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前言

福爾摩斯探案小說的作者亞瑟·柯南道爾(Arther Conan Doyle)1859年5月20日出生於蘇格蘭愛丁堡附近的皮卡地,父親是一名為政府部門工作的建築設計師。亞瑟青少年時期在教會學校學習,18歲進入愛丁堡大學攻讀醫學,畢業後在普茨茅斯市南海區開設了一家醫療診所。1885年獲醫學博士學位。

出於對文學的濃烈興趣,一半也是為了補貼家用,亞瑟·柯南道爾在掛牌行醫的同時,也為當地和倫敦的一些雜誌撰寫短篇故事,不久他的作品就出現在當時著名的文學刊物《康崗》(Conhill)上。他很喜愛美國小說家埃德加·愛倫·坡(Edgar Allen Poe,1809-1849)和法國偵探作家加玻利奧(Emile Gaboriau,1835-1873)的作品,受他們的影響,產生了創作偵探小說的念頭。

自從愛倫·坡的小說《毛格街血案》問世以來,經過半個世紀的發展和流衍,偵探小說作為通俗文學的一個支脈,已日益為越來越多的市民階層的讀者所接受,成為流行刊物最受歡迎的主題之一。但這一時期的探案故事大多以離奇的案情吊引讀者的胃口,結構簡單,人物平板,細節也往往經不起仔細推敲。有鑒於此,柯南道爾決心塑造一個與以往不同的、完全依靠科學的推理方法追索罪犯的偵探形象。作為一名醫生,職業訓練所養成的敏銳的觀察力和精準的判斷力是他得天獨厚的優勢。經過反複斟酌,他把自己偵探小說的主人公命名為歇洛克·福爾摩斯,而故事的講述者華生,則順理成章地以作者本人的醫生身份出現。

一座無人居住的空宅,孤零零地矗立在潮濕花園一條黃土小徑的盡頭,一名死者躺在火光搖曳的紅色蠟燭下,牆上潦草地留下兩個暗紅色的血字——複仇!1886年4月,第一部福爾摩斯探案小說《血字的研究》誕生了。然而,這部堪稱偵探小說史上裏程碑的作品問世的道路卻並不平坦。《康崗》雜誌拒絕接受這部近七萬字的小說,理由是“作為短篇故事顯得太長,但連載又顯得過短”。柯南道爾把它轉投另外兩家出版社,也都被退了回來。最終,沃德·洛克出版公司同意把它收入《1887年比頓聖誕年刊》中,《血字的研究》才終於得以麵世。

《血字的研究》出版後在讀者中引起意想不到的熱烈反響,出版商也開始主動約請柯南道爾繼續撰寫福爾摩斯探案故事。就這樣,《四簽名》和由12個短篇故事結集而成的《冒險史》於19世紀90年代初相繼出版,歇洛克·福爾摩斯迅速成為英國社會家喻戶曉的偵探英雄。優厚的報酬使柯南道爾的經濟條件大為改觀,他關閉了診所,全心投入文學寫作中。到1982年為《海濱雜誌》撰寫第二期連載故事(後結集為《回憶錄》時),他的稿酬已達到了驚人的1000英鎊。

然而,柯南道爾對自己筆下創造的這位著名偵探卻是又愛又恨,充滿了矛盾。一方麵,福爾摩斯為他帶來了豐厚的經濟收益,他本人也很喜愛這個人物;但另一方麵,他又不願意讓讀者把他當作一個通俗偵探小說作家,他念念不忘的是從事真正的文學——曆史小說的創作,何況,他總擔心一旦靈感枯竭,難免粗製濫造,破壞福爾摩斯在讀者心目中的完美形象。於是,他在《回憶錄》的最後一篇中,讓福爾摩斯與宿敵莫裏亞蒂教授同歸於盡,以一個意外的悲壯結局宣告了福爾摩斯探案故事的結束。

當1893年12月《最後一案》在《海濱雜誌》上刊出時,柯南道爾正陪著重病的妻子在瑞士療養,所以無法親身感受到英國大眾在得知福爾摩斯“死訊”時震驚和失望的心情。“在倫敦,正正常常的城市人,上班的時候帽上戴著黑紗,以悼念福爾摩斯之死”。充斥著憤怒、抗議和謾罵的讀者來信雪片似的飛向他的案頭。但柯南道爾似乎心意已決。在此後近十年的時間裏,柯南道爾創作的重心轉向曆史題材的傳記小說,同時成為一名活躍的政治活動家。通過福爾摩斯認識了柯南道爾的人們,也漸漸接受了福爾摩斯不複存在的事實。

1901年,柯南道爾偶然聽到一位朋友談起英格蘭中部達特摩爾荒原上一隻靈異獵犬的傳奇,大大激發了他的好奇心和想象力,計劃以之為素材,創作一部恐怖、神秘的探險故事。但隨著寫作的進行,他意識到小說的主人公非福爾摩斯莫屬。那陰鬱的荒原、莫測的泥沼、幽暗的火光和懸疑的氣氛,與福爾摩斯陰鷙沉穩、外冷內熱的性格簡直是再般配不過。他決定推倒重來,把它寫成福爾摩斯早期的探案故事。這就是《巴斯克維爾的獵犬》,不僅在福爾摩斯探案集中,同時也是世界偵探小說史上最傑出的作品之一。

