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天氣真好!”伊莉莎白說。這時他們已經來到外麵的人行道上,“好一個晴朗的天氣!”她深深地吸了一口外麵的美好空氣,接著說,“車子就停在這個廣場的角落邊。你對倫敦熟嗎,西爾——先生?”

“是的,我常常來英國度假,隻是好像從來沒有在這個季節來過。”

“如果你沒在這個季節拜訪過英國,那你就不算真的到過英國。”

“我聽說了。”

“你是搭飛機來的?”

“我剛從巴黎飛過來,就像一般美國人一樣。巴黎的春天也很美。”

“對啊,我也聽說了。”她用同樣的語氣回答他。這時她發現他的眼睛盯著她看,她繼續說,“你是記者嗎?不然你怎麽認識庫尼·維金的?”

“不是,我跟庫尼是同行。”

“新聞攝影師?”

“我是攝影師,不過不是拍新聞的。每年冬天我會固定到西岸拍人像。”

“西岸?”

“就是加州,這是我固定的經濟來源。另外半年,我就到處旅行,拍一些我真正想拍的東西。”

“這樣的生活聽起來很棒呢。”伊莉莎白一邊打開車門,一邊坐進車裏說,“的確很不錯。”

這是一輛雙人座車。就這樣的車而言,款式有點過時,可是還蠻耐用。當車子開出廣場融進傍晚市區的車流中時,她這樣和他解釋:

“拉薇妮亞阿姨賺到第一筆錢時,她給自己買了一條貂皮圍巾。她一直對貂皮圍巾情有獨鍾。而第二個她想買的是一輛雙人座車,第二本書的出版使她完成了這個心願。可是她後來卻一次也沒用過她的貂皮圍巾,因為她嫌身上成天圍著一個東西不舒服。至於雙人座車呢,真的派上了用場,我們到現在都還在用呢。”

“那貂皮圍巾後來呢?”

“她拿去換了一套安妮皇後時代的椅子和羊毛毯回來了。”

當車子抵達旅館門口的時候,伊莉莎白說:“這裏八成不能停車等人,我看我到停車場那邊等你好了。”

“可是你不是要跟我一起上去幫我收拾行李嗎?”

“幫你收拾行李?哪兒的事?”

“你阿姨說的啊。”

“那隻是客氣隨便說說罷了。”

“我不這麽覺得。無論如何,你還是跟我一起上來吧,我需要你幫我在一邊打點收拾。麻煩你一下。”最後伊莉莎白還是上去幫他打包行李。他負責從櫃子裏拿出衣服疊好給她,她再把它們收進兩個行李箱裏。她發現這些都是價值不菲的衣服,剪裁與質料都是一流的。“你一定很有錢吧?或者隻是奢侈成性?”她問他。

“應該說我比較挑剔吧。”

他們離開旅館的時候,街燈已經亮起來了,交映著傍晚的天光。

“這是我覺得最美的時候,”伊莉莎白說道,“天還沒暗,街燈暈暈黃黃的,很有味道。等到天真的黑了,燈光亮起,那種明亮倒讓人覺得索然無味了。”

他們開車回布魯姆斯勃裏區去接費奇小姐,抵達的時候她已經離去了,隻看到出版社的人累得癱在椅子上休息。他們很客氣地告訴他們,費奇小姐已先行到華特的播音室去找他,因為她可以在他的廣播結束後搭他的車子先回去;請蓋洛比小姐和西爾先生隨她之後開車回莎卡鎮。

車子離開倫敦市的路上,西爾沿途都很沉默。伊莉莎白想,這是他對駕駛的尊重吧,她蠻欣賞這態度的。一直到車子開到市郊,兩旁開始出現綠野的景象時,他才開始說話。他聊了不少華特,而且聽起來庫尼似乎常常想到華特。

“那時候,你和庫尼·維金一塊兒到巴爾幹去過嗎?”

