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0.救世主
隨著“叮”的一聲，麵前地板緩緩滑開，露出一個向下的台階，在手電照射下顯得格外的陰森。
“我怎麽覺得這氣氛越來越詭異呢？”趙宇擦了擦手臂，將冒出來的雞皮疙瘩驅散，“多少恐怖片裏的傻瓜就是這樣走上了不歸路啊……”
克裏斯丁正在收拾電腦，剛才正是她打開了這個位於一間不起眼小木屋內的通道，聽到趙宇這句話，她也忍不住瞪了同伴一眼：“趙宇……你再故意提起這些，就給我一個人下去！”
趙宇幹笑兩聲，把鐵錘防禦性地舉在胸前，邁步向下。
他心裏還有個想法，想要試試剛才對古姆之戰時的“提前”反應到底是不是偶然。雖然提前不到半秒，對普通人來說即使看到也未必反應得過來，更不要提馬上在現實裏根據剛才“半秒前”的情況作出對應動作，但是趙宇知道自己隻要全神貫注就能做得到。
就像巴特明斯人說的，他的身體素質和反應已經和普通地球人不一樣了。
階梯並不是很長，大約往下走了五六米就出現了一個拐彎，折向一條更低更長的走廊。
趙宇忍不住停下腳步往後看了一眼，克裏斯丁已經跟在了後麵，忍不住用槍口頂一下他的後背：“幹嘛停下來，走啊！”
“我知道我知道……這不有點心理陰影嗎！”
兩人一前一後踏進走廊，電筒的光柱搖搖晃晃，照射著走廊四周。這是一條非常簡陋的走廊，高度大約兩米出頭，不管是頂端、地板還是兩側牆壁都沒有任何裝飾，完全由金屬板拚成，在照明光柱掠過時反射出黯淡的光芒。
“似乎是很普通的合金板。”克裏斯丁敲了敲牆壁，“搞不好是最廉價的那種……這教授看來蠻窮的。”
“也就是說，我們也不用擔心他在走廊裏裝什麽殺人機關了？”
“就算有也不怕。”克裏斯丁答道，“我開門的時候就植入了木馬，理論上這條走廊的所有機關都是癱瘓的——如果有的話。”
趙宇聞言心頭大定，腳下也加快了幾步，沒多久就走到了頭，走廊盡頭處又是一道門，這次克裏斯丁掏出了門卡：“隻要教授還沒有更改門卡設置……哇，還真沒改！”
黑暗中亮起一個綠點，接著那道門無聲滑開。
光線瞬間充滿了整個走廊，讓在黑暗裏打滾大半夜的兩人都忍不住眯了一下眼。
前方是一個明亮而寬大的房間。
趙宇和克裏斯丁都握緊了武器，慢慢走進門內。不過房間裏沒有任何值得他們緊張的東西，不但沒有人，連一張椅子都沒有，視線所及就是兩張金屬桌子和一個大大的玻璃魚缸，除此之外還有一條寬大的通道擺在房間盡頭，通道裏的照明燈光頗為明亮，似乎在強調著安全無害。
趙宇扭頭看克裏斯丁：“你有什麽意見？”
“那個教授比我想的要蠢。”克裏斯丁冷笑著敲了敲一張桌子，“以為這樣偽裝就讓我看不出是個操作台？”
“說不定是個單純的技術宅……”趙宇看看克裏斯丁的表情就知道自己又說了個沒用的冷笑話，“好吧，你準備拿這個操作台怎麽辦？它好像鎖死了吧？”
克裏斯丁已經開始掏電腦了：“我還從來沒見過能在我麵前鎖死的操作台。”
“那我替你警戒？”
“沒必要，不管這操作台是幹什麽的，隻要那個教授敢把這東西連上內部局域網，就沒他什麽事了。”克裏斯丁說著把手槍塞到趙宇手裏，“但我們不能浪費時間，我建議你去探一下這個鬼地方，搞不好還能救克勞斯太太他們。”
