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殺機——神秘的霧日

“你可能不知道我的身世。”

他叼著一支燃到隻剩過濾嘴的香煙,手裏麻利地打著背包,從上次到西部的某個小鄉村之後,顧命生似乎對打背包的技術頗有心得。我看著他極為認真地打著每一個繩結,雙眼目不斜視,似乎在進行某種神聖的儀式。

某種神聖的儀式。

我心中忽然掀起了這樣的小漣漪,隨著他動作越來越快,一個由戶外旅行袋和背包帶組成的複雜物件出現了,他滿意地看著自己的作品,又點燃一隻白色的三五牌香煙,深吸一口,露出一副得意的神色。

“怎麽樣,你可是紮不出這麽好的背包吧,簡單實用,而且你瞧,它絕對不會散架。”說著他炫耀似的提起背包的上部使勁晃了幾晃,那個看上去外形有些奇怪的背包掙紮了幾下,真的一點也沒有散。

顧命生是一個老煙鬼,而且在長期的風餐露宿中糟踐了自己的身體,我甚至認為如果某一天他在野外遭到意外的話,上帝或許會覺得是一件頗有些為難的事——倘若放任他自己存活下去,按照他這個身體狀態,恐怕要不了多久便會到上帝那報到了,省得上帝老兒花“野外遇難”這些功夫。

“你該去做一下體檢了,你看你現在瘦成什麽樣子。”我輕輕說道,眼睛卻望向窗外,他的反應便是沒有反應,我早已習慣。

“你不知道我的身世,”他忽然轉過頭來,直勾勾地看著我,道,“肖南,我是一個被人遺棄的孤兒……”他狠狠地將吸到過濾嘴的煙蒂放進煙灰缸裏,反複地碾壓著,直到手指上沾滿了煙灰。

我木然地站在他麵前,一時間竟有些語塞。

“你是我唯一的朋友。”他微笑著說道,那張笑臉就這麽印刻在我記憶深處,猶如被一枚通紅的烙鐵燙過,再也去不掉。

你是我唯一的朋友……

我猛然一個機靈,從睡夢中驚醒過來,大口大口地喘著氣,驚恐地環顧四周——我做夢了,夢中顧命生的音容笑貌是那麽清晰,而自從登島之後,我對這位已經死去的老友已經有些防備——他留給我的信息,他留給我的那些手稿,好似一劑毒品,讓我每夜每日無暇自顧。

我感到頭痛欲裂,想必一整夜待在快波睡眠狀態裏,讓我的大腦並沒有得到休息,我晃晃頭,看了一眼牆上的掛鍾。

11點10分。

我揉揉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一切——昨晚歸寢時,阿飛特意交代,今天一大早會逐個叫醒大家,進行首日的拍攝,看來這小子似乎食言了。我坐起來,睡眼朦朧地找到了衛生間的方向,開始洗漱。

在電燈的照射下,我才發現古霞山莊的浴室兼衛生間裝飾得頗具特色。看來主人似乎非常喜歡航海的東西,在白色的鑄鐵浴缸四周和浴室牆磚上,竟然布置著一些粗大的纜繩作為裝飾,趣味十足而且能為淋浴的人提供搭放衣物的便利。除此之外,毛巾架、抽紙架等物件一應俱全。

室內有些灰暗,看來今天的天氣不太好,雖然有樹木蔽日遮天,但每每有陽光的時候,室內還是會留下一串串陽光的印記,而今天早上,確切地說是今天中午,我沒有見到一絲陽光。我緩慢地洗漱,一邊側耳聽著門外的動靜,自從昨晚在209室看到了一個讓我覺得魂飛魄散的“背影”之後,我一直沒有睡安穩,現在反倒疲倦得緊,如果阿飛真要安排一整天高強度的拍攝,我肯定是要累趴下的。

11點30分,我走出衛生間,門外依然一片寂靜,我甚至懷疑一夜之後我到了沒有其他人存在的另一維空間。

但當我走到小陽台上準備吸收一下新鮮空氣時,我瞪大雙眼——因為,我覺得我已經來到了另一個世界……

隻見雙目所及處,白茫茫一片,幾個距離陽台較近的枝椏在海風中搖曳,看上去有些鬼魅之態,其餘的樹枝則隱藏在陰影中;我耳旁聽到的是一陣陣海浪拍岸的聲音,但卻看不到任何東西;在似乎很遙遠的地方,有一個模糊的燈光在不停閃爍,那是仔蛙島的燈塔——起霧了,這一場濃霧突如其來,讓我覺得猶如身處異境。