“沒有,我和庫尼是在美國認識的。可是他常常寫信向我提到你的表哥。”

“他真是不錯。不過你誤會了,華特並不是我的表哥。”

“他不是你表哥?可是費奇小姐不是你阿姨嗎?”

“不是,我其實和他們家一點血緣關係也沒有。拉薇妮亞的姊姊,也就是艾瑪,在我很小的時候嫁給了我爸爸,變成我的繼母,就是這樣。我媽——就是艾瑪,老實說她給了我父親很大的支助,不然他根本不行。你知道嗎?艾瑪一手帶大拉薇妮亞,可是當拉薇妮亞長大後擁有了一片天,尤其是她一夕之間書本大賣以後,艾瑪發現自己似乎失去了重心。然後她發現了我父親——帶著一個稚齡的女兒,她就嫁給了他,變成艾瑪·蓋洛比太太。我從來沒把她當做我的‘繼母’看待,因為我對我母親的印象並不深。我父親過世後,她就帶著我一起到崔寧莊園跟拉薇妮亞阿姨住在一起。學校一畢業,我就回到她身邊接下她的秘書工作。好了,這是我們的關係圖,向你報告完畢了。”

“那華特呢?他又是誰的兒子?”

“他是她們大姊的兒子。華特的雙親在印度過世,15歲左右起他便由拉薇妮亞阿姨帶大。”

聽完後,西爾沉思了一會兒,他心中的疑問完全清楚了。

為什麽她會跟他說這些?伊莉莎白有點不解地想。她為什麽會跟他提到她媽媽的占有欲?即使她說的都是這種性格中好的部分。是不是她太神經質了?她並不是個神經質的人,況且有什麽好緊張的?在一個漂亮年輕人麵前,她沒什麽好困窘的。身為拉薇妮亞的秘書,長得好看的年輕人她也認識不少,不過印象深刻的倒是不多(起碼她記得的)。

這時車子從柏油大馬路開進一旁的石子路上去,車輪痕跡變得清晰可見,現在他們已經置身於鄉間的景色裏。一條條的小石子路在他們眼前錯綜地展開,彎彎曲曲的,很複雜。伊莉莎白毫不費力地向著她要去的路開去。

“你怎麽記這些路呢?這些小沙石路看起來都差不多!”西爾問她。

“它們看起來是差不多,隻是這條路我開了太多次,現在憑的是直覺反應。這些路對我的手而言,就像打字機上的字一樣,我總不會在打字的時候還一個字一個字找吧?我的手指知道它們在哪兒。你到過這種地方嗎?”

“沒有,我第一次見到。”

“我覺得這是非常無趣的鄉村,毫無景色可言。華特說這裏放眼望去就是一連串‘七’的排列,那就是——六棵樹、一個幹草堆。他還說在這邊行軍的軍隊窮極無聊就發明了一個非常單調的口令,就是‘六棵樹、一個幹草堆’。”說完後,伊莉莎白還大聲唱了起來,“你看路上高起的那個地方,那裏就是歐佛錫爾了。那邊會比較好。”

歐佛錫爾的確是比較令人滿意的地方。隨著車子塵土飛揚,他們停在一個小山穀邊,一眼望下去,他們看到了一片黑壓壓的屋頂、燈光點點的小村莊。

“莎卡聖瑪麗鎮,一個曾經美麗的英國小鎮,現在卻被占領了。”伊莉莎白開始介紹這個村莊。

“被誰占領?”

“被一些當地人稱做‘那些做藝術的人’,這對他們而言很悲哀,也很可憐。他們並不把拉薇妮亞阿姨算在他們之列,因為她擁有一個大莊園,並且實際的生活跟他們也不太一樣。可是因為她待在這裏太久了,久而久之也開始融入了。這個莊園在最近幾百年裏並不屬於這個村莊,所以誰住在裏麵也無所謂。這個村莊的衰敗是從磨坊屋倒閉開始的,一些公司打算把它買下來蓋工廠——就是把它改裝成工廠的意思。後來瑪塔·哈洛德聽到了,就決定把它買下來住,大家都很高興,覺得被拯救了。他們並不特別希望一個女演員搬進磨坊屋來住,可是這總比讓一個可怕的工廠進駐他們美麗的村莊好吧?可憐的村民,他們要是能預見這些事就好了!”

