檔案一 鎖魂咒怨

一 見鬼約會

“你想見到真的鬼嗎?明天晚上六點到向陽廠門口!”

自從我在搜異網上發布了那幾篇S市幾大靈異地點的調查報告後,網站的點擊量終於有了像樣的提升。不過僅憑這幾盤“小菜”是滿足不了“靈民”們的胃口的,我還需要更多、更離奇、更真實的案例。所以我在網站上發了個公告,希望網友們能夠提供一些靈異事件的資料,我將會對其中一些特別的案例進行調查。

這些天陸續收到一些網友的爆料,但以捕風捉影、語焉不詳的居多,隻有這一條留言引起了我的強烈興趣。我對向陽廠並不熟悉,甚至在本市的黃頁裏都找不到這家工廠的名錄。如果我不是在古教授的靈異資料裏看到過這個名字,一定會以為這條信息是無聊的惡作劇。

古教授並不是我的導師,他研究的是自然科學,和我學的IT專業風馬牛不相及。但是自從旁聽了他那節“超自然現象探秘”的講座後,我就被他的學說深深地迷住了。

雖然我不是他的學生,但是古教授似乎對我特別另眼相看。“你擁有特殊的天賦,所以比別人更適合去做一些獵奇探秘的事情!”這是古教授給我的評價,也是我在畢業後創辦搜異網的原因之一。

他甚至把收集了多年的靈異案例資料給我作參考。那些資料非常的詳細,不僅僅是本市的,包括全國甚至世界範圍內著的名案例都有詳盡的收錄。

我知道古教授的業餘愛好就是去破解這些靈異事件的真相,所以在某些記錄中,他會自己寫上最終的調查結果。而在某些記錄中,他隻會寫上“已調查”三個字,而沒有任何其他內容。

當我問古教授調查的結果是什麽時,他的回答隻有兩個字:“秘密”。

當他說“秘密”的時候,我就知道不可以再追問下去,因為他告訴過我,秘密之所以成為秘密,是因為掌握秘密的人或者組織在守護著它,任何想揭開秘密的人,就意味著要和守護秘密的力量對抗,比如說,盜竊商業秘密的人,必然會遭遇對方的法律訴訟;盜竊國家機密的人,整個龐大的國家機器都將會是他的敵人。

秘密的級別越高,知道後所帶來的後果就會越嚴重。所以一個職業的探秘者,都會牢牢地遵循兩個法則:第一,永遠不要打探不應該知道的秘密;第二,萬一知道了那些“有害”的秘密,保存自己的最好方法就是永遠都不要說出去,讓自己成為一個守秘人。

“那這個呢?”我指著檔案中標題為“向陽廠”的那一頁,那一頁比起其他的檔案來更簡潔,因為除了標題之外,完全是一片空白。

我至今還記得古教授緊張的樣子,好像是有人在用槍指著他的腦袋似的。“忘記它吧!”他重重地把筆記本合上,“這不是你現在能夠了解的東西!”

當然,我沒有忘記,反而是把它深深地記在了腦海裏。人總是這樣的,越是神秘的東西就越是能夠引起好奇。從古教授那裏回來後,我就開始著力搜集有關向陽廠的資料,但是進展很不順利,我在網上、圖書館裏都找不到任何向陽廠的資料。詢問一些學校裏的本地同學,竟然也是一問三不知。

到最後甚至我自己都懷疑,到底有沒有這樣的一家工廠存在。直到今天,我才終於看到有第二個人提起這家工廠,直覺告訴我,向陽廠的神秘麵紗終於要向我揭開了。

留言者沒有留下任何的身份資料,也沒有告訴我到底向陽廠在哪裏。不過,隻要確定有這個地方存在,那麽有一種人就肯定會知道它在哪裏——那就是出租車司機。

但是我連續截了幾輛出租車,司機一聽我說去“向陽廠”都立刻跟我說沒有聽過這個地方。S市的出租車司機絕大部分都是外地人,但他們整天在S市的大街小巷裏穿梭,早就把這個城市摸得比自己的腳毛還清楚。如果連他們都不知道那個地方,那麽就隻能說明那個地方是真的不存在了。

我開始有點泄氣了,下車的時候司機卻叫住我:“你說的這個地方老胡可能會知道。”