“哎，我一個人？”
“你剛才明明很能打啊，中國功夫是嗎？”克裏斯丁說著又遞過來一個彈夾，“最後一個彈夾，省著點用……哦，還有這個，本來打算給你，看你拿了那個鐵錘就覺得算了。”
趙宇看她從背包裏再摸出一把製式的軍用匕首來，想想自己那個童子軍野營用背包，頓時覺得無言以對。
最後轉移的裝備是一副便攜式耳麥，然後克裏斯丁就拍拍趙宇的肩：“盡管前進吧，我在這裏當你的後勤保障！”
趙宇望了一眼她的背包：“你現在什麽武器都沒有了？那萬一遇到危險……”
“我會跑的，絕對不會等你。”克裏斯丁回答。
“……知道了。”
趙宇走到那個通道入口處，最後回頭看了一眼克裏斯丁，黑發妹子已經從筆記本電腦裏抽出一根線塞進操作台的某個插孔裏，開始以小孩看到玩具的表情快速擊打著鍵盤，根本就不朝她這邊看一眼。
“好吧，接下來就是我的事情了。”趙宇深呼吸一口，握緊鐵錘向前走去。手槍和匕首都插在腰間，現在還不到動用的時候。
通道並不長，但是他走到盡頭的時候還是被迫停住了。
“克裏斯丁，聽得到嗎？”趙宇拍了拍耳機，“這裏有個岔路口，不知道該走哪邊，你有什麽建議？”
“你當我是電腦病毒嗎，我這裏操作台還沒破解完成呢。”克裏斯丁無可奈何地回答，“你先碰個運氣吧，記得告訴我你的選擇，等我進入係統就來幫你。”
“哦好吧，我選……唔，左邊。”
事實證明，趙宇選對了。在再次走過一個單調無聊的走廊後，他看到前方牆壁上有很貼心的一個告示牌，上麵用加粗字體寫著：“前方試驗區，進入前必須穿戴全套試驗裝備！”
“哦，看來就是這裏。”趙宇才不管這個牌子，跟克裏斯丁報告一聲後直接抬腿走了過去。
剛剛邁進房間，他就情不自禁地屏住了呼吸。
房間裏擺放著各種各樣的器皿，大部分是透明的強化玻璃，能夠從外麵一眼看到裏麵的東西。但正因為如此，才帶給人強烈的不適感。
“趙宇？你的呼吸有點重，看到什麽了？”
“我想……我看到了那個史蒂夫教授的試驗品。”趙宇努力讓自己的聲音平靜下來，“他用人當試驗品……分開的。”
這個房間裏的近百個透明器皿裏，幾乎全是人體組織——單獨的組織，沒有完整的人，但是有幾個器皿裏裝的人體部分明顯較多，甚至包括了大半個軀體。
“是人……還是單純的克隆器官？”克裏斯丁也壓低了聲音，即使在人類開始瘋狂的22世紀，用自己活著的同胞當試驗品也是禁忌話題，就連軍方也從未公開承認過突變者試驗，而一個沒有任何組織支持的科學家這麽做，簡直和瘋子無異。
趙宇強忍不適，再次確認了一遍：“是活人的……我看到一些軀體的皮膚上還有紋身！”
克裏斯丁很長時間沒有說話，最後也隻能喃喃自語道：“我們要麵對的是個魔鬼嗎？”
突然“嘭”的一聲響傳來，把趙宇嚇了一跳，他回頭望去，卻看到一個表情猙獰，麵容扭曲的人正貼在玻璃上死死盯著他。那是一個中年女性，有著褐色的頭發和藍色的瞳孔，但是眼睛隻剩下了一隻，另一隻連同半張臉都已經隻剩下疤痕累累的肌肉，血管在失去皮膚的肌肉下麵隱隱跳動，配合著她的表情顯得格外可怖。
而且這個女性隻有一半身體，她的下半身從腰部起就消失無蹤，**的上半身布滿傷痕，有些好像是燒傷，有些是割傷，還有一些不知道是什麽造成的傷口，在肢體的斷口處可以看到一些器械在維持她的基本生理機能運轉。