我急忙穿好外衣,跑下樓去,值得一提的是,在路過209室的時候,我克製住了自己想朝那邊望一望的衝動……

一樓的會客室裏現在已經吵翻了天,顧雯雯看似異常慍怒地將阿飛逼到了牆角。其餘的人則有的坐在沙發上看這場好戲,有的則焦躁不安地四處張望,唯有一個人例外——牛賁戰戰兢兢地坐在最裏麵的一個角落,好像異常緊張,神經質地盯著眾人。

“我不管你們怎麽去協調,總之我今天一定要上岸!”顧雯雯蠻橫地瞪著阿飛,先前那股子清純勁兒煙消雲散,“我可是有檔期的我告訴你,別以為你們這個節目能把我怎麽樣,我已經給經紀人打了電話了,你們必須馬上送我上岸!”

“顧小姐,真對不起,你知道的,金環島隻要一起霧,就沒辦法進出了啊!”阿飛麵有難色地說道,看來顧雯雯對他的嗬斥已經讓這個年輕的劇組監製有些招架不住了。

“哼,我不管,我一定要走!”顧雯雯小臉一瞥,白了段鴻飛一眼。

這邊的助手李小末怯生生地說道:“顧小姐,阿飛說的是事實,金環島唯一進出的通道就是直升機平台,但是你看,這麽大的霧,飛機是沒辦法起降的啊,所以……”

“所以,所以你們就準備讓本小姐在這裏待到霧日結束?那我的損失誰來負擔?我的檔期都是排滿的,耽誤這幾天你給我負責?”顧雯雯一副得理不饒人的樣子,反倒更加得意了。

“不管你們怎麽想,反正我不走,我不會遊泳,怕水。”許明遠則靠在一個牆角上,像小孩似的說了一句頗沒有氣度的話,引來了我無奈地搖頭——這小子到底是怎麽搞起一個實業公司的?

這時,一個有些悅耳但卻冷漠的女聲在旁邊響起:“你們都不要爭了,現在起這麽大的霧,我才不想坐直升機去送死,誰願意誰去,有本事自己劃船回內陸去。”

我定睛一看,原來是那個一直沒有說話、在我記憶裏幾乎沒留下什麽印象的三級警督魏雨晨。她穿著一身得體的深色便裝,雖然看不出警察的身份,但剛才那一番話中氣十足而且正義感極強,顧雯雯揶揄了幾聲,便沒再繼續說話。

我緩緩找了個位置坐下,看著眾人的反應。

突如其來的一場大霧,讓所有人被禁足在金環島。顧雯雯的火氣我已經見識了,阿飛和李小末現在正是焦急萬分,胡維達則默然地盯著眾人,想必現在心裏的想法和我差不多;魏雨晨在鎮住了顧雯雯之後便沒再說話,隨手拿了一本時尚雜誌顧自翻看,想必對這種無可奈何的場景已經習以為常;許明遠自己拿出一部PSP玩著,常俊則有些惡趣味地看著顧雯雯,眼中似乎有一絲火辣辣的挑逗;而牛賁,這個一開始便讓我留下“神經質”印象的自由撰稿人,此時戰戰兢兢地不和任何人交流,隻是喃喃自語地說道:

“要出事的,一定是要出事的……”

他那副驚恐的樣子,忽然讓我想起了昨晚在209室門口看到的那個詭譎的背影。

一時間,室內一片死寂,除了牛賁說夢話一般的那句話,迷蒙的大霧漸漸順著玄關飄進室內,氣氛顯得尤為寂靜壓抑,終於,許明遠有些坐不住了,上前盯著牛賁說道:

“喂,哥們,要吃安定嗎?我這裏有。”

