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禿發單於

遠隔中原萬裏的西域之外,紗衫城內,老單於禿發無疾去世,禿發無疾的長子禿發騰端坐單於之位,正與匈奴各部首領在王帳中,商議老單於的身後事。

禿發騰三十出頭,身材魁梧,頭頂光禿,滿臉虯須,坐在王帳的正中,一言不發,臉色威嚴。王帳裏,匈奴各部的部落首領和貴胄,分列兩旁,席地而坐。右首邊是六個匈奴本部首領,分別是柔然部車路歡、屠何部連鞮用、混周部呼延熊、丁零部賀蘭疾風、林胡部喬林不花、樓煩部須卜烈。

這匈奴六部的首領,都是跟隨無疾單於三十年來,攻伐西域,征服西域列國的將領,每一個都是無疾單於親手提拔起來的猛將。

左邊坐的是烏孫、龜茲、焉耆、樓蘭、且末、莎車、狐胡、山國、大宛、安息等國的貴族,由於這些貴族的國家都被匈奴征服,地位較匈奴本部六氏卑下,因此坐在左首。

還有無數歸附匈奴的小國王公,因為地位更加低微,都帶著隨從,在王帳外等候。

這次匈奴各部列王,齊聚紗衫城內,最重要的事情,就是來給禿發無疾單於送喪。

禿發無疾單於,年僅二十就收攬匈奴各部,從沙海平陽關一路向西征伐,剿滅西域各國,在連綿三十年的征戰中,除了平陽關一戰,與媯轅、幹奢打了個平手,之後未嚐一敗,戰功卓著。匈奴六部紛紛歸順,與西域各國貴族尊稱之為“天戰神”!

可是即便被尊為“天戰神”,禿發無疾單於還是在五十歲這年,突然暴病而亡。

長子禿發騰自幼跟隨父親征伐西域,繼承了單於的威嚴,現在坐在眾多首領和小國貴族麵前,在眾人嘈雜的議論聲中,並沒有任何的驚慌。

混周部呼延熊首先站立起來,對著眾人說:“老單於歸天,當務之急,就是要選出新的單於。而新單於的人選,各位有什麽建議?”

呼延熊與禿發騰年紀相仿,自幼交好,兩人從小在一起騎馬打獵,長大後,共同率領軍隊征戰,是過命的交情。

而其他五部的匈奴首領,都正當壯年,是禿發騰的長輩,因此現在都各懷心思,有取代禿發單於的野心。

至於歸順匈奴的西域小國貴族,都沉默不語,靜觀匈奴五部到底有何作為,要取代禿發部,成為匈奴單於。

五部的首領,相互看著對方,沒有人開口。

禿發騰伸手,侍從端來酒碗,禿發騰走到柔然部車路歡麵前,一飲而盡,然後扔掉酒碗。車路歡也馬上將酒碗幹了。

侍從又奉上酒碗,禿發騰分別與其餘各部首領對飲。

禿發騰連喝六碗烈酒,卻渾若無事,沉聲說:“父親歸天,各位叔伯都來奔喪,為什麽卻各自帶領了數萬軍馬,駐紮在紗衫城外?”

五部首領被禿發騰質問,一時間也無法回答。

禿發騰又說:“父親屍骨未寒,各位叔伯,就要兵戎相見了嗎?”

車路歡轉身向眾人說:“單於之位,兄傳弟,父傳子,是匈奴的祖訓。隻是禿發無疾單於的身世……”

車路歡一出此言,所有人都震驚失色。禿發無疾單於出身中原漢人,雖然此事並不是秘密,可是從來無人敢公然提及。

禿發騰的眼中冒出了怒火,但是轉瞬即逝,問車路歡:“叔叔在我父親歸天後,重提此事,到底是什麽道理?”

車路歡猶豫了一會兒,看了看其他四部首領,才說道:“無疾單於是天降戰神,他做匈奴各部的單於,我們都是服氣的。可是無疾單於已經歸天,禿發部是不是應該脫離匈奴,回到中原家鄉呢?”