這個女人死死盯著趙宇，嘴唇翕動，似乎是在說著什麽話，但她的聲音傳不出來。
趙宇終於反應過來，她說的是“請殺了我”。
“對不起，如果有可能的話我也想幫你……但我現在先要找到那個瘋子教授。”趙宇咬咬牙，不再看那個女人，快步衝出了這個房間。
他並沒有找太久，很快他就來到了一個小廣場，很難想象這個民間研究所在地下居然有這麽寬闊的場地，差不多有兩個籃球場那麽大，而在廣場那邊站著幾個人，其中大部分他倒是都眼熟——長得就跟殺到旅館房間裏來的那個五官錯位的人差不多。
那麽，站在中間，看上去最正常那個人就是什麽史蒂夫教授了吧。
這個教授從外表上看倒沒有什麽惡魔科學家的影子，頭發花白，背有點駝，倒是更像一個普通的中學老教師，但他一開口趙宇就知道自己沒有認錯人，因為正是廣播裏那個略微有點尖細的聲音：“趙宇先生……是吧？很遺憾我們在這種情況下見麵。”
“我也很遺憾，可能一會兒我敲碎你的頭之後這種感覺會輕鬆一點。”趙宇回答。剛才看到的東西讓他心情非常糟糕——在醫院裏的最後幾年裏，趙宇看到過各種各樣的傷者和死者，但他從未想過會有人刻意製造這種悲慘景象。
史蒂夫教授搖了搖頭：“你們這些凡人，全都是這樣，一看到我的試驗就不分青紅皂白說我在犯罪，十年前是這樣，現在也還是這樣。”
“哦，你想說我來的路上看到的那個試驗區……不是犯罪？”
“為什麽你們都要用傳統的世俗眼光來看？”教授尖聲叫道，“為什麽你們都不問我到底要做什麽？我在拯救全人類！”
“這個拯救方式好特別啊。”趙宇冷笑一聲，“你是不是覺得人生下來就是在受罪？”
史蒂夫教授舉起手，手指指向上方：“蠢貨！你以為我是宗教狂嗎？你應該知道那顆星星再過兩百年就會殺死全人類！而外星佬鎖死了我們！到了現在這個地步，那些地球人還在相信外星佬，還以為外星雜碎們會提供給我們逃命的技術？還為此在地球上打個不停？別開玩笑了，人類隻能依靠自己！”
趙宇沒有接口，果然教授隻是頓了一頓，就接著說了下去：“每個人都在想著如何逃走，卻沒有想過不能逃走怎麽辦！所以隻有我來做這件事！隻有我在考慮人類的未來！”
“人類的未來……”趙宇還是沒忍住，“就是試驗區那樣？”
“那隻是一個階段，是必要的犧牲！”史蒂夫教授尖聲道，“你知道我在做什麽嗎？我在嚐試將人類改造成接受伽馬暴輻射也能活下來！你知道這意味著什麽嗎？”
“這是巴特明斯人也無法做到的事情。”趙宇冷冷地說，“你以為你可以？”
“必須有人去嚐試！雖然還有兩百年，但除了我之外沒有人願意做這個研究，而我活不到兩百年！”史蒂夫教授大聲說，“人類真正的時間……就隻剩幾十年了！隻剩下我生命剩餘的時間！我必須抓緊！”
“雖然他說自己不是宗教狂，但我看他非常相信自己是上帝派來的救世主。”克裏斯丁在耳機裏全程聽了轉播的演講，“趙宇，你怎麽想？”
“還能怎麽想？”趙宇冷哼，“看了試驗區的景象後……我不介意把他所謂的‘人類剩下的時間’歸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