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4.向前向前向前
時速80公裏，這是趙宇現在的極限。
這個速度已經遠超普通人類，如果可以直線到達巨塔，那麽隻需要兩分鍾——再說明白點，就算是漫畫裏的超級英雄，人類一側也得上美國隊長這個級別才能和現在的趙宇拚速度了……
“但你不可能直線前進。”博格說，“按照之前的規律，最遲隻需要三十秒，對方就會察覺你的行動並且做出反應——你的速度太顯眼了！”
“所以隻能由我去！”趙宇已經開始脫自己的作戰服，“我有預判能力，隻有我最有可能避開攻擊到達那座塔！”
亨特看得眼皮直跳：“你需要脫作戰服嗎？你不需要防禦罩嗎？”
“如果被戰車炮彈打中，什麽防禦罩都一樣，更何況這件作戰服也沒剩什麽能量了，動力全開的話變成廢鐵用不了兩分鍾。”趙宇將頭盔丟到一邊，“車長，亨特，準備掩護我！”
博格沉默了兩秒鍾，接通了外部通訊：“上校，聽得到嗎？”
“我在這裏，中士！”
“我們有一個冒險計劃，需要你們的協助。”博格說，“可能是用命來協助。”
“隨時樂意效勞。”
***
阿默德艦隊指揮室，指揮官再次發出不滿的聲音：“司馬山先生，你阻斷了戰場上的通訊。”
“隻是阻斷了對我們這邊的艦隊的通訊。”司馬山答道，“這可能是他們最後的拚命計劃，你不想留點懸念嗎？”
“我知道‘懸念’這個詞的意思，但我們的文明裏沒有這種概念。”
“沒關係。”司馬山微笑道，“反正我們馬上就會知道了……你也不必擔心你的考場，畢竟一切都是按既定流程進行的，我們有沒有聽到，一點都不重要，不是嗎？”
“正是如此。”
司馬山望著映射在空中的巨大立體投影：“那就讓我們拭目以待。”
***
“所有單位注意，我們有一個殺手鐧，有一個跑得非常快的小夥子。”錢德勒上校倒是直接在公用頻道裏發布任務，“我們的任務就是不惜一切代價，讓他跑得更遠！”
“有多快，長官？”一個人問。
“比我們的戰車還快。”
那邊吹了一聲口哨。
不管是怎樣的火控係統，瞄準小目標都要比大目標難一些，一個能跑出戰車速度的士兵，毫無疑問比戰車有更大的生還機率。
趙宇打開位於駕駛艙底部的緊急出口，縱身躍下。他已經脫去了動力裝甲，隻穿著軍便服，全身唯一的武器是插在腿上皮套裏的軍刀。
腳下地麵鬆軟而滾燙，空氣中充滿各種物品焚燒的氣息，炮聲和爆炸聲不絕於耳，這都是在駕駛艙裏體會不到的，但趙宇隻感受了一秒鍾就把注意力轉移到了一邊，因為戰鬥蜘蛛已經轉了個彎，移向別的方向，趙宇低著身子跟在它後麵，而在死亡使者後麵，更多的地球軍戰車已經衝了上來。
在這些戰車後麵，則是不停地有人打開被電磁癱瘓的戰車車門，穿著簡陋的作戰服跟著前進，還有不少機甲步兵艱難地脫掉停止響應的動力裝甲，全然不顧戰場上任何一發子彈都可能奪去自己的生命，他們舉著步槍，拚命地向前方傾瀉子彈，然後在下一秒鍾被打倒在地。
然而隻有這個辦法。這是比擊毀線條戰車更有效的辦法，因為擊毀戰車隻能導致刷出新的戰車，而站在這裏，卻可以用自己的生命讓那些現有的戰車調轉炮口！每當有一發子彈射向自己，就代表一個戰友可以有機會向前一步！
所有人的目標隻有一個，那就是向前，或者幫助別人向前！
“車長，上校這是把我的計劃加了多少料！”趙宇朝便攜耳麥裏大喊，“那些被癱瘓的戰車和機甲步兵沒必要參戰吧！”
“這是決戰，老頭子。”博格回答，“我同意錢德勒上校的話，既然要做，那就盡最大努力！所有還能動的人都要加入這次行動！”
“但是……”
“搞清狀況，老頭子！我們沒有時間了！”博格用從未有過的嚴肅語氣說，“不這麽做的話，我們也隻能困死在這裏，需要我重複嗎？這是決戰時刻！”
