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回答我

雲陌州,全性。

五曲城繁華依舊,十裏長街,街頭巷邊市列珠璣,戶盈羅綺,金絲流蘇發釵,提花牡丹雲錦。已近黃昏仍是人群熙來攘往,叫賣聲吆喝聲不絕於耳。小樓重簷鱗次櫛比,最深處的仙官府邸幽靜莊嚴。

三百年中,仙官府邸的守門弟子已經換過好幾批了。秦千雪禦劍速度不如江彌快,此刻還未到,他們二人自然是被攔在門外。

“仙官府邸,閑人免進。”

江彌這位魔皇的白發金瞳是家喻戶曉,實在是太張揚了,為了不引起騷亂他變換了容貌,現下隻是個神色冷淡的普通青年。少女倒是沒做什麽偽裝,但時隔久遠,這些弟子是沒見過她的。

“去通報張弛,就說百裏邀月回來了。”

“百裏邀月?”兩個弟子對視一眼,哈哈大笑,“我們掌門都飛升三百年了,姑娘還是去別處玩吧。”

江彌眉心一蹙正欲動手,就見兩個身穿星機閣弟子服的人走了出來,忽然動作一頓,開口問道:“星機閣的人就可以隨便進?”

說完,青年扭頭向她一瞥,那目光似笑非笑。一股寒意如閃電般順脊椎躥上腦頂,邀月眼神驟變,恨不得直接使出個噤聲咒讓那兩個弟子閉嘴。

“對啊,以前仙盟和全性勢同水火的時候,星淵也會直接來找我們百裏掌門的。”那弟子看不懂二人之間的氛圍,頗為得意如數家珍般繼續說著,“藥王穀、大自在殿的人也是經常來的,好像幾百年前被滅教的淩霄宗世子也是來住過幾天的,叫、叫什麽來著?”

“……淩無劫。”男人輕輕開口,聽不出喜怒,但深水般平靜克製的外表之下,似乎有種隱隱的暴戾和煩亂呼之欲出。

“對,對,就是那小哥,聽說出手可大方——喂!誰準你們進去的!”兩個弟子想要追過去,卻被一股雄勁的法力掀翻在地,半天都爬不起來。

雕欄玉砌、湖水碧漾,貫穿了整個庭院,深深的九曲十八彎。遠處看是荷花盛開,其實這樣的穠春時節,都是催開的荷花上抹了金粉胭脂,遠遠的望去便如夢如玉恍若仙花。不需要她指路,他也知道哪裏是她的閨房——

自她去往攬雪閣之後,張弛就在那裏設了一層靜止結界,三百年間沒有任何變化,仿佛她從未離開。

幾個起落間他已抱著少女進入水榭,結界因為二人的闖入失效,空氣重新流動起來。

牆上掛著工筆花鳥,角落是碩大的琺琅盆景栽玉石桃枝,清淡芬芳的安神香緩緩飄散,端的是富貴風流。窗欞邊一隻羊脂玉瓶裏插著五色水仙,江彌的視線停留了片刻,淡淡道:“應該換成海棠。”

邀月心裏隱隱有不妙的預感:“……我們來這兒做什麽?”

“星淵和淩無劫來得,我來不得?”

青年已變回了本貌,暗金色的眸子宛如某種冷血動物的眼睛,令人觸之心驚。那張冷俊的臉仿佛被歲月所凝固,尤其當他凝視著什麽的時候,就好像立在冰峰雪原之上,從遙遠的角度俯視著眾生。

“誰說他們來過?我都是……在前廳見他們的。”雖然確實來過,但現在她打死也不會承認的。

他的表情並沒有因她這一句話而緩和,緊接著就將她一把抱起壓在床榻,慢條斯理地將她的衣物褪下。

邀月心裏一慌,可是剛一動就被鉗住腕骨按回了枕間,隻能徒勞地掙紮磨蹭,“我們還是先去見雙雙姐吧……江彌,你別這樣……”

現在的江彌讓她覺得陌生的可怕,盡管室內非常溫暖,他的眼神卻讓她後背升起類似於芒刺般的冰涼,感覺就像是猛獸殺死獵物前,那種漫不經心的玩樂姿態一般。

男人把她緊緊地抵在床榻間,直勾勾盯著她的眼睛,刹那間仿佛入魔,閃過一絲猩紅:

“想過我嗎?”

這句話似曾相識,彼時他會嚅囁著問“邀月是不是也很想我”。

還會因為她一句玩笑而心酸難過,甚至流淚。

——然而她知道江彌現在不會了。

愛意如鴆酒般致命,越刻骨越危險,不知何時就會於頃刻間顛覆成恨意和憎惡,古往今來都是如此。

她清楚自己不管說什麽都無法平息他心中積壓了三百年的怒火和恨意,反手想推開他,但手指因他的威壓顫抖得厲害,沒有任何力氣,被他輕而易舉抓在掌心,十指交扣,纏綿悱惻。

而後呼吸交錯,喉嚨中的嗚咽都被堅定而不容拒絕的堵了回去,聽起來就像是某種隱秘的哭泣。半晌他扳住少女的下巴,大拇指腹擦過她鴉羽般漆黑的眼梢,音調平穩低沉:

“回答我。”

少女眼底隱著霧氣,櫻唇被他**出豔紅水光,終於吐出一個字:“……想。”

“是麽,”聽到這個回答江彌表情異常的平靜,聲音淡淡卻又意有所指,“怎樣想的?”