他告訴我,現在的出租車司機十有七八是外來打工的,一些本地的老地名知道得不一定詳細。他等一下就交班了,下一班的司機老胡是本地人,已經幹了二十多年,他有可能會知道。

我就坐著這輛車來到他們交接班的地方,那裏果然有一個五十多歲的老司機在等著他,應該就是他說的老胡吧。司機下車後,跟老胡介紹了幾句,我看到老胡的臉色立刻就變了。

“小夥子,你到那去幹什麽?”老胡警戒地問我,聽口音果然是本地人。

“師傅,您知道向陽廠在哪,對不對?”我喜出望外地說。

“已經很多年沒人去過那裏了,小夥子,聽我說,那裏不能去的。”老司機搖著頭說。

“為什麽?”我乘機反問說,看來這個老司機好像知道點內情。

“那地方,不幹淨……”老司機說了這幾個字後就立刻把嘴抿緊了,好像多說一個字都會惹禍上身似的。

“但我是乘客,我總有權去我想去的地方吧!”既然軟的不行,那我隻好用硬的了,“如果你不送我,那我隻好打電話投訴你拒載了。”

老司機的臉抽搐了一下,惱怒地看著我。“我這是為了你好,唉,算了,既然你非要去送……”他把後麵那個字生生咽進了肚子裏,“那我就送你過去吧,到時候有什麽事情你可不能怪我。”

“師傅,那裏治安很不好嗎?”看車開動了,我就又試探地和老司機搭訕。

“那裏人影都沒有,哪來什麽治安不治安的。”老司機不耐煩地說。

“那我怎麽感覺你好像很怕那個地方似的?”我故作隨意地問。

“哼……”老司機好像想說什麽,卻又忍住了,“這事情我可不知道。”

我給他弄得有點哭笑不得,既然他知道有“這事情”,卻又說不知道,這不是自相矛盾嗎?但既然他不願意說,我也沒辦法撬開他的嘴。

出租車離開了城區,飛快地朝著西北方向疾馳,很快我就看到了一片連綿的山嶺。這幾年S市的經濟發展很快,城市就像是一個永遠填不飽肚子的餮饕之徒一樣,瘋狂地吞食著郊區的土地。唯獨西北郊的那一片荒山野嶺像是被人遺忘了一樣,二十年來沒有任何變化。

向陽廠就隱藏在這片荒山中嗎?從隻有中年司機才知道向陽廠這一點來看,這間向陽廠消失在人們的視線中恐怕不是一二十年的事了。

出租車行駛了二十多分鍾後,在一條下坡的岔道前停下來。“我隻能送到這裏了!”司機態度堅決地說,“從這條岔道下去很快就到,你自己走下去吧!”

我從車窗看出去,隻見遠處的林木之間隱約可以見到一大排灰色的影子。這座神秘的工廠原來是建在一個遠低於路麵的窪地上,過路的人如果不是事先知道那裏是廠房的話,乍一眼看上去肯定會把它們當成是一片墓地。

我估計了一下,從這裏到下麵的廠區也不過幾百米,所以就不勉強,便付錢下了車。

出租車準備要走了,卻又停下來,司機打開窗戶叫我回來:“小夥子,別的事情我就不說了,因為說出來你也不一定相信。但是,我可以肯定地告訴你,這地方前幾天才死了人!”

我的心一跳,訝然地問:“怎麽死的?”

“我也不知道,”司機下意識地左右張望了一下,仿佛是擔心有人在偷聽似的,“我有個同行跑長途路過這裏,看到警車、救護車停了好大一串。他一時好奇,就停車看了一下,正好看到他們抬著一個蒙著白布的人出來。”

“怎麽沒看到有媒體報道?”我問,既然警車、救護車停了一大串,肯定就不會是普通的事情了,這麽大的動靜肯定會有消息靈通的媒體知道的。

“哼,”司機冷笑一聲說,“這一個隻是碰巧給人看到了,沒有人看到的還會有多少呢?這裏麵水太深,不該是我這種小市民知道的,我也不想去知道。”

“放心吧!我會沒事的。”看到他噤若寒蟬的表情,我反倒安慰他起來了。最起碼,到目前為止我還沒有任何危險的感覺。這就是古教授特別看重我的原因,我有一種特殊的本能,能夠感覺到危險和死亡的臨近。

我調查過的另外幾樁靈異事件,謠傳的恐怖程度並不比向陽廠低,但是直覺告訴我,它們是“無害”的。最後的調查結果全部都證明了那些恐怖的表象下麵隻是一些巧合和人們的以訛傳訛,有些真相更是簡單得令人訝然失笑。

“我能告訴你的就這麽多,要不要進去就隨便你。反正出了什麽事,我會說從來都沒有見過你的。”司機說完後,頭都不回地開車走了。

出租車走後,我獨自走上了那條下坡路。路兩旁都種著高大的柏樹,枝葉遮天蔽日的,我突然有種感覺,就是自己不是走在路上,而是沿著一條隧道從地麵一直走向地下深處似的。

越走就越發感覺到天真的有點黑了,下午六點,這是一個白天和黑夜交界的時刻,那個人約我在這時候見麵,是有什麽特別的用意嗎?

