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6.我們的葬身之所
雖然這已經不知道是博格中士換的第幾台MF-1，但在重新踏入駕駛艙的趙宇看來，這台戰車的內部依然和自己在的時候沒什麽區別。淩亂的駕駛艙，貼著三俗美女畫報的艙壁，還有空無一人的副駕駛座位。
駕駛員亨特·馬利克一等兵朝趙宇咧嘴露出雪白的牙齒：“老頭子，這個位置是留給你的。”
“你們不是有個副駕駛嗎？在威德的那個……誰來著？”趙宇忍不住問。
“伊森，伊森·帕克斯頓。”亨特回答，“在威德防禦戰的時候死了，當時一發重炮打穿了我們的艙室，小半個駕駛艙都炸飛了，本來我們的戰車駕駛服可以擋得住衝擊，但可憐的伊森剛好沒有戴頭盔。”
“……平時最不喜歡戴頭盔的不是我們車長嗎？”
“沒錯，所以我覺得上帝有時候真是不公平。”
“我都聽到了。”博格中士提醒說，“亨特，趕緊給我出發！趁這東西還能跑，有多遠跑多遠！”
“死亡使者”發出更大的轟鳴，在黑暗中向前邁進。
趙宇坐回駕駛席，操作係統很快就完成了驗證：“西海岸共和國國民軍第七戰區475機甲團一等兵趙宇，身份驗證通過……身份刷新……西海岸共和國國民軍第五戰區601機甲團二等兵趙宇，操作權限確認。”
“本來應該是一等兵的。”趙宇再次不甘心地咕噥了一聲，隨後就被麵板上密密麻麻的係統警報給嚇住了，“車長，我們非要在晚上趕路嗎？到處都在過載和報警啊！”
“你以為聯盟軍為什麽沒有追上來？還記得胡迪克鎮的托尼·李中尉嗎？”博格中士回答，“現在機甲團有四分之一的兄弟正做著同樣的事，我們沒有一秒鍾可以浪費。”
趙宇愕然望著後置攝像頭傳來的畫麵。在夜視鏡上，隱隱可以看到遠方有一道火牆。
那是死戰不退的戰車部隊正堅守在陣地上繼續與敵人對射。
“大半夜的戰鬥已經讓兩邊的設備都不堪重負，為了保證火力輸出，他們放棄了驅動方麵的動力。”亨特說，“他們的位置全都已經暴露，我想我們的時間不會太多，所以跑得越快越好。”
“自從認識你們，就沒有一次不是在逃命。”一直在旁聽的克裏斯丁搖搖頭，在駕駛艙後部找了個地方坐下，“我要好好反省一下我的人生了。”
“現在到底是什麽情況？”趙宇問，“我們是去……拉斯維加斯？”
“對，拉斯維加斯，我的老家。”博格在麵板上點了幾下，調出一張地圖，“讓我來給你介紹一下現在的情況吧，老頭子。”
趙宇撇撇嘴：“臥槽，這麽誇張了？我從舊金山出來才不到兩天吧？！”
第五戰區大部分已經淪陷，包括首府洛杉磯等地在內都落入了聯盟軍的手中，目前隻有舊金山一帶還有國民軍的部隊在組織抵抗，舊金山周邊複雜的山地地形給守軍提供了不小便利，但所有人都知道這座城市失守隻是時間問題，全看夏威夷那邊能提供多大力度的支援，就目前來看，一個月應該是極限了。
而在其他戰區，情況還要更糟，大部分地區都已經淪陷，隻有幾個比較大的基地還在固守，就如同汪洋中的孤島，趙宇他們即將前往的拉斯維加斯就是這樣一個孤島，它是整個第三戰區唯一還在支撐的大城市，有大約五萬國民軍聚集在這裏，率領這支部隊的是國民軍裏以強硬著稱的本傑明中將，揚言要戰鬥到最後一刻，但正在向它進發的601機甲團殘部應該就是最後一支前往該市的國民軍部隊了。
“也就是說我們在前往敵人包圍圈的中心。”趙宇總結說。
“而且不可能有援軍來解圍。”博格補充道，“不過反正也沒有別的去處，除了拉斯維加斯外離我們最近的據點也要越過整個內華達沙漠，我不覺得有任何的可能性——說起來，該說一下你們的事情了吧？”
趙宇無辜地眨眨眼：“什麽？”
“別裝傻，老頭子！那個該死的研究所裏，到底有什麽東西？”博格點燃一根香煙，朝趙宇噴出一口煙來，“如果不是因為這個任務，我現在說不定已經隨大部隊撤退到舊金山，運氣好的話還能混一張去夏威夷的船票，結果現在卻要回老家去等死，你不覺得我需要一個解釋嗎？”
趙宇沉默了幾秒，正打算組織一下語言，克裏斯丁懶洋洋地開口了：“告訴他們吧，趙宇，沒必要替托馬斯博士他們隱瞞，外星人也好，WPA也好，聯盟軍也好，研究所也好……反正牽涉到這件事裏的沒一個好東西。”
“喂喂，外星人是怎麽回事！”亨特已經在一邊喊了起來，“我是不是聽到了什麽不該聽的事情？我們知道了以後會不會被送上軍事法庭？中士，我建議你馬上收起你的好奇心，我覺得老頭子接下來會說出讓我後悔一輩子都不該聽到的話來！”
博格聳聳肩：“怕什麽，反正我們去拉斯維加斯之後也很快就會戰死的，在這之前我不想帶著疑問進墳墓。”
“不，中士，我可沒有打算去死，我還要找很多女朋友！實話告訴你，我打算在戰局已定的時候投降的！”