禿發騰看了看左右,目光一一掠過四部首領,四部首領紛紛低頭,不敢對視。禿發騰心中有數,這五部首領,知道無疾單於歸天,早就私下勾結,要驅趕禿發部。甚至已經起了殺心。

禿發騰重重地把佩劍擲在地上,大聲說:“我禿發騰,生在沙海平陽關,喝著馬奶、吃著牛羊肉長大,從沒有踏入過中原半步。況且我父無疾單於,當年在平陽關之戰退兵之後,已經徹底改宗匈奴。現在叔叔舊事重提,就是要把我禿發部從單於的位置上拉下來,對不對?”

禿發騰的聲音雄厚,氣勢壓迫眾人,隻有車路歡敢與之平視。

禿發騰說:“叔叔帶來了三萬柔然騎兵,是六部之中,率領軍士最多的一部,叔叔不是來奔喪的,而是來搶單於的地位。”

呼延熊把禿發騰腳下的佩劍拿起來,抽出長劍,大聲說:“禿發單於以父傳子,哪裏還有什麽商量的餘地!現在有誰要說個不字,我先拿他的頭顱給無疾單於祭祀。”

車路歡冷笑著說:“你混周部,區區五千人馬,就敢這麽跟我說話?”

禿發騰打斷車路歡,說道:“有何不敢,你柔然部三萬人馬,就能夠在我麵前大言不慚了嗎?”

車路歡舉起雙手,看向其餘四部說:“還有屠何部、丁零部、林胡部、樓煩部,四部軍馬,共七萬鐵騎,我不信打不過禿發部與混周部。”

“禿發部主力軍馬在坎殿與大羅刹國軍隊交戰,”禿發騰須髯賁張,“你卻要在這個時候,起兵造反?”

“不是造反,”車路歡說,“隻是把非我族類的漢人,請回中原。”

禿發騰轉身,朝著無疾單於的靈位跪拜,大聲說:“父親,今日匈奴內部相爭,不是兒子違背您的心願,而是兒子不得不教訓逆賊,以免您一生辛苦經營的基業,毀於一旦。”

“到了這個時候,”車路歡說,“還在大言不慚嗎?”

禿發騰說:“父親無疾單於,兵法蓋世無雙,但是他還有一支鬼兵,極少召喚。父親說過,利用鬼兵征伐,於天道不合,因此不到絕境,決不能使用。”

“這種無稽的傳聞,”車路歡笑道,“你也當真。我們六部,從未見過所謂的鬼兵,無疾單於縱橫天下,靠的是匈奴鐵騎,哪裏是什麽虛無縹緲的鬼神之說。”

禿發騰說:“今日是父親大喪之日,我暫且不受單於之位。但是我要讓叔伯們知道,無論是兵法縱橫,還是驅使鬼兵,父親都已經悉數傳授給我。”

“如果你與無疾單於一樣英武,”車路歡說,“我們五部,都無話可說。”

禿發騰看向其他四部首領,“各位叔伯也是這麽想的?”

四部首領仍然沉默。隔了一會兒,丁零部賀蘭疾風終於開口,“我們匈奴各部,都隻聽命於強者,如果賢侄能與無疾單於一樣,我們都是服氣的。”

“隻是一旦交戰,死傷的都是匈奴各部的兄弟,”禿發騰說,“我給各位叔伯,最後一次機會。”

車路歡大聲說:“你不必用緩兵之計,現在帶領禿發部離開,我們絕不加害禿發部族人。”

禿發騰冷笑一聲,說:“好,現在就請各位叔伯,到王帳外,親自去瞧瞧。”

紗衫城外,匈奴五部的軍隊分別占據了四周的高地,舉著柔然、屠何、丁零、林胡、樓煩各部的黑色大纛。大纛頂部分別用狼毫、熊鬃、虎毛等不同獸毛點綴,以示區分。

而站立在紗衫城外的,隻有混周部呼延熊的五千騎兵。

呼延熊和禿發騰站立在一起,對著五個部落的首領說:“各部首領都在,可以親眼看看禿發部為何有必勝的把握。”

車路歡等人,見禿發騰和呼延熊至此境地,仍然沒有絲毫的畏懼,隱隱感覺到不妙。

丁零部賀蘭疾風問禿發騰:“難道賢侄真的掌握了驅使鬼兵的手段?”