坡道一直往下斜行,走了幾百米後我的心都有點懸起來,因為越往下就越黑,現在幾乎是伸手不見五指了。這裏沒有任何的照明燈光,萬一那個人遲到的話,我們想找到彼此都是個問題。

幸好在轉了一個彎後,林蔭道終於到了盡頭,前麵豁然開朗,一道黑色煤灰磚砌成的圍牆出現在我的眼前。圍牆的中間是一道寬大的柵欄鐵門,鐵門上用鋼支燒焊成一個日出東方、光芒四射的圖案,下麵還有幾個鏽跡斑斑的鐵皮大字:“向陽煉鋼廠”。

真的是傳說中的向陽廠,我終於找到它了,我心中一陣興奮,但卻見到那幾個鐵皮大字“動”了一下,竟似幻化出一個人形來。我定睛一看,這才看清楚原來是一個穿著黑色風衣、圍著黑色頭巾、戴著黑色眼鏡的女人,因為她緊貼在大門上,所以我把她當成是字體的一部分了。

“你好!你就是‘捉手’嗎?”我大聲地問,“捉手”是那個留言者的ID。

那女人摘下黑色眼鏡,讓我看清楚了她蒼白的臉。她大約四十歲,皮膚白皙細嫩,平時應該保養得不錯的,但是可能最近幾天都沒有睡過覺,所以神情非常憔悴,雙眼滿布紅絲,我還注意到,在她的額旁,還戴著一朵小小的白花——這是隻有喪禮上才會有的打扮。

“你……就是簡先生?”中年女士帶著懷疑審視著我。

“不會有人願意冒名頂替我吧?”我半開玩笑地說,如果真有人願意頂替我就好了,因為我為了辦這個網站還欠別人一屁股債呢。

“我不是這個意思,你比我想象中年輕得多!”她輕嗬了一口氣,臉上笑容就像是陰天裏的陽光,一閃即逝。

她不是第一個這樣說的,這年頭年輕就代表著不被信任,以至於我的同學在求職時,都必須穿上過時五年的深色衣服,還要用低八度的深沉語氣對麵試官說:“其實我的心理年齡很老了!”

但她並不是麵試官,我也沒收她的錢,所以在她麵前我也用不著裝孫子。

“你約我在這裏見麵,難道你說的鬼和向陽廠有關嗎?”我直截了當地問。

“我看過你的網站,知道你有一些特別的神秘經曆。不過,這個事情和你以往經曆過的完全不同,你真的能夠幫我查明真相嗎?”她反問說。

“到目前為止,我還沒有遇到查不清楚的案子。”我自負地說,如果“搜異者”也可以考證的話,我估計自己就算沒有八級也起碼可以過六級。

“這一次真的不一樣!”中年女人的眼神突然變得和她的聲音一樣冷,“你以前調查的那些都是假的,而這一次卻是真的!你敢去調查一隻真正的鬼嗎?如果查下去你可能會死,你還敢查嗎?”

“在沒有查清楚之前,誰也不知道結果是怎樣。”我仍然輕鬆地說,“如果你已經確認有鬼,那麽就不需要我來調查了,對不對?”我不能夠肯定這個世界有沒有鬼存在,但起碼到目前為止我還沒有真正遇到過。

“那好!”中年女人‘哢嗒’一聲打開坤包,拿出一張支票來。

這時候天色已經很暗了,但是我一看到支票上的數額,立刻就像是看到天堂裏有一道聖光照射下來,整個世界都一片光明。

“這是給我的嗎?”我挺直的腰杆立刻就向前傾斜了三十五度,陶淵明當年炒了老板魷魚,那是因為他的薪水隻有可憐的五鬥米,如果在他麵前的是這張支票,我相信別說“折腰”,就是磕頭都沒問題。

此刻在我心裏隻有一個聲音:“給我吧,快給我吧!”有了這筆錢,我就可以還清某人的債務,再也不用受她折磨了。

“這隻是訂金!”中年女人的話讓我頓時感覺人生充滿了希望,“如果你能夠把事情查清楚,把真凶找出來,我可以給你找更多的錢!”

“真凶?你說的是昨天在這裏發生的命案嗎?”我立刻就把拿到手的支票遞還回去。我的感覺沒錯,她一定和前天向陽廠發生的命案有關。我很清楚自己的調查純粹是“娛樂性質”的,我沒有任何權力介入到任何刑事案件當中去。

“對不起!我幫不了你,你應該找警方或者是私家偵探。”也許這個世界真的有鬼,但是最起碼“鬼”到目前為止還沒有給我帶來任何麻煩,可如果我介入到警方的案件中,也許明天就會有人來找我麻煩了。

“警察?他們全部都是些白癡!”中年女人突然激動起來,“私家偵探也是和他們一夥的,他們全部被人操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