前的苟且之事,我都看到了,你還想騙我!”

3.死裏逃生

容淺渾身虛軟無力,連根手指都不能動彈,麵對溫婉突變的性情,心中不覺有些驚詫,更沒想到溫婉會看見那夜之事。

難道就因為那件事,她的性情才會突然轉變如此之大,變的這般偏激?!

可是,容淺又總覺得有哪裏不對勁,縱然再氣憤再傷心也不該會變成這般模樣,簡直像失去了理智一般。

容淺蹙緊了眉看著溫婉,她的眼神也似乎有些不太正常,滿是陰鬱與黑暗,尤其眉心間那一點之前還未見過的妖紅更令人覺得詭異之極。

容淺咬咬唇,仍試圖與她溝通:“溫姑娘你誤會了,那夜他是中了狐妖的媚術才會如此,事實上我和他並沒有什麽……”

“夠了!我不會再聽信你半個字!”溫婉卻是一點也聽不進去,隻拖著她的一隻胳膊往屋外拉:“都是你的錯,你死了就好了……我要你死……”

容淺被她一路拽著磕磕碰碰,衣裳都磨爛了,渾身疼痛,卻偏生無力掙紮,連聲音都叫不出來。

一直被拖到後院井邊,溫婉將她往井裏塞去:“你去死吧!”

容淺撲通一聲摔進井水裏,連連喝了好幾口冷水,不過經這水一洗,迷香的藥性卻是減退了不少。

井水的寒涼冰冷刺骨,容淺忙掙紮著往上潛,從水中探出了頭,手支著井壁,正努力想要爬上去,忽而頭頂一暗,僅有的一道光線也被完全遮住,井中立時一片漆黑。

溫婉竟然搬了石板來堵住井口,當真是要置她於死地不可!

隻不過,那樣大而重的石板,溫婉一個嬌弱女子又哪來如此大的力氣去搬動它?

今天的溫婉,實在是有些太奇怪了!

不過,容淺現在也沒有那麽多的心思去想溫婉的事,她該擔心的還是她自己。

泡在寒涼的井水中,陣陣寒氣侵入體內,令她忍不住瑟瑟發抖。

第一次,容淺打從心底覺得還是做妖好啊!

至少有妖力時,不用擔心挨餓,也不會懼怕寒冷,更不至於被區區一個普通人迷倒困在這而毫無一絲出去的辦法。

想要努力爬上去,無奈井邊的青苔太滑,根本沒有著力點。

而且就算她爬上去了,也沒有力氣推開那塊石板。

如今,在這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的井裏,她除了等死就再沒其他出路了。

當然,若是鳳孤他們能在她死前找到她,或許還有一絲希望。

不過,誰又會知道她在這井中呢?

不知過了多久,容淺隻覺四肢和身體都僵的麻木了,再也支撐不住,一點點往水下沉去。

忽而,井上傳來一陣動靜,石板驀然被搬開,月光重新投射進來,一個低沉溫和的聲音自頂上傳來:“容淺,你可在下麵?”

聽見雲竹的聲音,容淺全身一振奮,用盡僅餘的一點氣力浮上水麵,朝上麵喊道:“我在下麵,快救我上去!”

話音剛落,一道身影便輕盈地跳落井中,伸手輕輕一撈,便將她帶離了井底。

感覺到她瑟抖的身軀,雲竹微微皺了皺眉,然後握起了她的一隻手。

容淺立時隻覺一股暖流自他手心傳送過來,漸漸地將體內的寒氣全都驅散,連衣服都奇跡般地幹了。

“可好些了?”雲竹垂首看著她,微笑。

容淺感激地點點頭,然後奇怪地問道:“你怎麽知道我在井下?”

雲竹笑了一笑,眉梢眼角俱是柔和:“我本想去你房間找你,卻見你不在房中,所以才出來尋,卻見到溫家小姐神色不對地從後院跑出來,這才過來看看。”

“幸好你來的及時,不然我可就要淹死在這井裏了。”容淺想想方才的險境便覺後怕。

雲竹抬手一捏她的鼻尖,語聲中帶著一絲寵溺:“你總是這般大意,叫人如何能放心的下?”

銀色的月光下,他的笑容溫和而親切,容淺一時不由怔忡地恍了神。

……又是這種莫名的熟悉感,他到底是誰?

“你們在這做什麽?”冷不防一個聲音響起,鳳孤站在後院門口眯眸看著依偎在一起的兩人,目光微微閃爍。

容淺一見到他,便是氣不打一處來,指著他憤然道:“都是你封了我的妖力,還不留顏麵地拒絕溫婉的親事,害我被當成了遷怒的對象,結果被扔進井裏,差點淹死!你現在還來問我在做什麽?!”