牛賁沒有理會他,而是徑自轉過身去,盯著窗外發呆。

窗外也並沒有什麽好看的,原本就沒什麽陽光的前院現在已經被濃霧包圍,連隔壁餐室裏三扇能透過陽光的窗戶外也是氤氳的霧氣。海上的濃霧多半是由細雨和蒸騰作用形成的,這樣一來室內更加潮濕,像極了古時關押犯人的水牢。

而我們此刻就跟犯人一樣,除了這個小島,哪裏都去不了。我腦中忽然想起了尼古拉斯·凱奇曾經飾演的一部電影,《勇闖奪命島》裏的那個讓人覺得有幾分毛骨悚然的名字——惡魔島。

我無奈地站起身來朝外走去,室內讓我感到異常壓抑,不知為什麽,我始終覺得金環島上的一切都讓我覺得充滿了惡意,或許“惡魔島”這個詞會比較適合現在我心目中的金環島。這場濃霧有些像內陸黃昏時分的暮靄,抑鬱蔥蔥的樹木在霧氣中已然改變了自身的顏色,變得陰暗晦澀,像一個個躲在陰暗裏的野獸,隨時會衝出來撕碎一切有生命的物體。

我有些茫然地站在院落裏,不禁覺得此處有些像我印象中的一處地方:墓園。除了沒有嶙峋的墓碑,其餘一切相差無幾。

“肖南……”我聽到有人在身後叫我的名字,轉頭一看,原來是警官魏雨晨。我淺淺還一笑道:“魏警官,這外邊怕是沒什麽好景色吧。”

“景色倒是其次,我想你也是覺得屋裏太壓抑了,才出來換換氣的是吧?”她說完這一席話,用純黑的眸子看著我,一時間我覺得這種警察特有的犀利目光竟讓我有些無所適從。

“嗬嗬,也許我們有共同的感受。”我訥訥地回答了一句,眼睛已經看往遠處。

“你好像不怎麽愛說話啊,都來了一天了,沒見你怎麽說話呢。”魏雨晨走到我的平行線上,也漫無邊際地看著前方,其實那是一片低矮的灌木叢,在霧氣的籠罩下,已經看不到什麽輪廓了。

“魏警官不也是麽,哈哈。”我故作爽朗地笑了起來,她也跟著笑了,我們倆在白茫茫的濃霧中沒來由地互相笑著,聲音傳到山莊石質的外牆上,發出一陣陣共鳴。

中午12點,阿飛和李小末招呼眾人一起共用午餐,我回到餐室的時候,沒來由地覺得有點頭皮發炸的感覺——房間裏多了一個人!

而這個“人”我很熟悉,昨晚在房門外,我看到在209室門口徘徊的那個詭譎的背影,就是這個人。齊腰的長發,白色的衣服,輕飄飄的,就是那個嚇得我一晚上都在做夢的人……

“忘了給大家介紹一直以來都存在的一位同事,這個真是我工作上的失誤,”阿飛嚼著一塊三文魚肉,繼續操著一副沙啞的嗓音笑著說道,“這位是我們組的美編,鬱唯紫,比大家夥提前一天登島,這兩天待在房間裏沒出來,嗬嗬。”

鬱唯紫淺淺地朝大家一笑,算是打了招呼。我終於找到了昨晚為什麽我會覺得異常恐懼的原因——她的皮膚極白,甚至是有些病態的白,不知是因為大病初愈還是什麽原因,鬱唯紫給人的感覺始終是陰冷的。一襲長發又斜斜地披在一側的肩膀上,擋住了大半邊臉,別說晚上,就是白天迎麵和她相對,再加上她瘦削的身姿,都會讓人覺得背脊有些涼意。

“鬱小姐是住在209室的吧?”我下意識地問了一句。看到鬱唯紫緩緩地點了一下頭算是回應。想來昨晚她正好是準備回房間,偏巧被我遇見,就以為她是“女鬼”了。

這時一個念頭又閃進了我的腦海:如果說鬱唯紫就是昨晚我看到的“女鬼”,那麽一直在我耳旁回響的那些奇怪的聲音,又是誰發出的?