她發動車子,沿著山坡與村莊平行的方向慢慢開。

“我記得從倫敦到這裏有一條羊腸小徑,大概得花六個月左右的時間。”西爾說。

“你怎麽會知道?”

“我在西岸的時候,成天在看這些東西。隻要有人發現了一個好地方,在他們還沒安頓下來之前,就有人要求他們去投票選市長了。”

“是啊,這裏每三棟房子裏就住著一個怪物,各式各樣、有錢沒錢的,從托比·圖利斯——一個劇作家,他在村莊正中央街上有一棟非常有名的詹姆斯一世時代的別墅,到索吉·羅道夫——一個窮得隻能住在馬房的舞蹈家。還有各種亂七八糟的人,比如丁尼·佩丁登——每個周末他家的訪客絡繹不絕,從來沒重複過。還有那個可憐的老亞特蘭大·赫伯根巴特·何巴特,統統都是醉生夢死之輩,願上帝保佑他們。當然也有各種不同才華的人住在這裏,從希拉斯·衛克裏——他專門寫一些描述鄉間生活的恐怖小說,比如說蒸發的糞啊、狂暴的雨之類的,到伊斯登·迪克生小姐那種——她每年聖誕節專門幫人家寫童話故事書。”

“聽起來很好玩嘛。”

“根本就是肮髒汙穢、亂七八糟!”伊莉莎白說,語氣比她想的還激動。她不禁又想,怎麽這個下午她的情緒會這樣。於是她試著把自己拉回來,接著說,“我真怕我說的這些不著邊際的話,會破壞你對這裏的印象。不過這裏很香,香氣會彌漫到明天早上。你可以在這裏看到美好的自然景色。”

當這年輕人在瀏覽傍晚的美景,如黑暗的山影、周圍的城垛時,伊莉莎白在一旁靜待:“這裏最珍貴的建築是那座哥特式的藝術學校,可惜現在太暗看不清楚。”

“為什麽費奇小姐會選擇這裏?”西爾不解地問。

“因為她覺得那很偉大。”伊莉莎白帶著溫暖的感情說著,“她是在一個牧師宿舍中長大的,你知道就是1850年左右蓋的那種房子,所以她一直有一種非常維多利亞哥特式的品味。即使到現在,她都不覺得這有什麽不對。她知道人們常常在揶揄她,可是她並不真的知道為什麽。她第一次帶她的出版商可馬克·羅思先生到這裏的時候,他對她抱怨為什麽要用一些不合時宜的名字時,她根本聽不懂他在說什麽。”

“哦,我並無意批評,我對維多利亞哥特時代的東西也沒特別意見。”這個年輕人說,“費奇小姐真的非常好,毫無防備也沒有事先調查,就邀請我到這裏來住。這裏跟美國完全不一樣,在我們那裏,要是沒有足夠的擔保,他們是不會這樣做的。”

“對英國人來說,擔保不是問題。對他們而言,實際上的家務能不能承受才是考慮的重點。拉薇妮亞阿姨心血**就邀你到這裏做客,因為她根本不需要擔心這個問題。對她而言,家裏的被單多得是、食物也多得是,同時也有多餘的人力,多一個客人對她根本不造成任何麻煩,她沒什麽好顧慮的。你介不介意我們直接把車繞到車庫停,然後從邊門把你的行李拿進去?因為現在前門正好有人在遊行,這個莊園剛好在遊行路線上。”