“……明白了，決戰時刻。”趙宇喃喃道。
“所以給我忍住，老頭子，忍到最後！”
趙宇無聲地歎息一聲。
原本隻是一個異想天開的搏命計劃——由幸存的少數戰車掩護趙宇，盡量突擊到最前線，然後由趙宇接力跑，依靠他的預判能力爭取最短時間衝到巨塔那裏，運氣好的話，或許可以把時間縮短到一分鍾……
結果錢德勒索性讓所有還活著的人都參加了這個計劃！能跑能動的，加入衝刺行列，設備癱瘓的，也要盡一切可能吸引火力！
接近十萬人的命運，就因為趙宇的一個想法改變了！
“劃算。”錢德勒上校如此回答，“如果犧牲我們這十萬人能救回一百多億人，那簡直太劃算了！”
這句話被擴散到整個地球，不知道多少人聽得熱淚盈眶。
“都是好小夥子啊……”一個主持人帶著哭腔說，“還有沒有誰能幫他們一把？”
然而現在沒有人能加入這個戰場。能夠在第一時間趕到戰場的部隊幾乎都來了。現在北美大陸正是夜間，沒有阿默德人的黑科技，大多數車輛都被卡在半路，實時通訊顯示，現在離戰場最近的軍團也有足足五百公裏！
在呼嘯的彈雨中，趙宇始終躲在機械蜘蛛的主機體下方，隻有他跟得上蜘蛛的前進速度，而其他跟著前進的士兵則陸續倒下，MF1周圍顯得越來越孤單，到最後已經隻剩下不足十台戰車還跟在MF1後麵，更多的人和戰車被留在了後麵——相當一部分是永遠留了下來。
而這一切，換來的是他們前進了大約一千米。
這一千米是由屍體和鋼鐵殘骸鋪成的，如果趙宇這時候能從遠方看過來，就會發現這個慘烈血腥的場景和他最初看到的那個預兆幾乎一模一樣，隻差一個標誌，那就是被撕裂的死亡使者本身！
“還有一千多米！”博格喊，“我們得再加一把勁……”
“你想把我保送到那座塔的門口嗎？”趙宇忍不住打斷道，“足夠了，接下來讓我試試！”
“你堅持不了一分鍾，老頭子！”
“你們也一樣！”趙宇咬了咬牙，不管怎麽看所有人都到了極限，現在這個距離，確實在理論上自己是有機會突破的！沒有必要再出現多餘犧牲！
決心已下，趙宇伸手抓住蜘蛛的一根前足勉強固定住身體，準備使出全力。
全力飛奔……說不定可以更快一點？
“中士，有情況！”錢德勒上校的聲音突然傳過來，“雷達出現大量未識別身份目標！”
“未識別？”趙宇聽得一愣，現在戰場上隻有國民軍和聯盟軍，兩邊早就交換了識別代碼，連歐洲的部隊和灰狼都是友軍，而線條戰車則是自動識別為敵軍，那麽“未識別身份目標”是什麽鬼？
“速度很快，正在接近……等一下，高度是……一萬米？”錢德勒上校馬上明白過來，“是空降！有部隊在空降！”
“這裏是斯拉夫統一戰線34機甲師，我是指揮官尤裏·馬克西莫夫上校。”一個略微沙啞的聲音加入頻道，“你們的上級已經給了我們識別代碼和通訊頻段，我們奉命支援。”
“俄國人參戰了。”博格低聲說，“越來越熱鬧啊……”
“非常歡迎，我們現在急缺人手……”錢德勒說到這裏突然發現了什麽的樣子，“尤裏上校，你們的高度已經低於七千米！……你們的下降速度很不正常！你們要做什麽！”
“我們已經聽到了你們之前的計劃，時間緊迫，所以我們一直在加速。”尤裏回答，“我們將采取超低空跳傘戰術，請你們再堅持一分鍾，我們馬上就到！”
“瘋了！”亨特結結巴巴地說，“從萬米高空加速降落，然後在低於500米的地方超低空跳傘？！俄國人都是瘋子！”
一分鍾顯得出人意料的漫長，但戰鬥民族的援軍還是按時登場——以出人意料的方式。
穿著加厚型動力裝甲的士兵如石頭一樣從天而降，盡管背後拖著降落傘，也好像完全沒有減過速一樣！不少線條戰車被這些大兵直接砸成了碎片，戰場上就好像被隕石雨砸了一通，到處都是大坑，趙宇隔得遠遠都能感受到地麵的震動！