雲竹微微一凝眸,手輕按在她的肩上,似想要安撫她的情緒。

鳳孤臉上掠過一抹驚詫,眉頭微皺:“你是說溫婉將你扔進了井裏要害你?”

“人家喜歡你未果,以為我是阻礙,自然想除去我以泄心中的怨恨。”容淺咬著牙,十分怨恨地看著他:“自從遇上你,我就沒過過一天好日子,又是言靈禁咒又是封我妖力,害我淪落到連普通人都對付不了的地步,若是可以,我真希望永遠也不要遇見你,更不想看見你!”

鳳孤目光沉靜地看著她,緩步走過來,一隻手輕輕點在了她的額上,“你既這麽想離開,那便走罷。”

容淺隻覺額上一片清涼,有淡淡的光芒在額間散開,下一瞬,便感覺到身上的妖力又全部回來了,不覺有些怔住。

顯然,她沒有想到鳳孤會突然放她離開。

“你……真的放我走?”有些不確定的,容淺又瞅著他問了一句。

鳳孤伸手將她頸間的翡翠珠鏈也取了下來,聲音有些低沉:“你現在自由了,要去哪都不會有人攔你。”

雖然這麽說,不知為何,容淺竟然邁不開步子。

曾經日日想夜夜想,做夢都想著逃離他身邊,如今真讓她走了,竟然又有些猶豫了。

雲竹在一旁靜靜看著,眼裏有猜不透的複雜意味,隻淡淡開口說了一句:“不管走不走,如今先要做的,還是去找溫婉弄清此事的好。”

容淺一聽,立時點頭讚同:“不錯,今夜的溫婉實在有些太過奇怪,我們還是先找到她看看是怎麽一回事吧。”

鳳孤淡淡看了她一眼,隻微微一勾唇角,沒說話。

4.魔族再現人間

容淺三人一起到了溫婉的屋前,四周竟詭異地彌散著一股陰暗的黑氣,使靜寂的夜顯得更加濃鬱。

鳳孤感覺到這一股奇怪的氣息,不由皺了皺眉:“這股氣息不像妖氣,但又有些不對勁……”

“是魔族的邪氣。”淡淡的聲音輕輕悠悠地響起,雲竹的神色難得的透出幾分凝重。

“魔族?!”容淺一聽,不覺有些驚詫地低呼一聲。

她記得,曾在那些典籍中看過有關魔族的記載。

這個世界分為仙、魔、人、妖、鬼五界,其中五界以仙界為首,而在千年前,魔族在魔君紫犽的統領之下,勢力幾乎可與仙界相敵,更屢次向仙界宣戰。

而在最後一次仙魔大戰,魔君紫犽被封印,魔族實力大減,這才漸漸衰敗下去,如今基本已是銷聲匿跡。

如今乍聽見魔族的名號,容淺自是驚詫不已,沒想到魔族竟然又突然現世了。

鳳孤驚詫之餘卻是又斜斜看向了雲竹,唇角微微勾起一抹戲謔的笑,不冷不熱道:“竟然可以察覺出這是魔族的氣息,雲兄知道的未免太過多了些罷。”

雲竹不甚在意地輕輕一笑,目光幽深而邃遠,更有意無意地微微瞥了鳳孤一眼,淡聲道:“魔族會突然出現在此確是奇怪,不妨先看看對方來曆罷。”

話音剛落,屋門“砰”一聲打開,溫婉自屋內緩步走了出來,眉間那點妖紅愈顯的詭異刺目。

她一眼便盯在了容淺身上,目光陰狠怨毒:“你居然還沒有死?!”

容淺兩手一攤,無奈地挑挑眉:“不好意思,我命比較硬,讓你失望了。”

“我要殺了你!”溫婉情緒有些難以控製般地朝她直撲過來,麵容扭曲的幾近可怖。

容淺不閃不避,隻輕輕一揮袖,一道白綾自袖中飛出,驅使著妖法,讓白綾一圈圈纏繞在了溫婉的身上,將她全身都緊緊纏住,不能動彈。

容淺握緊手中白綾,用力一拽,溫婉站立不住,摔倒在地,卻還是不死心地像隻毛蟲一般一直蠕動掙紮著,眼裏黑氣更加濃鬱。

“她是不是中邪了?”容淺轉首看了看雲竹,對於溫婉的異常很是詫異。

雲竹輕蹙著眉,看著溫婉,歎息般道:“她該是入了魔障。”

“入了魔障?是怎麽回事?”容淺很是好奇地瞅著他,雖然她看的典籍不少,但實際上有關魔族的記載並不多,所以許多她都不清楚。

雲竹淡淡開口解釋道:“每個人心中都會有陰暗的一麵,而魔族卻正是利用人心的陰暗,引誘人入魔障,將陰暗擴大化,最終成魔……想來她也是心中有陰結才會被魔族利用,所幸入魔障的時間不長也不深,並未完全成魔,還可以恢複成人。”

