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5.危機之海
舊金山，西海岸共和國第二大城市，僅次於首府洛杉磯，從數百年前起就是美國華裔比例最高的城市，在與WPA關係密切的時代，這個紀錄得以保持至今。現在這座城市已經進入數十年來未曾有過的空前繁忙局麵，城市裏人頭攢動，碼頭上停泊著各種各樣的船隻，不停地有船滿載出港，又有空船入港來填補這個空白。
在這座城市毗鄰海邊的一座看上去有點破舊的大樓裏，一個佩戴西海岸共和國中校軍銜的中年黑人正指著牆上的大屏幕，對旁邊的人解說。
“拉露娜·馬塔，女性，2136年出生於亞利桑那州的圖森市，父親是一個計算機工程師，母親是曆史老師，家族成員沒有什麽問題，父母的家族最遲在21世紀中期就已經移民進入美國。拉露娜家裏有四個兄弟姐妹，她排行第二。”屏幕上出現的是一個黑發年輕女性的照片，“因為父親工作原因，拉露娜很小就開始接觸計算機，並且表現出過人天賦，在7歲的時候就自己獨立編寫了一套可以有效運行的優化程序，從10歲起，她開始以‘危機之海’為代號，嚐試進入各個機密網絡，除了我們的係統外，她甚至還攻擊了大西洋聯盟和WPA的一些關鍵係統。在15歲時，我們終於抓到了她，並且試圖讓她為我們服務。”
“哦，一個天才黑客……你們的選擇可以理解。”他旁邊的人點頭說，“何況年紀這麽小，單純讓她進監獄服刑太可惜了。”
“最初兩年，她表現得確實不錯，是我們對抗聯盟軍網絡攻擊的主力，她也因此獲得了更高的權限，但是在去年1月的新年期間，她逃出了我們的基地。”
旁人好奇地看他一眼：“你們的網絡基地應該安保係統很完備吧？她也應該不會接受特殊的軍事訓練，那是怎麽逃走的？”
黑人中校顯得有些尷尬：“她事先侵入服務器，修改監控的範圍，偽造自己的身份認證，並且調整了所有值班人員的時間，修改安保等級，甚至連防禦機器人都被她改了邏輯判定……最後的結局就是，她走出基地的時候，沒有遇到任何阻攔，甚至基地電腦還給她調了一輛全自動交通車送她去最近的車站。”
聽眾忍不住咳了一聲：“聽上去和電影一樣。”
“我們事後發現的時候，也是難以置信。”黑人中校苦笑道，“接下來她就消失得無影無蹤，再也找不到人了……直到昨天，我們發現第七戰區47基地的網絡管理員克裏斯丁·桑切斯二等兵的個人資料特征和她完全一樣。”
“所以說她這兩年都以克裏斯丁·桑切斯的身份躲在第七戰區，發現自己身份暴露後，就在今天果斷出逃了是嗎？”對方攤開手，“但這是你們西海岸國民警衛隊自己的事吧，為什麽要找我呢？”
“那是因為……她現在和一個你們的人在一起。”黑人中校調出一段影像，黑發女孩正靠在另一個男子身邊，“今天下午威德市的監控攝像拍到的，這個男性是原第七戰區的戰車兵趙宇，目前已經移除軍籍，但我們經過查詢，確認他是WPA的公民，所以希望向貴方確認他們兩人的關係，如果……呃，如果他們沒有結婚的話……”
“那麽我們就要把這個小黑客移交給你們，是嗎？”
“王峰先生，我們隻是想確認一下。”
“好的，我馬上去確認。”王峰心不在焉地回答著，轉身走出了房間，他身邊的女秘書中村陽子也緊跟其後：“經理，需要我現在就確認嗎？”
“確認個蛋，那是‘危機之海’，WPA都通緝了好幾年的天才黑客，幹嘛要交還給他們？那家夥隻是想讓我們背書，以免將來強製扣押她的時候遇到我們這邊的阻力罷了。”王峰撇嘴道，“陽子，你馬上跟國內聯係一下，以最快速度搞一個趙宇和拉露娜的結婚證明出來！”
“經理，這樣合適麽……”
“有什麽不合適，他們的政府馬上都要搬家去夏威夷了，到時候誰還顧得上這姑娘？”王峰朝女秘書揮手，“快去快去，最好今天就搞定！”
“不，我是說趙宇先生，他會同意你這樣的安排嗎？”
王峰皮笑肉不笑地指了指身後房間：“至少他肯定是自願而不是被強迫的，你沒看那段錄像裏他笑得跟撿到錢一樣？”
“……明白了，我這就記入日程。”中村陽子低頭打開電子記事本，剛輸入一點信息就露出了意外的表情，“經理，有一個緊急通訊找你。”
“緊急通訊？……肯定不是上頭的人，他們會直接找我而不是找你。”王峰皺起眉頭，“是誰？”
中村陽子再次低頭確認對方的身份：“是……西海岸共和國次席科學家，托馬斯·畢格森博士。即時通訊，他現在就要和你通話，經理。”
趙宇看著麵前的黑發拉丁妹子，很艱難地組織著句子：“所以說……你真名是拉露娜·馬塔，就像亨特說的那樣是個電腦神童，兩年前從工作的網絡基地裏逃了出來，以克裏斯丁·桑切斯的身份潛入另一個軍事基地？”
“準確的說，是從被軟禁的網絡基地裏逃出來。”克裏斯丁糾正道。