叮……咚……叮……咚……

那是一種金屬和木地板碰撞的聲音,鬱唯紫穿的是薄底涼鞋,說什麽都不會發出那樣的聲音來。

午餐在一派尷尬的氣氛中進行,由於和外界失去了物質上的聯係,島上雖然儲存了不少食物和淡水,但做出來的飯菜始終是比不上內陸的可口,再加上我覺得有很多疑問在心頭一直無法解答,心情也不怎麽好,草草吃過幾口之後便向大家告辭了。我走之前回頭看牛賁,隻見他依然是那副陶醉的吃相,似乎和昨夜神誌不清的樣子判若兩人。

真是一個奇怪的人。

“肖南,你不覺得這裏好悶的呀,要不下午咱們出去走走,釣釣魚?”許明遠在我離開的當口,對我擠了一下眼睛。

“釣魚,你不是吧!”我瞪大了眼睛哭笑不得,隻得匆匆上了樓,那份書稿,現在對於我而言有著非比尋常的**力,金環島太神秘了,連我都不知道顧命生為什麽當初會買下它。

《遺船》的手稿被我看了大半,我幾乎沒有放過任何一個字,包括後麵老顧自己的筆記,我試圖從各種蛛絲馬跡中找到金環島的東西。在這部分手稿中,他寫到了許多不為人知的海上傳統,例如,有水手意外身亡後,船長會直接將水手用白布包裹,然後扔進海中,即俗稱的“海葬”,但在書中介紹,海葬還有一個不為人知的秘密:古人相信,在經過一係列複雜的儀式之後,逝去的人會重生,而那些儀式,多半是血腥的祭祀,用活人的生命去換取死人的靈魂。

那些白布多以亞麻質為主,而且在包裹遺體的時候務必要遵照一種複雜的繩結,書中詳細介紹了那些繩結的結法,看到這裏時,我覺得腦後一陣發涼——記憶中,顧命生打背包時所用的繩結,怎麽和這種手法如此相似?

是顧命生杜撰了這類繩結打法,還是他自己仿照了這些打法去打背包,我不得而知。

這種複雜的重生儀式被稱為“海祭”,據說重生的人會自行從海底浮起,遊回自己的故鄉,而那些被作為祭品的人,多是下人或者奴隸,遵照一定的祭祀方法,切喉、斷腕、浮水(也就是溺亡),傳說這些祭祀完成後,死者便會從那個世界返回。

看到這裏時,我不禁覺得有些愴然:顧命生,這個終身致力於尋找故事和描寫詭異的人,竟然有一天會倒在一個不知名的海灣裏,麵目全非地離開這個世界。

顧命生是被淹死的。

“肖南——!”聽聲音便知道是魏雨晨,她在三樓長聲喊著我的名字,我探頭出去一看,她住在303室,正好在我樓上。

“上來聊天吧,悶死了!”魏雨晨大大咧咧地說了一句話後便縮回頭去,我啞然失笑,便放下了手裏的書稿,簡單收拾了一下床鋪和書桌,從203室走了出去。對麵的209室依舊緊閉,由於已經得知裏麵住的是鬱唯紫,因此我心中的那些不適也就隨即煙消雲散了。

古霞山莊原本幾乎是全木質結構,因此在開窗上選擇的是小窗的形狀,加上四圍植被茂盛,一直給我以陰鬱微涼的感覺,現在又起了大霧,連接各個樓層之間的木質樓梯得不到陽光照射,隻能依賴幾盞死氣沉沉的路燈,讓我隨時有墜樓的危險,因此我小心翼翼地沿著樓梯內側走上三樓,想必在梯部下方一定震出了不少飛揚的灰塵吧。

走到三樓時我便聽到一陣喧嘩的笑聲,303室的大門敞開著,看樣子聚集了不少人在裏麵。在我閱讀手稿的這段時間裏,不知魏雨晨給眾人施了什麽魔法,原本壓抑的氣氛變得緩和起來。303室裏除了魏雨晨之外,還有李小末、胡維達、常俊和許明遠幾人,看樣子他們正在喝酒聊天,而山莊地下一層的酒窖裏放了不少紅酒和其他酒類,這些人見無法開始拍攝,便自給自足開起了小型酒會。

“嘿,肖南,快進來坐!”見我出現在門口,常俊一個瀟灑的微笑,朝一旁的空椅子上努努嘴,示意我坐過去。他依舊穿著一身較為正式的西服,在這時反倒顯得和我們有些格格不入。