傳記《柯南道爾的一生》的作者約翰·迪克遜·卡爾(J.Dickson Carr),對這部小說推崇備至:“如果說《巴斯克維爾的獵犬》不是最好的偵探小說,那對我個人而言,所謂最好的偵探小說顯然遙遙無期。”他進一步分析說,“這是一部卓異的絕佳的犯罪小說。在所有福爾摩斯故事中,不論篇幅長短,這是唯一的一篇,由故事來主宰福爾摩斯,而非由福爾摩斯主宰故事。其中攫住讀者心靈的,不是這位維多利亞時代的名探,而是其中詭譎幽深的情節。”迪克遜·卡爾本人也是美國著名偵探小說家,有“密室推理之王”的美稱,上述這番話,足可以視作這部小說的蓋棺論定。

《巴斯克維爾的獵犬》的出版重新燃起了讀者和出版者的熱情,使柯南道爾欲罷不能。於是,在1903年創作的短篇《空屋》中,福爾摩斯神奇地“複活”了。從《空屋》開始陸續發表的《歸來記》係列故事,不論在人物特性還是情節構思上都保持了原有的創作水準,但作者和讀者群都發生了很大的變化。此時的柯南道爾,已經是一個功成名就的大作家,當年旺盛的創作**已不複存在,而在讀者心目中,福爾摩斯探案早已成為不朽的經典,如今竟然賡續新作,追捧偶像的心態遠遠大於對故事情節本身的渴望。所以,盡管在此後二十多年的時間裏,柯南道爾時斷時續地隻寫了《恐怖穀》(1915)、《最後致意》(1917)和《新探案》(1927)三組故事,但他的聲譽卻與日俱增,早已遠遠超越了英語世界。1930年7月7日,柯南道爾去世。“電報雪片般飛至,火車的特別專列載來各處奉獻的花束,感覺上似乎地球上所有的人都在懷念他。”(《柯南道爾的一生》)

有人把福爾摩斯稱作“英語世界最最著名的文學人物”,雖然有些過甚其詞,卻也形象地道出了福爾摩斯在大眾心目中的地位。在西方偵探推理小說發展史上,福爾摩斯探案的出現,更有著劃時代的意義。人們公認的古典推理小說黃金時期,就是自柯南道爾開始的。可以說,柯南道爾在許多方麵為後代偵探小說創作樹立了典範。

首先,福爾摩斯是偵探小說史上第一個血肉飽滿、性格鮮明的人物。和普通人相比,他有著更敏銳的嗅覺和驚人的記憶力,善於從一般人忽視的細節中發現線索,但同時他也具有和普通人一樣的性格弱點,喜歡賣弄,語言尖刻,案情順利時沾沾自喜,遇到挫折時焦躁沮喪,甚至還有依賴麻醉品的不良嗜好。他時常出沒於英格蘭的城鎮鄉村,與各色人等往來交談,尋找犯罪的蛛絲馬跡,而沒有案子的時候,又喜歡深居簡出,把自己關在貝克街的寓所裏,拉小提琴打發光陰。他和華生醫生之間的友誼看似平淡如水,卻往往在患難中流露真情。就是從柯南道爾開始,偵探小說寫作者在構思案情的同時,也會把塑造偵探的個性提高到同樣重要的地位,為我們留下一個又一個鮮明、生動的“神探”形象。

福爾摩斯慣用的手法,是通過對腳印、手跡、灰塵、泥巴等等細枝末節的仔細觀察,運用化學、藥物學、解剖學、地質學等專業知識,經過縝密的推理和大膽的假設再現犯罪過程,最終揭露凶手。當他一眼看出某人的身份,或道出某人最近經曆過哪些事情時,他闡述的理由總會令人心悅誠服。要知道,在19世紀下半期柯南道爾開始創作的年代,科學化的犯罪學並不存在,甚至沒有一部係統的犯罪學專著可以借鑒,福爾摩斯采用的探案手法,幾乎全憑柯南道爾的想象和經驗歸納出來,其中有些甚至比當時官方的刑偵手段還要先進。比如,在他的第二部小說《四簽名》中,曾提到使用熟石膏可以有效地保留足跡,竟與一年後出版的有史以來第一部犯罪學教科書《漢斯·克勞斯罪案調查》的結論不謀而合。對於偵探小說這種類型化的文學形式來說,柯南道爾無異為後人打開了一道取之不竭的寶庫之門。

柯南道爾一生創作的60多篇福爾摩斯探案故事,幾乎涵括了所有犯罪形式,謀殺、綁架、勒索、詐騙、間諜以及黑社會跨國犯罪,無所不包,犯罪手法也多種多樣,投毒、縱火、槍擊、刀砍甚至驅使動物殺人,令人歎為觀止。可以說,在偵探推理小說這片有限的領域,柯南道爾就像是跑馬圈地的拓荒者,而後代作者所能做的,不過是在已圈定的範圍內翻新草坪、變換作物而已,他的影響力是無人可以替代的。

編者

2006年10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