“向前！衝進那座塔的門裏！”尤裏上校在通訊頻道裏下令，“北美的小夥子們，我不知道你們有什麽秘密武器，但現在可以先由我的人去探路！”
這次空降異常順利，超過五千名斯拉夫士兵成功降落，有幾個士兵的降落地點甚至離巨塔不足三百米，他們毫不猶豫地向前猛衝，周圍的線條戰車很難瞄準他們，但這時候巨塔前方刷出了新的敵人——那是一群有著人類輪廓的紅色線條，這些線條人迎著斯拉夫士兵衝上來，盡管最前麵的線條人被巨大的衝擊力撞開，但其他線條人抓住了那幾個士兵，把他們按倒在地，接著便是連續不斷的爆炸！
“灰狼！”趙宇失聲道，“外星人造出了灰狼！連那個惡心的自爆功能都有！”
幾發炮彈射過去，把線條灰狼撕碎不少，但更多線條人正連續不斷地出現在巨塔四周，以精密動作阻截那些被線條戰車漏過去的士兵。來自斯拉夫的士兵們明顯動力裝甲出力要強於北美士兵，不止一個士兵能夠與灰狼正麵比拚力量，但由於這些線條灰狼的自爆能力，巨大的爆炸足以摧毀周圍一切，始終沒人能夠順利衝過這道封鎖線！
“該死，已經能看到成功的希望，但就是沒法做到！”趙宇咬牙看著前方的慘烈情景，“我們沒有足夠的火力！”
“即使如此，也要前進！”錢德勒上校大聲喊，“所有單位，盡一切可能向前，把你們的炮口推進到無法再前進為止！讓你們的腳踏到最前麵的土地！隻要一個人！隻要一個人到達，那麽十萬人的犧牲就都沒有白費！”
“沒必要廣域攻擊了！”博格在紛亂的爆炸中提出建議，“也不要管其他戰車！我們必須集中火力給俄國人清出一條通道！按照固定頻率射擊，應該可以做到！”
“尤裏上校，你聽到了嗎？”錢德勒問，“我們會集中火力攻擊那些線條人，然後你們抓緊時間衝過去！線條人會刷新，所以你的人要注意控製速度！”
“明白，隻要有一個人成功，所有人都可以犧牲！我們就是來幹這件事的！”尤裏上校回答，“用一句老話來說，地球雖大，我們已經無路可退！”
“希望成功。”博格看了一眼屏幕，倒計時數字已經進入了29小時58分，這意味著整整24小時已經過去，而現在地球人依然困在第一階段，“老頭子，你那邊怎麽樣？”
“就等著呢。”趙宇回答，“這次我無論如何也必須加入了！”
“我同意，祝你好運！”
趙宇不再說話，死死盯住前方炮火連天的戰場，死亡使者的動作幅度也明顯變慢，與還幸存的幾台戰車一起向前射擊，而趙宇則是在死亡使者再一次因為發炮而微微震動之際，雙足發力，猛地衝了出去！
在死亡使者前麵至少還有三千名斯拉夫士兵，衝出來的趙宇並不顯得突出，但他的速度超過所有人，沒多久就已經跑到了中間集團的位置，開始有線條戰車注意到他，不時有炮彈或子彈飛來，但每一發都能被他提前預判躲掉。
全力以赴，集中精神，分辨眼前的實景和不時閃現的預感幻象，躲避即將到來和已經到來的危機——所有感知和反應在趙宇連續戰鬥接近一天以後沒有消減，反而變得更加強烈，甚至他在這個時候還能分心想一句：“我這算是亢奮狀態麽？”
但他在離終點還剩大約六七百米的時候不得不停了下來，因為前麵出現的線條人已經多到喪心病狂，隨時都有斯拉夫士兵被線條人抱住自爆，幾乎是在不到一分鍾裏，趙宇周圍的士兵就減少了一半以上！
“太多了！”亨特大喊，“我們的火力根本不夠！我們需要更多的戰車，更強的火力！”
博格麵無表情：“沒有那種東西，我們隻能把位置再前提。”
“你怎麽不說讓我們碾過去？！”
“做得到的話這主意也不錯……”
前方的士兵已經差不多損失殆盡，線條構成的灰狼集群向趙宇撲來，趙宇罵了一句，被迫停下腳步，他身邊的士兵紛紛舉槍射擊，然而被子彈阻擋的隻有少部分敵人，更多的灰狼依然以驚人的速度向前！