“誰發起的?又為了什麽?”當他們的車繞到後麵的時候,西爾眼睛盯著房子問道。

“據我所知是一個從布萊德佛特來的家夥。這裏以前有一棟很美的喬治時代的房子——在武器室還留存了一張它的照片——可是他覺得它很醜,就把它拆了。”西爾拎著他的包跟伊莉莎白從一個陰暗的走道走上去,一個她說總是讓她想起學生時代的走道。

“先把東西放那兒吧,”她指著一個小樓梯說,“待會兒會有人把它拿上去。我們終於到了一個比較文明的地方了。走吧,進屋子喝些飲料,休息一下,順便見見華特。”

她推開一道粗尼門,帶他從園子的前麵走進去。

“你溜冰嗎?”當他們經過一大片寬敞的廣場時,西爾問她。

伊莉莎白說,她從來沒想過,不過這個地方倒是挺適合跳舞的。“本地的獵人每年都會用這裏一次。不過你可能想不到,這裏其實比威克翰的玉米市場還不通風。”

她打開屋子的門,帶西爾進屋裏去。現在他們終於可以將一路跟隨他們的歐佛錫爾的灰蒙蒙夜色與陰暗走道拋在屋外,走進一個充滿著溫暖與火光、陳設高雅、彌漫著居家氣息的房子裏。

此時大廳內,拉薇妮亞正深坐在一張沙發椅裏,潔淨的小腳放在爐架上,一頭亂發垂在椅背上。而坐在她對麵,眼睛盯著壁爐,一隻腳擱在爐架上,姿態輕鬆的男人就是華特。伊莉莎白用充滿感情而放鬆的眼神看著他。為什麽鬆了一口氣?當她聽著他們在彼此寒暄的時候她問她自己。她早就知道華特會在這裏,為什麽會有鬆一口氣的感覺?

是不是因為她現在終於可以將接待客人這個任務轉交給華特了呢?

可是這類事本來就是她每日的工作之一,她早就駕輕就熟了啊。並不是因為西爾讓她覺得有負擔,她其實很少遇到這樣讓她輕鬆而無壓力的客人。那麽為什麽看到華特她會這麽高興?這樣荒謬的感覺蠻奇怪的,就好像一個小孩從外麵的陌生世界回到了熟悉而安全的家。

她充滿愛意地看著華特接待西爾時高興的表情。他是個平凡的人,不夠完美,臉上也有了皺紋,兩鬢的頭發也開始稀疏——可是這就是華特,一個真真實實的人,而不是那些漂漂亮亮,某一天早晨走出屋子後就消失在我們記憶中的東西。她愉悅地想著。麵對華特高挑的身材,眼前這個新訪客看起來就顯得很矮。還有他的鞋子,不管它們到底多昂貴,就英國人的品味而言,是有點糟的。

“無論如何,他也隻是個攝影師。”在意識到自己的胡思亂想之後她自言自語道。她是不是被西爾吸引了,所以得這樣不斷地自我保護呢?絕不可能!其實沒什麽特別的,這個年輕人隻不過是個長得好看的美國人而已,鞋子的品味不太夠,可是眼鏡的品味很好。如此而已,沒什麽好激起她心中漣漪的,或者足以讓她抵抗他魅力的地方。

可是即使如此,當她母親在餐桌上問他在英國有沒有親人的時候,她心裏還是掀起了一陣暖昧的情緒——在他身上竟然也會有像親戚關係這樣世俗的東西!

他有一個親戚在這裏,他回答,就這一個。

“可是我們並不太喜歡對方,她是畫畫的。”

“是因為畫畫的關係嗎?”華特問。

“哦,我非常喜歡她的畫——凡是我看過的。隻是我們不太容易相處,所以我們誰也不會去打擾誰。”

拉薇妮亞接著又問:“她是畫什麽的?人像嗎?”

當他們在交談的時候,伊莉莎白心裏又開始亂想,那她可曾畫過他?能夠拿著畫筆、帶著一整盒的顏料愉悅而滿足地畫下一個美麗的東西——那可能不屬於任何人的美麗的東西,應該是很美好的吧?日後將它掛起來,一直到死去為止,隨時想看就看。

“伊莉莎白·蓋洛比!”她再一次提醒自己,“你根本沒有時間可以去掛什麽美麗男人的照片!”