我咧嘴一笑,坐了進去,看到魏雨晨對我嫣然一笑——看來她並不是這次酒會的發起者,常俊應該才是這幫人的頭頭。

“大家準備怎麽辦啊?總不能一直被困在這裏吧,這樣下去太無聊了,我還有幾個大合同要簽呢,誰知道拍攝計劃會不會延期。”常俊喝下一小口葡萄酒,若有所思地說道。

一邊的胡維達撓撓頭道:“拍攝計劃倒是其次,你們聽說過沒有?這種海霧,是因為一些奇怪的原因產生的……”說話間,他的眼神忽然變得有些迷離,像極了一個尚未出道的神棍。

“什麽意思?聽上去怪滲人的!”李小末看上去膽子挺小,下意識地往後縮了縮,似乎已經預感到胡維達想要說出什麽。

“你們知道那座墳墓,也就是地圖上標注的‘遺塚’指代的是什麽嗎?”胡維達喝下一大口葡萄酒,有些神秘地說道。

“詛咒?”我忽然插了一句嘴,我看到眾人的臉色有細微的變化,尤其是胡維達,似乎被我說中了心事一般,有些忐忑不安了。

“那的確是一個詛咒,你們可能不知道,在這片海域,大概在五年前的時候,沉沒了一艘遠海漁船,而那艘船沉沒的原因,是很奇怪的。”胡維達看著我的眼睛說道,似乎想窺視我內心的想法。

“能有多奇怪呀?”魏雨晨此刻把玩著一枚水晶紅酒杯,杯中的酒已經見了底,這一番光景讓她看上去根本不像一個幹練的女警官,至少下午我們倆在外麵的庭院裏互相發笑時,她不是這個樣子。

“各位且聽我說,”胡維達飲盡杯中最後一滴酒後,目光狡黠地說道:“在古老的傳統中,海上漁船一直比較忌諱一種東西——那就是‘遺船’,即所謂的‘鬼船’,在我們現在所在的海域,很多年以前流傳著一個說法,就是每當迷霧之夜,那艘古老的鬼船便會出現……”

遺船,這個關鍵詞我聽的清清楚楚,在這之前隻有顧命生曾這樣稱呼過那些流落遠海的鬼船,當下胡維達的話題引起了我濃厚的興趣。

“……相傳那艘鬼船上有一個穿軍裝的人,隻要他出現在某個水域,誰救起了他,誰的船就會沉沒,五年多以前,有一艘叫歐歌號的遠海漁船,船長救起了一個穿軍裝的人,當晚船就沉了,而且,這還隻是詛咒的開始,”他頓了一下,看到所有人的注意力全集中在他臉上時,便滿意地繼續說道,“歐歌號沉沒之後,船長卻一直都還在,他成為了下一個穿綠軍裝的人……”

“啊?那麽嚇人啊?”李小末又往後退了退。“那現在起霧了,會不會……”

“嗬嗬。”胡維達得意地繼續說道:“傳說遺船的詛咒是生生循環的,船長成為了下一個詛咒的實施者,一直等到下一個受害者出現,為了讓船長的詛咒永遠流傳下去,綠軍裝在登上歐歌號之後,慫恿船員互相殘殺,目的在於……”

“各位,開飯了!”

一個聲音從我們的背後響起,打斷了胡維達的話題,我抬頭一看,竟然是阿飛。他有些慍怒地看著胡維達,卻在須臾間換了另外一副笑容對著大家說道:“各位,可以吃飯了。”

胡維達被阿飛打斷後似乎有些尷尬,便沒再繼續說下去,倒是許明遠興致頗豐地說道:“老胡的這個段子不錯,吃完飯沒事咱們再接著聽,真他娘有勁!”說著伸了一個懶腰,吧嗒著嘴唇起身下樓了。

於是眾人悻悻地離去,我看到李小末在經過阿飛身前的時候,被他狠狠地盯了一眼,後者則像一個被牧羊犬盯住的小綿羊,畏畏縮縮地跑到樓下去了。

但胡維達所說的每一個字我都聽得清清楚楚,並且感到異常慌亂——那些傳說,怎麽和書稿裏撰寫的那麽像?難道真的和顧命生的死有關?胡維達又是怎麽知道這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