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大開眼界

青歲向來不講排場,青歲府的仙侍不算多,好幾個都是靈澤山出身。金盞召集他們殿前集合,香蘇一眼就看見了槐樹,皮膚還是那麽粗糙。

散的時候,香蘇喊了他一聲:“小槐!”府中仙侍,她也隻和小槐熟悉一些,此刻見麵,真是感慨萬千。

槐樹聽香蘇這麽一喊停住腳步,疙疙瘩瘩的麵皮一下子通紅,張了幾下嘴,才結結巴巴地問:“你是哪位?”

百知草看著他,很了解他的感受,嘿嘿幹笑了一聲,“這不就是小梔子嘛!現在叫香蘇。”

小槐愣愣地撓頭,“哦哦”了兩聲,臉紅一直沒消失。

金盞挑了下眉梢,非常鄙夷。小槐在青歲府當差也有百十年了,來來往往的美貌仙女也看見些,定力還是這麽差!一見漂亮的姑娘就傻兮兮的。

說起靈澤山,槐樹抽抽搭搭開始哭,因為長得醜,鼻涕一把淚一把的樣子不能直視。

金盞用鼻子哼了一聲,小槐才想起來,用袖子一擦鼻涕眼淚,稟告說:“襄君大人,聽說勝寰帝君馬上要去靈澤山取劍。”

金盞一驚,臉色慘變。

百知草更是哭起來,“罷了,罷了,靈澤山大限已至,再難挽回。”

香蘇對東天雲取不取劍不怎麽在意,倒是百知草的話讓她心裏翻江倒海,大限已至?

她的臥房被安排在金盞隔壁,領她進房後,小槐又紅著臉,逃難一樣逃走了。

香蘇看著周圍,這還是她第一回住在屋子裏呢。她走過去,摸了摸床,躺上去閉起眼睛,原來“睡覺”是這麽舒服的感覺。

可是,她怎麽也睡不著,外麵的天色已經黑了,月光不亮,屋子裏靜得一點兒聲音也沒有。香蘇來回翻騰了一會兒,終於走去敲金盞的門。金盞還沒有睡,屋裏有亮光,他把門打開後,香蘇好奇地看著發光的東西,這就是“燈”吧?她想進去細看,金盞卻堵在門口,莫名其妙地問:“有什麽事?”

“金盞,我們倆一起睡吧。”香蘇懇求地眨巴著大眼睛。

金盞白淨的麵皮騰的紅了,沒讓開路,反而口氣嚴厲地訓斥說:“別胡說八道!”

香蘇很委屈,“在靈澤山的時候都是大家一起‘睡’,睡著了也能聽見風聲,葉子沙沙聲,房間裏太靜了,我……我也不想一個人。”說到一個人,香蘇的鼻子一酸,大家都死去了,就剩她自己苦苦掙紮,那個感受太可怕了,她怎麽也擺脫不掉,特別怕孤單。

金盞看了她一會兒,歎了口氣,讓開了路。

他把燈挑亮了些,香蘇歪著頭看,金盞抬頭時看見她新奇又迷惑的表情,忍不住無奈地挑了下嘴角,“等大事了了,帶你去各處遊曆一下,作為木靈,這是必須的。”

大事……是指東天雲取劍嗎?

“金盞,靈澤山真的沒救了嗎?”

金盞沉默了一會兒,終於點了點頭。

“可是……”香蘇急了,怎麽會沒救了?隻要把劍拿走,把洞填上,或許要經曆很漫長的時間,怎麽就不能恢複原樣呢?