有幾個身影從趙宇身邊掠過，正是幸存的最後幾台正版灰狼迎上了對麵的線條人，真假灰狼引發了更強烈的爆炸，任何物體都不可能留在原地完好無損，這讓趙宇麵前的壓力稍微緩解下來，他扭頭看看四周，隻剩下幾個斯拉夫士兵還保持站立射擊姿勢，其中一個看了趙宇一眼，然後和其他人再次衝了上去。
“車長！”趙宇對話筒裏喊，“能不能調整射擊距離！先從我們這邊開始清理！”
“不可能，老頭子，現在能支援的火力點已經隻有幾個了，我建議你在我們被擊毀之前盡可能的向前！”
“……收到！”
趙宇深呼吸一口，低頭衝過前方還在熊熊燃燒的火牆，短暫的灼痛感之後他又看到了前方的場景——寥寥無幾的斯拉夫士兵麵對著密密麻麻的線條灰狼，就像螞蟻麵對潮水一般無力。
“明明到了這個距離……”趙宇望著幾乎近在咫尺的巨塔，那座塔現在已經是一個充斥了大半視野的龐大建築，“就沒有別的辦法了嗎？”
幾個線條人顯然是發現了趙宇，直奔他而來，趙宇罵了一句，拔出軍刀迎麵而上，一刀插進最前麵線條人的脖子——就算是線條，這個攻擊也依然有效，線條人試圖抓住趙宇的手，但跟灰狼已經打過好幾次交道的趙宇早就鬆手撒刀，跟著一腳把它踩到了地上！
“還有三個……靠，算這個沒意義！”趙宇一個側翻，滾出十幾米去，而那個被他打倒的線條人這時候已經爆炸開來，灼熱氣浪把趙宇又往旁邊推出了一大截距離，他狼狽不堪地爬起來：“一言不合就自爆，會爆炸了不起啊！”
剩下的三個線條人邁過火焰，向他走來。
但就在此時，天空中響起了一聲驚雷！趙宇情不自禁看向天空，隻見一道明亮的光芒劃過天際，重重地轟擊在巨塔前方，那裏本來站著超過一百名線條灰狼，但現在什麽都不剩了，接著有更多的光芒轟擊下來，將線條人的大隊轟得七零八落。
趙宇極目望去，有閃爍光點的巨大黑影正從天而降。
很快他便看出那是六艘巨大的飛船，每艘飛船都有數百米長，它們看上去狀況不佳，黑煙不停從外殼上冒出來，但它們依然在頑強地堅持攻擊，每一炮都有遠超普通戰車主炮的威力，而地麵的線條部隊一時之間根本無法還擊——這幾十年來北美就沒有發展出針對空中打擊的戰術！
“這是……能量武器！”博格驚訝道，“尤裏上校，那些飛船也是你們的？”
“不，是中國人到了——準確的說，是WPA的太空艦隊，我們就是搭他們的船，在攻擊外星艦隊無效後從外太空趕過來的！”尤裏上校說，“隻是沒想到他們自己也下來了……呃？之前不是有十二艘飛船嗎？看來這一路上損失也不小！”
“沒有任何針對性的防護措施，直接從外太空進入大氣層，穿過抑製粒子區域，下降到七千米以內……就算全部墜毀也不稀奇吧！”博格嘴角一抽，“你們真是一個比一個離譜！”
這時候一個新的通訊加入了頻道：“所有地麵部隊注意，這裏是WPA太空第一艦隊，我是指揮官楊帆，旗艦‘北京’號現在進入作戰區域！”
“第一艦隊‘墨爾本’號！進入作戰區域！”
“第一艦隊‘橫濱’號！進入作戰區域！”
“第一艦隊‘孟買’號！進入作戰區域！”
“第二艦隊旗艦‘上海’號！進入作戰區域！”
“第二艦隊‘仁川’號！進入作戰區域！”
“歡迎你們，亞洲的兄弟們！這裏是戰場指揮部！”錢德勒上校馬上回答，“現在所有部隊都在使用統一識別碼，請注意接收！”
楊帆的聲音停頓了幾秒鍾，然後又響了起來：“明白，友軍識別代碼確認！‘北京’號通告戰場各友軍部隊，現在由WPA太空艦隊擔任火力援護！——我軍各單位注意，火力全部鋪開！不惜一切代價為地麵部隊開出通路！向前，向前，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