可是,不是這樣的,一點都不是這樣。愛情有什麽好自我譴責的?就像欣賞一幅蒲拉克西特利斯(Praxiteles,公元前4世紀希臘雕刻家,所做雕像精美無比,且能表現女性之優柔及其強烈的內心生活。——譯者注)的作品,這有什麽錯呢?假如蒲拉克西特利斯曾經想創造一個跳欄選手的形象,這個跳欄選手應該就是像萊斯裏·西爾這樣的形象吧?她一定要找個時間問問他,他上哪個學校的?有沒有參加過跳欄的運動?

她媽媽不喜歡西爾,她覺得有點遺憾。當然沒有人可以這樣草率地猜測,可是伊莉莎白實在太了解她媽媽了,她可以從任何一點蛛絲馬跡的細微反應,就能夠猜測她媽媽的內心秘密和她的好惡。她可以感覺到此時在她媽媽殷勤的外表下,強烈的不信任感正在熊熊燃燒——就像維蘇威火山滾滾沸騰的熔岩和熔岩沸泡。

她的猜測完全正確,毫無誤差。趁著華特帶著他的客人去參觀他房間、伊莉莎白在收拾晚餐的時候,蓋洛比太太終於開始盤問她妹妹為什麽毫不知情就帶個陌生人回來。

“你怎麽知道他真的是庫尼·維金的朋友?”她問她妹妹。

“如果他不是,華特馬上就會識破的。”拉薇妮亞理所當然地說,“別再煩我,艾瑪,我很累了。那是一個很可怕的派對,大家鬧得已經夠瘋的了。”

“這弄不好是一個有預謀的搶劫案,等明天醒來,華特才發現他根本不是什麽庫尼的朋友,那就後悔莫及了。每個人都可以說他是庫尼的朋友啊,假如這樣可以成立,任何人都可以說他們認識他,然後拍拍屁股離開。庫尼的事跡早就是人盡皆知了。”

“我不知道你為什麽對他這麽防備?我們家不是經常有一些我們一無所知的陌生人來住嗎?也沒有事先……”

“沒錯,的確有。”艾瑪繃著臉說。

“他們也從來沒欺騙我們他們是誰啊,你為什麽單挑西爾先生懷疑呢?”

“他的好看讓人難以相信。”

這是艾瑪慣有的含蓄用詞,她會選擇一個次一級的“好看”取代她想說的“美貌”。拉薇妮亞這時指出西爾先生隻是暫住到星期一,她幻想的威脅性發生率很低,請她不要擔心。

“如果你擔心他是個有預謀的江洋大盜,那他可能要失望了。因為當他翻遍整個莊園後會發現,根本什麽也沒有。就算這樣,我也實在想不出來這裏有什麽和威克翰一樣價值的東西值得去偷。”

“我們這裏有一些貴重的銀器啊。”

“太離譜了,我無法相信有人會為了這個,不辭勞苦跑到可馬克·羅思的派對裏,假裝認識庫尼,說要找華特,然後隻是為了到我們家來偷一堆銀湯匙、銀叉子的,那你不會半夜把它們鎖進櫃子裏嗎?”

蓋洛比太太還是不覺得自己有錯:“如果有人存心想要闖入別人的家庭,利用死去人的名義是再方便不過的。因為根本死無對證。”

“拜托,艾瑪!”拉薇妮亞忍不住大笑起來,不過這是因為她說的這句話,而非這句話背後的含義。

最後,蓋洛比太太假裝鎮定地坐著,一肚子的不滿與惱怒。她並不是在擔心莊園的銀器是否會被偷,她是在憂慮這個年輕人的“好看”——她就是不信任這個東西,她心裏正在憎恨它將為這個家所帶來的無名威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