金盞打斷了她,“汲風劍的威力,可能是軒轅三劍裏最強的,不然比煉也不可能憑著它躲了東天雲三百年。而且,汲風在冥淵裏吸收魔瘴,對靈澤山來說,正好刑克。東天雲取劍和擲劍的威力是同等的,靈澤山在擲劍時已仙脈盡毀,東天雲取劍,靈澤山恐怕……隻有灰飛煙滅。”

香蘇說不出話,怪不得她說恢複靈澤山的時候君上姐姐那麽沮喪,原來她一早知道靈澤山必亡。想想自己真夠傻的,簡直是在傷口上撒鹽。

她還納悶呢,這麽鼓舞人心的話,為什麽君上聽了更加難過了,原來……算了,她知道的太少,多說多錯,這幾天還是把嘴巴閉緊好了。

“我要睡裏麵!”香蘇飛快竄上床,占據中意的位置。能和金盞做伴,她發自內心的高興。金盞就是她大難後幸存的親人,有種說不出的親近。對百知草,甚至小槐他們也是,金盞沉穩可靠,感覺更可依賴些。

“隨便。”金盞又是那副半譏半嘲的神情,很妖嬈地理了下潔白的內衣,背對香蘇躺下。大概太不甘心了,補了一句:“就算是你,將來也要加緊修煉的,傻吃呆睡的日子也沒幾天了。”很明顯,他省略了“我忍你”。

金盞把燈光弄得很亮,香蘇有點兒不適應,半天也積攢不起睡意。“金盞,你轉過來,我們聊聊天。”

“和你沒什麽好聊的。”金盞飛快地回答,“早點睡,明天早點起,別讓人看見你在我這裏睡。”

“你怕君上姐姐不高興?”她沒過腦子地問了一句,明顯看見金盞脊背一僵。這個她還是知道的,一個男仙和一個女仙結為夫妻後,是不喜歡讓其他仙人跟著摻合的。

“睡覺,不然我會掐死你。”金盞從牙縫裏擠出幾個字。

香蘇生疑,難道水仙還對君上姐姐存有非分之想?

看吧,她又嘴快惹禍了。再次提醒自己,以後少說話,心裏知道就行,嘴巴安生了,沒一會兒她也睡著了。

沒用金盞叫她,因為她還不是很習慣這種“睡覺”的方式,醒的還算早。

一睜眼就看見金盞坐在桌子前,用雲機鏡照啊照,也不梳頭,光看眉毛嘴巴就不知道看了多長時間了。

香蘇起了一身雞皮疙瘩,其實她對男女之分沒有什麽太強烈的認識,不管是男是女吧,這麽照鏡子……還真讓人受不了。作為一個還沒有法器的人,看見金盞這麽糟蹋雲機鏡,她都心疼了。“金盞,你找麵普通鏡子照,好不好呀?”她決心要學會婉轉說話。

金盞的眼睛根本沒離開鏡麵,懶懶地回答:“雲機鏡照得比較清楚。”

“你真不該幻化成男身。”香蘇發自肺腑地惋惜,“也不對,變成女身就不能和君上姐姐在一起了。”

金盞嗖地抬起眼睛,一眼刀飛來。

香蘇大驚失色,“大概是我修為太弱了,總是沒辦法控製嘴巴!”她真的太苦惱了!

她覺得金盞額頭的青筋都爆出來了。

“這和修為沒關係!”金盞又從牙縫裏擠著說話了,聽得真難受,香蘇挪下床,準備出去躲一躲。

“你就這麽出去?”金盞看著她,那不屑的眼神讓她真覺得自己是堆枯枝敗葉。睡覺把頭發都弄散了,幸好她的頭發很滑,看上去很順溜,沒像百知草的頭發總是糾結在一起,八百年沒洗的樣子。“過來,我給你梳。”金盞很不情願地對她點了點下巴,還衝她翻了個白眼,誰都看不出其實是他主動的。

雲機鏡照人真的很清楚,香蘇坐在金盞剛才坐的位置,金盞站在她身後為她梳頭。她發現自己的睫毛還挺長,從側麵看是彎翹的。後腦勺被金盞蓋了一手刀,訓斥道:“別亂動!臭美什麽?”