容淺聞言,忍不住睨了身旁鳳孤一眼,嘀咕道:“溫婉心中的鬱結不就是這位鳳公子,果真是藍顏禍水,害人不淺。”

溫婉喜歡鳳孤,卻被拒親,而後又見到後院鳳孤與自己的親密之態……會有怨氣那是自然的,隻是沒想到這一點竟也會被魔族抓住利用,卻是害慘了她。

鳳孤隻皺了皺眉,不說話。

雲竹走近溫婉身邊,蹲下身,修長白皙的指在其眉心輕輕一點,那抹妖紅便開始漸漸變淡,溫婉眼裏的黑氣也一點點散去,直到恢複了以前的清明,雙眼一閉,竟是暈了過去。

容淺眯著眸看著雲竹,歪著臉明眸皓齒地一笑道:“雲竹,我實在很好奇你究竟修的是什麽道,連鳳孤都不懂也做不來的事,你竟然都會。”

雲竹十分溫和地微微一笑:“我也隻不過看的多學的雜,所以會的也多而已。”

這樣的理由明顯是敷衍,但容淺也不再繼續追問,既然人家不想說,再問也是徒勞。

雲竹站起身,環顧四周,周圍黑氣已然漸漸散去,他隻淡淡說了一句:“看來,那魔族已經離開了。”

“之前他在這附近?”容淺奇怪地扭頭也向四周望了望:“那魔族究竟想做什麽?怎麽不露個麵就這麽跑了?”

鳳孤勾著唇角戲謔地笑道:“怕是見到你,就不敢出來了。”

容淺很鬱悶地伸手摸摸自己的臉,瞪著他:“我有長的那麽嚇人麽?連魔都怕?”

雲竹輕輕笑笑,眸底卻是掠過一抹不易察覺的光芒。

他自是清楚那魔族人離開的原因,想來是已猜到他的身份,才不敢再冒然露麵。

隻是,魔族會在這個時候現世,難不成……

他微斂起目光看向一旁的鳳孤,眉目間有了一絲憂慮。

待溫婉再醒來時,看著麵前的三人,迷惘了半晌,驀地恍然驚醒一般,眼裏布滿了驚恐之色。

她伸手緊緊抓住容淺的胳膊,驚聲道:“我……我都做了些什麽?!為什麽我會做出那種事來……容淺姑娘,我、我怎麽會差點殺了你?!”

看來,入魔之時的事,她還是有印象的。

容淺按住她顫抖的肩,輕聲安撫著:“沒事了,那不是你的錯,你不必再記掛在心上。”

溫婉卻是淚眼婆娑地看著一旁麵無表情的鳳孤,哽咽著開口:“鳳公子,你會怪我麽?我隻是喜歡你,沒想到會……”

鳳孤對於她的懺悔並不在意,隻打斷她淡聲問了一句:“這兩日,你都見過什麽人?”

溫婉怔了一下,眼神微微一黯,卻還是垂首想了半刻,然後喃喃開口道:“那一夜,我見到鳳公子與容淺姑娘在後院……之後我心緒繁亂,便要回房,一個奇怪的人突然出現在我麵前,對我說了許多容淺姑娘的壞話,我也不知道我是怎麽了,對容淺姑娘莫名地有了許多怨氣,然後然後便不受控製起來……”

說著,她已是抬手掩麵輕泣起來。

容淺輕輕拍著她的背,待她情緒稍稍穩定了些後,才又咬著牙問道:“你說的那個奇怪的人長的是什麽模樣?”

不必問,那人定然是魔族的,居然說她壞話,難不成她又跟他有仇?!

溫婉輕蹙著秀眉,似在回憶:“那個人穿著一身黑色的鬥蓬,我沒有看清他的麵容,但他的眼睛似乎是藍色的……”

“你是說藍色的眼睛?”鳳孤聽得她的話,卻是意外的反應很大,甚至有些激動。

溫婉似被嚇到一般,訥訥道:“是……我第一次見到那種顏色的眸子,當時幾乎還以為自己是在夢裏。”

容淺扭臉看著神色有些怪異的鳳孤,奇怪地眨了眨眼:“你這麽激動做什麽?難不成你認得他?”

鳳孤沉著眸子,唇角勾起一抹冷笑:“我自然認得他,便是他重傷了師父,毀了師父的仙身!”

“咦?”容淺聞言不由一怔,隨即抽搐了幾下嘴角,勉強擠出一絲笑來:“你說你師父仙身被毀,如今臥於病榻之上,都是那人所傷的結果?”