“我父親說過,使用鬼兵,會折損陰德,”禿發騰說,“我更不會用這個陰兵的鬼符與各位交戰。更何況,我隻是讓各位叔伯,知道我繼承了父親的手段而已。不會與各部傷了和氣。”

車路歡等人尚在猶豫,賀蘭疾風的手已經按在了腰間的刀柄上。

呼延熊拿著佩劍指向賀蘭疾風,“論武功,五位首領可不是我與大哥的對手吧。”

車路歡朝著賀蘭疾風微微搖頭,賀蘭疾風笑了笑,雙手攤開。

眾人仍舊看著城外的軍隊。雖然並沒有兩軍交戰,但是五部的軍馬早已經占據了地利,將混周部騎兵圍困。

突然五部軍隊的陣腳,開始慌亂,在各部將領的約束下,勉強穩住陣型。片刻後,一個巨大的龐然大物從東方緩緩移動過來,接近柔然部與丁零部軍隊之間的空隙,柔然部和丁零部軍隊,被這個龐然大物擠壓,不斷退後。

“龜甲!”車路歡終於看明白了,“不是已在平陽關一戰中損毀,無法移動,被無疾單於拋棄在了鹿穀嗎?”

禿發騰說:“這龜甲是當年飛星派耗時百年修建,平陽關損毀後,飛星派用了三十年修複,本來是為用作攻打大羅刹國的奇兵。可惜我父親沒有等到龜甲到這裏,就猝然去世。現在龜甲尚未用於對付大羅刹國的軍隊,卻先要用在手足相殘的內鬥中。”

車路歡臉色鐵青,其他四位首領已經開始動搖,悄悄地疏遠車路歡,聚在一起。

車路歡仍舊沒有死心,輕蔑地說:“我聽說過龜甲的厲害,不知道是不是跟傳說中一樣。”

車路歡的話剛說完,就立即沉默下來。因為他看見龜甲已經移動到了柔然部軍隊的陣中,柔然部的騎兵繞著龜甲躲避,龜甲上冒出幾十台投石機括,石頭紛紛落下,精準地砸在柔然部騎兵的身邊,擾亂騎兵的陣型,而更遠處接應的柔然騎兵,已經被龜甲的氣勢震懾,不敢有任何妄動。

龜甲移動雖然緩慢,卻是雷霆萬鈞,不可抵擋。柔然部的騎兵在龜甲麵前,毫無還手之力,更何況龜甲上還有更多的木甲術,沒有施展出來。

車路歡已經完全辨明了形勢,龜甲的投石車,雖然不斷地拋下巨石,卻沒有傷到一個軍士,這比殺戮更加高明。現在龜甲上殺意彌漫,就等著禿發騰一聲令下,將柔然軍士屠殺。

車路歡向四部首領點點頭,跨步來到禿發騰的麵前,單膝跪下,“天命所歸,是禿發騰單於。”

其他四部的首領,看見車路歡已經臣服於禿發騰,也紛紛單膝跪下,雙手捧在胸前,齊聲說:“禿發騰單於。”

車路歡隨即匍匐在地上,平伸雙臂,“柔然部車路歡今日冒犯了禿發騰單於,但憑單於處置。”

禿發騰和呼延熊相互看了一眼,呼延熊走到車路歡身邊,把車路歡扶起,“今日是無疾單於大喪之日,也是禿發騰單於繼位的日子,不宜各部兄弟相殘。叔叔請起,今日之事,絕不再提及。”

車路歡站立起來,他沒有想到,年紀輕輕的禿發騰竟然如此輕易地放過自己。於是走到禿發騰麵前,誠懇地說道:“大單於,我也不再隱瞞,車路歡今日本是想取代單於之位,隻是沒有想到,無疾單於是大英雄,當年與我有不殺之恩,現在無疾單於的兒子也是大英雄,又放過了我一條性命。從今往後,我絕不敢再有任何異心。”

禿發騰單於伸手扶在車路歡的肩膀上,對著各部首領說:“龜甲已經就位,現在各部聽我號令:跟隨於龜甲側翼,攻下坎殿城,將大羅刹國逼退。我們匈奴的騎兵,將我父親的骨骸,安葬在瀚海之濱。”

匈奴六部首領同時跪下,“聽候大單於吩咐!”