“好吧，軟禁……那你幹嘛還要去另一個軍事基地，難道因為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一點也不危險，那可是我找了一年才找到的理想藏身地——地方偏僻，重要性不高，駐紮的部隊也不多，我查過記錄，過去十年裏這個基地執行任務的次數是所有戰區裏排名倒數第四的，分配到這裏服役簡直就是流放。”克裏斯丁說著聳聳肩，“我隻需要修改一下新兵服役的配置名單，就能名正言順地混進去了，最妙的是根本不會有人想到去那裏檢查，事實也是這樣，你看我可是在那裏平安無事地呆了兩年，直到你們來為止。”
趙宇哼了一聲：“既然克裏斯丁·桑切斯二等兵的身份已經被承認了，你幹嘛這次又逃出來？”
克裏斯丁沮喪地歎了口氣：“誰讓第七戰區投降了呢？其他戰區為了防止有人利用第七戰區服役人員的身份潛入後方，所有在第七戰區服役的軍事人員記錄都被重置驗證了，我這個身份也是，一下子就被發現是不存在的了……”
“聽上去你分分鍾變成通緝犯啊……”
“可能已經是了——你要是後悔的話，現在還來得及哦。”克裏斯丁認真地看著他，“反正我已經逃出威德市了，也不一定要去舊金山，隨便找個城市連上網絡，一個小時之後我就又是新身份。”
“你不要把這種事說得這麽理直氣壯，跟慣犯似的……”趙宇揉揉眉頭，朝克裏斯丁露出笑容，“別擔心，不管你之前什麽身份，我們好歹是一起出生入死的戰友，我不會放著不管的——我現在可是WPA的人！”
“沒錯，不然我找你做什麽？剛好在威德市，有WPA公民身份，我又認識的人隻有你了！”
“……喂，現在是我在幫你，不要說得這麽無奈……”
就在這時候，皮卡駕駛室的後車窗突然揭開，把兩人都嚇了一跳，不過駕駛室裏的克勞斯太太顯然沒聽到他們的對話：“嘿，小拉露娜，我的丈夫開車實在太慢了，天黑之前是絕對到不了舊金山的，我們打算在附近住一晚，你們知道這附近有什麽地方可以去嗎？”
趙宇望望天，果然已經開始暗下來了，最多再過一小時就會進入不適合行車的夜間環境——抑製粒子在晚上會幹擾的可不止那些戰車和動力裝甲的精密係統，這輛破皮卡不管怎麽說也是二十二世紀的產品，欠缺保養的發動機在抑製粒子麵前同樣堪憂。
“你們連這一點都沒計劃就上路啊……”克裏斯丁嘀咕著打開便攜式屏幕，“我們是不是已經過了雷德布拉夫？……見鬼，要進入科魯薩縣才有稍微大點的城市了。不過再往前二十多公裏有個離開國道往西的岔路，大約三公裏的地方有個小鎮叫博德維爾。”
“博德維爾鎮是嗎？”克勞斯太太心滿意足地關上後車窗，顯然是對丈夫傳達前進路線去了。
“他們連導航地圖都沒有裝。”趙宇也是搖頭，“克裏斯丁，那個博德維爾鎮有多大？看你剛才的表情很嫌棄啊。”
“八年前才建的小鎮，最初是一群得不到安置的難民自己搭建的宿營地，因為能實現自給自足，政府也就順水推舟承認了。常住居民大概兩百人，沒有自來水，自己發電，沒有通有線網絡，你可以想象一下有多簡陋。”
“別說了，連我都要開始嫌棄了……”
皮卡很快開到了岔路口，離開國道轉向右邊的岔路，趙宇和克裏斯丁同時感覺皮卡跳了一下，這是離開相對平整的國道，駛上缺乏保養的小路的特征。
“這條路多久沒平整過了……”趙宇在後車廂感受著有如地震一般的抖動，“我現在開始有不好的預感了……”
王峰板著臉重新回到黑人中校所在的辦公室，中校愣了一下：“王峰先生，你這麽快就確認了？”
“事情搞得有點大。”王峰說，“你們的畢格森博士向WPA提出了請求，和那個趙宇有關，現在整件事已經不歸我們管了，我們隻能奉命行事……你知道現在拉露娜·馬塔和趙宇在哪裏嗎？”
黑人中校點頭：“我們追蹤到了他們搭的那輛車，十幾分鍾前他們剛剛離開五號公路，看來是打算在附近的城鎮過夜。”
“很好，是哪個城鎮……哦，叫博德維爾？明白了，我會通知舊金山方麵的，威德這邊明天一早就派車過去找他們吧。”王峰摸著下巴，“能不能通知一下這個鎮子，讓他們明天先拖一下？”
“好的，我這就去安排。”
王峰滿意地看著黑人中校去指揮部下工作，扭頭卻發現女秘書正嚴肅地遞過來一個便攜顯示屏：“怎麽了，陽子？”
“博德維爾鎮我有點印象，於是剛剛查了一下。”女秘書說，“這是博德維爾鎮的情況。”
王峰隻看了幾行就呆住了：“靠，這種事我居然不知道！”
“您的保密級別太低……”
“不要提醒我！……見鬼，這次麻煩了。”王峰捂住臉，“我要去找布朗中校，問他能不能現在就從最近的城市調部隊過去。”
“經理，您沒有這個權限調動西海岸共和國的部隊。”
“我知道，所以我是去問問他而不是命令他！”
“恐怕希望很渺茫。”陽子指了指外麵，“天要黑了。”
王峰愣了一下，終於還是把顯示屏丟還給了陽子，自己走出門去，望著即將暗下來的天色，一臉苦相。
天要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