“怎麽?”鳳孤淡淡瞥了她一眼,對於她臉上那古怪的表情隻覺有些詫異。

容淺輕不可聞地笑了一聲,盯著他的目光幾要噴出火來,牙齒咬的“咯咯”響:“你曾經說,他是為了救被困於陣中的你,被古藤精所傷至此,都是我害的……原來,那些全都是騙我的麽?!”

虧她那時還為此內疚了許久,自認他對自己的惡整都是情有可原,可是,事實卻是一切完全與她毫無幹係,她白白被他整了這麽久!

而鳳孤居然沒有半絲愧色地挑了挑眉:“所以都說你笨了,你卻還不肯承認。”

“我真的很想抽你啊……”容淺咬著牙,手中一簇火焰“噗”地竄起,隻恨不能立刻將麵前之人給燒成灰燼。

真當她是好欺負的麽?!

一隻手又拉住了她,輕輕一揮衣袖,熄滅了她手中的火焰,溫聲笑道:“你若真對他出手,豈不是承認你笨了?莫要總這般衝動,要學著忍耐。”

容淺立時轉身抱住了身後人的胳膊,柔聲柔氣道:“雲竹,他欺負我!”

雲竹伸手輕輕一捏她的鼻子,微微笑道:“好了,別鬧。”

然後又轉首看向鳳孤,幽深的眸子微微眯了眯:“不知魔族人為何會重傷鳳兄的師父?”

鳳孤淡淡瞥了他一眼,道:“半年前,我跟隨師父一路修行,誤闖進一個被下了封印的山穴,遇見了那藍眸人和藏於山穴之中的煉妖壺,那人想來是和煉妖壺一同被封印在洞內,師父本想讓我去取煉妖壺,卻不料我觸碰到壺身時,那道封印竟意外解開了,那人一醒來便要攻擊我,師父為護我,與之相拚,最後不敵重傷,那人也不知何故並未殺我們,隻留下了煉妖壺便離開了……想不到,他竟會是魔族之人。”

容淺一聽,十分深刻地看了他一眼,帶著無盡的鄙夷:“原來,是你將魔族給放了出來。”

鳳孤一點也沒有覺得內疚,隻揚眉道:“我又怎知他是魔族,我隻想取煉妖壺,誰想會這般容易解開封印。”

對他這般傲然不知悔過的性子,容淺已經懶得鄙視,隻睨著他問:“說起來,你又怎麽知道那個就是煉妖壺?上古神器又怎麽會和魔族被封印在一起?”

“師父也有百年道行,對於上古神器自然也是有所知曉,所以才能一眼認出,至於為何會和魔族封印在一起,你該問問雲兄,想必他會知道才對。”說著,鳳孤轉眸看向了雲竹,似笑非笑。

“鳳兄真是太抬舉我了。”雲竹謙遜地笑了笑,悠悠道:“不過,此事我確實略知一二。”

容淺眼睛立時亮了起來,扯著他的袖子道:“快說來聽聽。”

“若我的猜測沒錯的話,那藍眸之人該是當年魔君紫犽手下最為親信的魔使朔風。千年前,魔君紫犽集齊了五件神器,欲顛覆天界,卻最終被封印,五件神器的歸處自是都交由天界處理,而朔風卻趁亂盜走了神器之一的煉妖壺,其後不知所蹤,卻是沒想到會被封印在那樣的山穴之中,更沒想到會被鳳兄給解開了封印。”雲竹微微笑著,意味深長地看了鳳孤一眼,其中深意卻是隻有他自己才清楚。

鳳孤隻是輕嗤一聲,不再說話。

“魔使朔風麽……”容淺低聲喃喃念著,一邊暗暗記下了這個名字,以後若是遇上一定得小心。

溫婉之事最終沒有追究,朔風的目的和下落也不得而知,次日眾人便離開了溫府準備上路。

離開洛城之前,容淺幾人又去見了見顏斐。

意外的,卻看見顏斐懷中抱著的一隻紅色小狐狸。

容淺有些驚詫:“這是?”

顏斐淡淡笑道:“那夜我回來時,看見了它在門口徘徊張望,它見到我本來想躲,但我將它挽留了下來。”

“它定然還是放心不下你。”容淺看著蜷在他懷裏的紅狐,輕輕歎了口氣。

頓了頓,她又問:“你以後打算怎麽辦?還要進京趕考麽?”

顏斐搖了搖頭:“曾經,我以為高中狀元便能與婉兒在一起,但現在,已經沒有這個必要了……”

容淺眯著眼笑了:“你不打算娶溫婉了?”

顏斐緩緩撫摸著紅狐的毛皮,欣慰地一笑:“有它陪我便夠了。”

與其追尋那遙遠的美夢,倒不如把握如今在身邊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