青年身體緊繃如磐石,大腿和手臂都顯出了骨肉繃緊的線條。那冷硬中又隱隱藏著某種炙熱,仿佛隻要再點個火星,便能無可遏製地爆發出來。

“我……”邀月身體有些僵硬,麵上是顯而易見的心虛,心裏則恨起那妖道了——

若是忘魂針沒被取出來,江彌不會這樣絕望煎熬,也就不會這樣性情大變。

男人親了親她的唇角,臉上甚至帶了一絲笑意,眼底卻透出不加掩飾的陰鷙和怒火。

“想我,所以兩百年托夢一次?”

“……”

“想我,所以一下凡就和星淵跑了?”

沒等她解釋什麽,他便堪稱粗暴地吻住了她。她的嘴唇被咬得生疼,舌尖也破了,彌漫著一股濃重的血腥味。這味道讓江彌十分愉悅。

一股委屈和惱怒陡然衝上腦頂,邀月伸手去推去抓撓,可她現在隻有煉氣境,渾身上下都被他壓的死死的,甚至於她的抓撓也沒在他身上留下一點痕跡,像是頹然無措的小貓,隻能從喉嚨裏發出幾聲可憐的嗚咽。

“我聽說星機閣秘術能叩問神靈,直接與仙界溝通。”他手勁猝然加重,五指如鐐銬般掐進了側腰皮肉,眼神也變得非常古怪,像是要張口把她活生生撕咬吞噬殆盡,又像是要囫圇按進懷中、嵌進血肉,連心髒都緊貼在一起無法分離,“三百年裏,你們說過幾次話?”

不來找他的時候,是不是都在和星淵談笑風生?

不然,為何一下凡就急不可待的去星機閣呢?

“沒有……”星淵的確有嚐試呼喚她,但她從來沒回應過。

下一秒,她覺得自己像是被利劍貫穿了小腹,疼得掐住了他的肩膀倒抽一口冷氣。

幾百年的分離和抑鬱此刻都化作了更加強烈的刺激,就像美酒猛然倒進了烈火,又像是一盆涼水突然潑在滾開的油鍋裏,讓他整個腦子都炸開了。

久違的本能在血管裏燃燒起來,每一根細微的神經末梢都發出戰栗的顫抖。他如此急迫的想確認自己的所有權,焦急到心髒都在微微顫抖——

邀月是我的,完完全全是我的。不能離開我,再也不能。

少女眼眶迅速濕潤了,嘴唇因為疼痛而無意識的微微張著,他興奮得眼珠都微微發紅,聲音帶著詭異的得意:“全身上下真正想我的地方,隻剩這處了吧?”

星淵修無情道如何能伺候她呢?隻有他,隻有他能讓她滿足……

“疼——你滾開……啊——給我滾……”她偏頭去躲避他的親吻,卻換來他一下比一下更重地啃咬。

以前的江彌會問她舒不舒服,她開玩笑說不舒服都會緊張,絕不會讓她如此受疼……

“邀月最愛說反話了。”

她難堪的緊緊閉上眼,長長的眼睫劇烈顫動著,難得有些脆弱的神態。

長久以來的陰暗心思都無處隱遁,江彌冷笑一聲,衝動的想說什麽,又終究沒有說出口。他瘋狂的親吻著少女的鎖骨,在白皙瑩潤的皮膚上肆無忌憚的留下齒痕。貪婪不知饜足,連一寸皮膚都不放過。

少女唇邊的唾液順著他的手指流了下來,心高氣傲、驚才絕豔的九天仙子,被折騰到生死不能的軟軟靠在懷裏,完全無法擺出那副驕縱恣肆的麵孔來。

這樣的風情在懷,任是聖人也要化身禽獸了,更不必說他本就是入了魔的禽獸。

她渾身上下幾乎都被他啃了個遍,那種力道就是奔著留下痕跡去的,恍惚間她覺得江彌是真的變成了什麽魔獸,正將她拆吃入腹,一寸寸啖食她的血肉:“來人啊——秦千雪……雙雙姐……救我……”

不會有人敢進來的,皇極天劍就懸在這水榭門口,等著斬下硬闖之人的首級。

“為什麽要喊救命?在我身邊就是最安全的。”兩具身體貼的嚴絲合縫,他聲音平靜又隱約有些嘲謔,然後俯下身子吻住了她。

她全身仿佛被水浸透,血液急速衝撞耳鼓發出轟響,江彌卻在這時俯在她耳邊,十分篤定地輕聲說:“我們成婚吧……”

三百年前,他們就應該是夫妻。

她張了張嘴但壓根說不出半個字,全身虛脫**,徒勞地陣陣發抖,過度刺激讓意識終於徹底斷線,俯在江彌臂彎裏迅速墜入了黑暗的深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