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9.殘軍的決心
“夠了！”肯特斯終於忍不住出聲，“就到此為止！”
最後一個殘缺的木鋸停下動作，沉默著回到肯特斯身後，所有人的視線都轉向了這次戰鬥的勝利者，然後肯特斯的臉色就更加難看了。
加布裏埃爾平靜地站在原地，甚至看不出他有出汗。他的黑色緊身長袖上衣上有幾道明顯的劃痕，但並沒有劃破這件衣服，顯然木鋸的傷害極其有限。
“超分子記憶型防彈衣。”肯特斯少校撇嘴，“那幫家夥倒是真舍得給你用……不過我必須承認，就算沒有這件衣服，那四個木鋸也不是你的對手。”
“你的研究成果應該是使用第四代光腦作為邏輯運算中樞，但是刻意屏蔽巴特明斯人的技術，使得它的效果隻能發揮不到30%。”加布裏埃爾說，“嚴重缺乏對作戰環境的應變能力……這就是為什麽他們隻用軍刀的原因吧？”
“畢竟是完全拋離外星技術，獨立研發的機器人，其他的作戰方式還沒有找到合適的搭載方法，和你這種遊走在禁忌邊緣的突變者是不一樣的。”肯特斯搖了搖頭，“從來沒有一個突變者的相關技術能夠得到外星人的認可，雖然你已經很強，可能是我了解的突變者裏最強的，但也看不出你會是那個例外。”
“我的任務不是得到巴特明斯人的認可。”
“隨便你吧，今天你的表現給了我很多啟發，這一點上我要多謝你，T19……希望你能活到我們下次見麵，繼續驗證我的研發進度。”肯特斯揮了揮手，“全體注意，撤退！”
士兵們收起武器，跟在肯特斯後麵離去，很快消失在街道上。
“就這麽……贏了？”克裏斯丁嘀咕，“我還以為那個少校會因為自己的試驗品輸得一塌糊塗，惱羞成怒發動全麵攻擊呢。”
“我們應該去解決那個發生器！”趙宇倒是先反應過來，連忙就要衝出門去，卻被加布裏埃爾一把拉住，拖回屋裏來：“臥倒！”
就在加布裏埃爾把趙宇按倒在地上的同時，小廣場上三個木鋸的“屍體”同時爆炸，氣浪直接拆掉了這間屋子的所有窗戶和三分之一的牆壁，還好幾個人都已經趴在地上，倒是沒受什麽傷。
“那個少校可真是陰險！”克裏斯丁憤怒不已，“人都走了還留下這種陷阱！”
加布裏埃爾直起身子：“不，他知道我會發現問題……他隻是單純的要銷毀機器人身上的技術特征罷了，雖然那個對我其實沒什麽用。”
“那麽恐怕也不是針對我們，任何一個科研部門獲得這樣的原型機實體，都可能極大的加快研發進度，那個少校口口聲聲要經費，想來是不願意自己的技術流傳出去的。”費爾南多哼了一聲，“當然，如果能坑到我們，那就再好不過。”
“現在可以去銷毀發生器了。”加布裏埃爾提醒。
雖然按照費爾南多的意思，幹脆直接物理破壞發生器就好，但克裏斯丁卻不這麽想，她多花了兩分鍾來破解發生器的係統，令其工作停止，然後索性從背包裏取出她從不離身的那台電腦連了上去：“現在我們有充裕時間了，我留在這裏要研究一下這個編碼的原理，搞清楚為什麽對我們無效，這一點很關鍵！”
“隨你吧，注意安全。”趙宇歎口氣，“費爾南多，加布裏埃爾，我們得趕緊回去看看其他人的狀況。”
說話間，遠處傳來轟鳴聲，隻見一架灰白色的運輸機飛上天空，保持在一個相當低的高度，向遠方飛走了。
“他們倒是真敢用飛的。”費爾南多滿臉的詛咒表情，“希望他們在到達目的地之前就被抑製粒子給纏上。”
***
最後一個幸存的“木鋸”安靜地坐在運輸機座位上，他的“麵部”已經被拆下，露出裏麵的金屬結構，一條數據線從其中一個金屬裝置裏連到另一台電腦上。
肯特斯摘下自己的眼鏡，從鏡腿處取出一個小小的芯片，放入電腦，很快顯示屏上便出現了剛才加布裏埃爾與四個木鋸大戰的畫麵，並且還附帶一大堆令人眼花繚亂的數據、箭頭和圖標。
“看來木鋸的人工肌肉確實需要換一個品種了。”肯特斯咕噥一聲，情不自禁地回頭看向窗外，“但是T19，你也不一定是最完美的……等著瞧吧。”
“長官，為什麽剛才我們不試試強攻呢？”一個上尉有點不甘心地問，“T19剛剛和四個木鋸作戰，一定消耗也很厲害，我們一起上的話，或許可以……”
肯特斯擺了擺手：“我們的最初目的已經達到了，這就夠了。那是黃昏計劃的唯一成品，盯著它的可不止我們一家。我們作為投降的喪家之犬，就不要和大老板搶東西了。”
上尉吃了一驚：“難道說，聯盟軍那邊也打算……？”
“黃昏計劃在整個圈子裏都很出名，聯盟軍早就有人打它的主意，我一開始根本沒奢望能分到一杯羹，不過沒想到T19居然陰差陽錯的跟著一支小隊到了胡迪克鎮，這算是上帝開恩吧。”肯特斯在電腦上敲了幾個命令，然後把頭仰到座位靠背裏閉上了眼睛，“我想，T19還會有其他麻煩的。”
***
天色快要慢慢暗下去的時候——雖然它從來也沒怎麽亮過——小鎮上開始逐漸有了一些人氣。準確的說，是有了一些人呻吟的聲音。