“隨便你了，亨特。”博格又吸了一口煙，轉身盯著趙宇，“說吧老頭子，就算你說你是外星人我也能接受得了。”
趙宇也望著博格的眼睛，然後微微一笑：“聽到這句話我就放心了——那麽從哪裏說起呢，就從加裏布埃爾·布拉德利開始怎麽樣？不，還是從十年前說起吧，十年前大西洋聯盟聯絡上了另一個外星文明。”
亨特默默地關掉了對外通訊。
黑夜中，不斷有戰車發出最後一聲代表抗議的爆響後停下腳步，駕駛員們從完全癱瘓的戰車裏爬出來，攀上另一輛路過的戰車，和機甲步兵們一起擠坐在外殼上，而沒能搭上戰車的機甲步兵們則是連一句多餘的話都不說，將自己的裝甲調到節能模式，以最低時速前進，不少人很快被拋在了隊伍後麵。
“死亡使者”運氣不錯，雖然不停有各種報警，幸好還是一路撐了下來，其間有好幾次是克裏斯丁臨陣搶險，讓罷工的係統重新恢複工作——盡管就連克裏斯丁也承認，“這東西還能動確實有三分之一是我修複的成果……還有三分之二完全是因為運氣好！”
不過博格和亨特的關注重點完全不是這個。
博格把不知道什麽時候燃盡的煙頭丟進垃圾槽，用一種無法接受現實的表情開口了：“所以，老頭子你現在身體的大部分是外星人捏的？”
趙宇點頭：“是。”
“共和國和聯盟都在繼續偷偷受外星人支持，而且是不同文明的外星人？”
“是。”
“外星人對地球文明的第二次考驗快要來了，而知道這事情的高層都還瞞著這個秘密？”
“是。”
“加布裏埃爾是機器人，而且是針對外星人考核設計的超級戰士……”博格說到這裏的時候，表情轉為同情，“而老頭子你已經注定要成為參加考核的倒黴蛋之一？”
“哥就是那種被命運選中的男人，怎麽滴吧。”趙宇沒好氣地說，“要不你替我去？”
“不，我隻是在想，你撐不撐得到那時候。”博格答道，“我不知道那個考核什麽時候才來，但我個人估計，拉斯維加斯能撐住一個月就算是奇跡了，我覺得有很大的可能性，外星人來的時候你的屍體正和我們一起躺在戰車裏長蛆。”
克裏斯丁驚訝地打斷了博格的話：“一個月？怎麽可能？拉斯維加斯好歹是個大城市，守軍也有五萬，按照以往的城市戰規律，至少也要三個月甚至更久才能分出勝負吧？”
“那是建立在我們後方沒有被切斷的前提下。”博格哼了一聲，“現在的拉斯維加斯是個孤島了，我不認為聯盟軍會手下留情……對他們來說，以最快速度拔掉這釘子才是合理選擇，運氣壞的情況下，我覺得說不定能看到一些封存已久的大殺器呢，那種傳說中一發就能把整個城市夷為平地的玩意兒。”
“那種東西20世紀就有了。”趙宇說，“核彈。”
“不不，老頭子，你的情報太過時了，核彈在別的地方好使，在北美可不好用，你忘了天上的抑製粒子麽？彈道導彈幾乎不可能平安通過雲層，飛機投彈也有同樣的風險，戰術核彈的話對這個時代的戰車威懾力還是差了一點。”博格有點興奮地說，“我覺得可能是B-1，就是巴特明斯人當年對地球人用的那一招的仿製版——可能威力和範圍要差點，但對付拉斯維加斯應該夠了吧。”
“地球已經掌握了這種技術？”趙宇驚愕道。
“誰知道呢，反正他們不是一直偷偷在和外星人合作嗎？就算掌握了我也不奇怪的。”
“博格中士，老頭子。”亨特終於忍不住了，“請不要一本正經地討論這麽可怕的事情！信不信我拋下你們直接當逃兵！”
趙宇聳聳肩，閉嘴了。
“別擔心，亨特。”克裏斯丁說，“這一次很有可能是一寸一寸街道爭奪的巷戰，所以我們應該活得比一個月要長……嗯，運氣好的話。”
博格好奇道：“為什麽？”
“因為我們前麵那輛車。”克裏斯丁說，“托馬斯·畢格森博士拖著研究所裏最重要的東西，整個黃昏計劃，都要去拉斯維加斯，隻要聯盟軍還想要黃昏計劃，他們就必須放棄大規模殺傷性武器。”
“聽上去也沒好多少。”亨特咕噥了一聲。
不知道什麽時候，係統的報警聲消失了。
天色已經慢慢放亮，被抑製粒子幹擾的各個係統開始慢慢恢複正常——當然，有幾個永久性損壞的部位是沒法恢複了，但比起其他戰車來說，“死亡使者”的損失可以說微不足道，至少它還能以正常速度行進。
“到了拉斯維加斯以後必須馬上更換發動機，還有導航係統，火控係統……媽的，這隻蜘蛛在兩個小時之前就應該變成一團廢鐵了，不可能再支撐接下來的作戰！”亨特大聲說，“中士，你覺得機體整修期間，我們能不能有幾個小時的休假？”
“我認為很難，”博格回答，“把攝像頭的焦距調遠點，看看前麵發生了什麽。”
趙宇聞言也把自己麵前的鏡頭拉到遠處，好確定博格所說的話的意思。
地平線盡頭處是一片灰色的建築，從麵積來看是一座大城市，但這座城市現在到處都騰起煙柱，偶爾還能看到火光。
“歡迎來到拉斯維加斯，我們的葬身之所。”博格中士說，“戰爭已經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