香蘇太委屈了,在金盞麵前誰還當得起“臭美”二字?她本想瞪一瞪金盞,鏡中那雙在她發間靈巧翻飛的手一下子吸引了她的注意。太好看,也太柔美了,根本不是雙男人的手!她又去看金盞的神情,他好像很喜歡梳洗打扮這些事,為她梳頭的時候,嘴角不自覺地帶了些笑容,比君上還有女人味。香蘇看著,真想叫他一聲“金盞姐姐”。

“你和君上還真是……”般配!她驚恐地捂住嘴巴,又來了,話又自己從嘴巴裏冒出來了!

金盞的手抖了一抖,雖然她沒把話說完,但他也完全明白她要說什麽。

“金盞,酥餅在不在你這裏?”百知草敲了敲門,顯然他已經先去過香蘇的房間了,推門進來看見他們在一起半點也沒覺得奇怪或者有什麽不妥,“快走!我們馬上要出發!君上姐姐已經先走了。”

金盞二話不說,立刻收了雲機鏡,香蘇也神色凝重,跟著他們匆匆和府上的仙侍們匯合,一起列隊出發。百知草暗地告訴她,其實他們去是幫不上什麽忙的,但各路神魔聽見取劍的消息,都趕往靈澤山,君上姐姐不能輸了氣派,他們是去撐個人場的。

“香蘇啊,你千萬別闖禍。”百知草擔憂地說,讓香蘇很不樂意,好像她多沒眼色似的。

“香蘇。”出發前,小槐把她拉到一邊,神色凝重地問她:“你是因為吸了東天雲的血才變這麽漂亮的嗎?”

香蘇的嗓子像被什麽噎住了,“你怎麽知道的?”

“我路過密室的時候聽到的。”小槐坦承,“你別瞞我,就告訴我吧,是不是東天雲的血能讓人變漂亮?”

小槐太認真了,認真得她都不好意思說他了。

“是。”金盞不知道什麽時候走到他們身後,冷淡地代替香蘇回答,“光憑她那點兒仙力,估計會和你長得像兄妹。”

香蘇和槐樹都被激怒了,剛想一起罵他,金盞哼了一聲,“現在是說這個的時候麽?而且,君上囑咐過,這事再別提起。”他有些苦惱,怎麽又莫名其妙多一個人知道。

不得不說,金盞冷聲冷氣質問人的時候,很有上仙的氣勢,香蘇和槐樹立刻都蔫兒,默默站回了隊伍。

到靈澤山的時候,山頂聚攏了無數雲頭,各色金彩輝煌的羽衣霓裳站在潔白雲端,更顯得耀眼生輝,氣勢非凡。

香蘇轉了下眼珠,雲團中沒有東天雲和他的黑鳥,果然他要耍氣派,最後到。

君上姐姐出了關,也不來尋青歲府的人,一個人沉默地站在雲裏,神色不好,神情還很木訥,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撲啦,撲啦的風聲,一聽就是黑鳥扇動翅膀的聲音,眾仙起了**。香蘇刻意地垂下眼神看自己的腳,以不看他表達自己的憤怒。

這邊東天雲的黑鳥沒叫,遠處不知道什麽鳥倒刺耳的長嘯一聲,威力雖然比鯤鵬小很多,香蘇還是耳根子一陣發緊,覺得要聾。

那鳥飛近,帶著灼灼金光,在大白天裏也耀眼刺目。香蘇眯著眼看,雖然很不喜歡這麽騷包的神仙,但她比東天雲更晚到,出場更賣弄,感覺搶了東天雲的風頭,她就很痛快。

“是她!”身後的小槐小聲驚歎一聲,“熒惑帝君的女兒,東天雲未來的妻子,赤琳。”

熒惑帝君是司火,怪不得女兒威風八麵地騎了隻鳳凰飛過來,鳳凰是火靈屬的神鳥麽。

香蘇費力地看清了金光中間的赤琳,穿了件華麗的紅衣,容貌非常妖豔,額頭中間還有一抹赤紅的火焰花鈿。雖然看起來比青歲姐姐年輕,那睥睨萬物的傲慢勁兒……和死鳥人還真是一對兒!還都騎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