五部首領接受了禿發騰的軍事布置後,各自返回軍中,等候禿發騰三日後進發軍令。

禿發騰和呼延熊重新來到老單於的王帳中。老單於的遺體安放在一個石槨中,石槨內注滿了香油,保持無疾單於屍身不腐。

禿發騰和呼延熊注視著老單於,兩人同時長長地歎出一口氣。

“無疾單於果然是料事如神,”呼延熊說,“把今日的事情,算得毫無遺漏。”

禿發騰說:“父親率領各部征伐天下,三十年下來,對每個首領的秉性,都了如指掌。”

“隻是無疾單於無法親自殺回中原了。”呼延熊惋惜地說。

禿發騰說:“父親發誓不踏入平陽關,是因為,他知道自己即便是統一漠北,也無法率領匈奴各部擊潰中原。他一直在等一件事情。”

“什麽事情?”呼延熊問。

“馬上就有答案了。”禿發騰說,“這就是為什麽父親一定要親征坎殿城的原因。”

“坎殿城內有什麽重要的秘密嗎?”

“坎殿城中,有一個與中原道家淵源甚深的雕像,”禿發騰說,“父親臨終前告訴我,得到那個雕像,就得到了征伐中原的力量。”

禿發騰拿出一塊綢帛,綢帛上畫著一個勇武的人像,“這是當年中原王朝派遣到西方的使節張闖所繪。畫像中的這個人物,就是中原帝王的遠祖,公孫軒轅黃帝!”

呼延熊看著這張黃帝的畫像,雖然無法理解,但是從禿發騰鄭重的表情上看來,知道禿發騰說的絕對沒有任何虛假。

就在兩人看著黃帝畫像的時候,侍從通報,驅動龜甲的風追子已經到了帳外。

禿發騰收起畫像,與呼延熊飛奔到帳外,兩人同時向趕來的風追子拱手:“師父你來了。”

風追子風塵仆仆,滿臉憔悴,擺擺手,快速走到帳內的石槨旁,歎口氣說:“我還是來晚了。”

禿發騰跪在風追子的身邊,“父親歸天了,今後我隻能依靠師父。”

風追子扶起禿發騰,“你已經貴為單於,你是君王,一切事情,都由你來定奪。無疾本想親自攻下坎殿城,給你奠定好東歸的基業,可是現在都要靠你自己來完成了。”

禿發騰堅定地說:“父親的心願,我從沒有一刻忘記過。”

突然帳門的侍衛大聲呼喝,風追子才醒悟過來,“我帶來了兩個人,你一定要見見他們。”

呼延熊立即招呼侍衛,將帳門外的人帶進來。

可是禿發騰分明看見,走進來了三個人。

風追子走到這三個人身邊,對著禿發騰說:“我們來晚了,梁無疾已經去世,這位是梁無疾的兒子禿發騰,現在是匈奴各部的大單於。”

三人立即向禿發騰行禮,並不下跪。禿發騰知道,他們行的是道家禮儀。於是用道家禮儀回禮。無疾單於本是中原安靈台的後裔,身份半俗半道,禿發騰見了道家門人,也跟父親一樣,用道家禮節招呼。

禿發騰看著前麵的這對夫婦,妻子已經人到中年,可是丈夫卻仍舊隻有二十出頭,怎麽看都是老妻少夫。看來風追子口中所說的二人就是他們,後麵跟隨著的一個人,應該是他們的仆從。

風追子向禿發騰介紹:“這位是中原道家鎮東神山的門人任囂城,另一位是他的妻子,大景的甑公主。”

禿發騰看著任囂城夫婦,不知道他們為何而來。

風追子繼續說:“重修龜甲,任先生功不可沒。並且改良了龜甲的機括,今日龜甲,比當年更加淩厲。”

禿發騰看著任囂城,神色狐疑。

任囂城笑了笑,看看身邊的仆從。

仆從上前一步,掀開自己的衣服,露出了木頭身軀。木人自己把胸口揭開,禿發騰和呼延熊看見,胸腔裏都是精巧的機括,正在嚴絲合縫地轉動。

兩人大驚失色,沒有想到任囂城的木甲術手段竟然高明如斯。

禿發騰得到了父親無疾單於留給他的最寶貴的遺產——龜甲。他用中原的漢語,對任囂城敬重地說:“中原的四大仙山,我父親在世的時候,對我提起過。他畢生隻有一場戰役沒有取勝,對手之中,就有鎮北神山的幼麟少都符。任先生與少都符齊名,父親也經常提起。”

任囂城向禿發騰笑了笑,“我夫妻二人,三十年來遍尋中原,探訪飛星墮地的方位,可惜無功而返。可巧我們到了平陽關以西的鹿穀,遇見正在重建龜甲的風追子,木甲術是我們姑射山臥龍所擅長,於是給了風追子一些建議,將龜甲易受火攻,攻擊時移動緩慢的缺憾彌補。”

風追子說:“任先生說得輕描淡寫,可是點撥的幾處,卻是精妙無比。”

禿發騰問任囂城:“任先生夫妻二人,不遠萬裏來到紗衫城,不隻是為了親見龜甲的威力吧?”