編碼發生器的信號解除以後，士兵們總算逐漸恢複過來，當然不可能馬上就活蹦亂跳複原如初，不過大家都從昏迷中蘇醒，能說能動，總算令趙宇他們鬆了口氣。
然而也有噩耗，或許是受到影響太久，或許是因為別的什麽原因，先遣隊成員一個都沒有活下來。另外一批犧牲者就比較出人意料：所有的拉丁裔士兵，還有那兩個阿拉伯血統的人，除了費爾南多和克裏斯丁之外也是無一幸免，但死因並不是芯片，而是來自外界的攻擊。
“頸部血管被切斷，用很鋒利的器具做的。”一個勉強恢複行動力的醫療兵放下屍體，“和其他幾個人一樣。”
“……木鋸。”趙宇喃喃自語。在小鎮上已知的敵人裏，隻有“木鋸”擁有這種戰鬥力。
這時候博格慢慢走了過來，臉色陰沉得驚人。
“車長，又出了什麽狀況？”
“我們要離開了，去找所有475團的人，還有47基地的人。”博格煩躁地點燃一支煙，“見鬼，最後一支……”
“475團……”趙宇突然意識到這個特指不對，“那472團呢？李中尉他們呢？”
博格沉默好幾秒鍾，才哼了一聲：“他們不走。李中尉手下大部分人都還處在虛弱期，動力裝甲又還在癱瘓，根本跟不上行軍速度，所以472團的人要留下來阻擊追兵……嘖，一個個都以為自己是英雄。”
“那他們不是必死無疑？！”
“我不知道，別問我，他軍銜比我高。”博格沒好氣地說。
半小時後，一群士兵沉默著消失在小鎮外麵。就像李中尉要求的那樣，所有身體恢複得比較好的人，包括絕大多數475機甲團和47號基地的人都已經離開，他們還開走了幾台戰車，依舊沒有恢複係統的動力裝甲層層疊疊丟在駕駛艙裏，士兵們第一次真正用自己的雙腿開始長途跋涉，上一次有正規軍隊在美國大陸上這樣徒步行軍，可能已經是五十年前的事情了——自從動力裝甲在部隊裏大規模普及，就沒有人想過還有失去它的一天。
但是比起已經離開的人，留下來的戰士將要麵臨更大的挑戰。
戰車隻留下了速度最慢的一台“重盾”，還有八十一名剛剛從昏迷中蘇醒不久的機甲步兵——而且他們沒有機甲。
“你們就這麽想當英雄嗎，長官？”趙宇忍不住問李中尉，而李中尉則是黑著臉瞪向他：“二等兵，雖然我沒有直接指揮你的權限，但你拖著一隻手留下來隻能是累贅。”
趙宇尷尬一笑：“我們這個小組會對你很有幫助的，長官。”
“你們這個小組？”李中尉臉色稍微緩和了一點，看向其他幾個人，“我很感激你們能從那群技術瘋子手裏把我們救出來，但你要搞清楚我們接下來要麵對的是什麽。”
“大約六到七台戰車，一百多名機甲步兵，穿了動力裝甲的那種。”趙宇安慰道，“放心吧，我們之前和他們交過手……算起來他們可以說是追殺我們過來的，我覺得還是留下來幫你們一下比較安心。”
“一群蠢貨。”李中尉搖了搖頭，又看向趙宇身邊的人，“你們呢，就陪著你們的朋友送死？”
“我們不是送死，長官，我們真的有把握。”克裏斯丁咧嘴笑道，“相信我，我會給他們一個驚喜！”
加布裏埃爾一直安靜地站在旁邊，注意到李中尉的視線後，他隻是舉了舉手裏的槍。
“他身上還有三個彈夾。”趙宇說，“我相信他至少可以解決三十個敵人。”
還有一句話趙宇沒說，如果有機會肉搏的話這位加布裏埃爾或許可以再解決三十個……
但是作為隊中目前毫無爭議的最強戰力，加布裏埃爾剛才卻做出了一個讓人擔心的表態：“我還有必須要完成的任務，所以如果你們要和他們並肩戰鬥到最後的話，我會退出。”
“不會到最後的，一旦開戰，時間拖得越久我們能發揮的作用也就越少，我們本來製定的計劃就是趁著敵人剛到，打他們一個措手不及。”趙宇給了他一個承諾，“但是半小時……我們至少要戰鬥半小時。”
“同意。”
李中尉並不知道這幾個士兵要做什麽，他把頭扭到一邊，看向博格中士：“中士，你不是你們小隊的現任指揮官嗎？你為什麽還在這裏？”
“指揮權已經移交給哈特曼中士，我相信他搞得定。”博格露出一個笑容，“至於我，我得等我的副駕駛逞完英雄才行哪……放心吧，一旦戰局不利，我們一定坐上你送給我們的那台MF1，跑得要多快有多快。”
李中尉給博格的那台MF1當然也不是憑空變出來的，正是來自先遣隊裏的那台MF1。先遣隊全軍覆滅，MF1車組也沒能幸免，博格因此得以拿到了一台失去駕駛車組的蜘蛛，並且利用短暫的空閑時間跑了大半個城鎮找到了顏料……
是的，現在這台MF1也被博格的塗鴉荼毒了。趙宇很確定，李中尉看到那個“DAETH”以後是很努力才壓抑住把博格趕走的念頭。
李中尉已經放棄了說服這幾個人，隻丟下一句“一會兒你們不要礙事”，就去布置防線了——時間很緊，最多再過一個小時，這座小鎮就將變成他們的墳墓，現在得把自己的葬禮盡量辦得隆重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