任囂城說:“單於猜得不錯,我們到西域來,就是為了尋找飛星墮地的方位。”

“飛星墮地一事,我今日第一次聽說,”禿發騰說道,“但是我可能有一份大禮回報給任先生。”

任囂城不解,不知道禿發騰所指何事。

禿發騰帶著任囂城和風追子走到沙盤前,指著沙盤上的一座城池,“這是坎殿城,八十年前被西方的大羅刹國征服。父親這輩子用了三十年一統漠北,征伐西域大國三十,小國無數,終於在他五十歲這年,將匈奴的疆域擴大到了紗衫,就在半年前,率領匈奴騎兵,開始攻打坎殿。”

風追子說:“沒有想到坎殿小城,無疾單於竟然半年都無法征服。”

禿發騰說:“坎殿城內,有一群西域的道家術士輔佐,父親一直不肯使用鬼兵……”

“聽說無疾單於的鬼兵,太傷陰德,在平陽關使用一次,就折損了無疾單於的十年陽壽。”任囂城說,“因此不可輕易祭出。”

“臥龍先生說得不錯,”禿發騰說,“我父親將鬼符交給了我,我也立誓,鬼兵隻能在東進中原,關鍵一戰的時候使用。”

“因此單於的軍隊,由於沒有道家高人指點,”任囂城說,“反而被坎殿城內的術士牽製。”

“坎殿是西域西陲小國,”風追子不解,“為何有道家術士?”

“一定是術士,”禿發騰說,“並且是黃帝之術。”

任囂城終於有些明白禿發騰想要說什麽了,“單於的意思是,坎殿城內,有一批道家傳人?”

“不是道家的傳人,”禿發騰說,“是黃帝道術的另一支傳承。”

“黃帝是中原道家的源頭,”風追子說,“難道當年就有傳人來到了西域?”

禿發騰看了看風追子和任囂城,“看來老師和臥龍先生作為道家宗主,也都不知究竟。”

任囂城和風追子兩人對視一眼,隱隱意識到禿發騰要說一個巨大的秘密。

禿發騰決定不再隱瞞,鄭重地對任囂城和風追子說:“家父本是大景安靈台的後代,而安靈台一直保留了泰朝使節張闖的西域見聞,張闖出使西域,就在這個坎殿城,見到了軒轅黃帝的雕像。”

風追子和任囂城聽了,麵如土色。風追子說:“從未聽過,軒轅黃帝有西域的傳人。”

任囂城問:“張闖的記載中,這個雕像有多少年頭了?”

禿發騰回答任囂城:“依張闖所述,修建雕像的年代,正是軒轅黃帝與魔王蚩尤大戰涿鹿之時。”

“無疾單於一生征戰,最終的目的,就是要攻下坎殿,”任囂城明白了,“如果坎殿城有軒轅黃帝的雕像,那麽意味著當年軒轅黃帝很可能是從西域出發,帶領十二真人,東進中原,與蚩尤決戰。”

“如此說來,難道、難道,軒轅黃帝是西域人氏……”風追子已經語無倫次,“這絕無可能,不不不,絕無可能!”

任囂城繼續說道:“如此說來,黃帝麾下的十二真人,應龍、風伯、雨師、天女、倉頡、風後、伶倫、力牧、常先、鬼臾區、篯鏗、女魃,也是從西域而來!”

“姑射山的常先、飛星派的風後,分別是我與任先生兩派的先祖,”風追子大汗淋漓,“軒轅黃帝的樣貌無人知曉,可是我先祖風後的樣子,的確、的確相當奇特。姑射山常先的雕像,是不是也是這樣?”

任囂城微微點頭。

禿發騰抬起手,鎮定地說:“攻下坎殿城,就能夠得到真正的答案。師父和任先生必定能找到黃帝留下的道家秘術,而我,則要用一生的時間,籌劃完成我父親未竟的大業,重返中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