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錢葉看到媽媽帶了個男人回來，說這是爸爸，她們要搬去他的家。這不是爸爸，爸爸不是這個樣子的。她指著牆上的照片，那才是爸爸。媽媽很生氣，一直罵，讓她閉嘴。男人過來，不讓媽媽繼續罵，摸摸她的頭，說以後他就是新爸爸。

媽媽不許錢葉帶走爸爸的照片，但是她想留下這張照片，這是爸爸唯一的照片。可是媽媽一把打落照片，旁邊的日曆也被撞到地上。陰沉著臉的媽媽揪起錢葉，把她拽上三輪車。錢葉一句話也不敢說。

媽媽在車上不停地念叨，讓她聽新爸爸的話。可是錢葉很明顯在抗拒，她不喜歡他，不喜歡他的聲音，不喜歡他的眼睛，不喜歡他的動作，更不想叫他爸爸。

可是錢葉喜歡新家。“家”這個字，讓錢葉心動不已。自從爸爸死後，平日裏那些慈眉善目的叔叔伯伯嬸子大娘，一下子就變了臉色，毫不留情地把她們從一直住著的家中趕了出去，說什麽女人不可以繼承家業。無處容身的母女到處跑，媽媽如果能找到一天的工作，錢葉就能得到一口熱飯，晚上蜷縮在四麵漏風的屋簷下。就連這樣簡陋的住所，也住不了多久，一旦媽媽找不到活幹，那麽她們不是被人強行趕走，就是不得不偷偷跑掉。沒有地方待時，她們睡過路邊、橋洞底下，被雨淋，挨過凍，更沒有飯吃……

那不是“家”，隻不過是留宿過的地方。

這裏不一樣。這裏是“家”。下了車，錢葉驚訝地看著這座仿佛城堡一樣的建築，心中卻惴惴不安，擔心自己配不上。這套房子竟然有兩層，外牆麵還是新的，完整無缺，沒有用灰泥填補的破洞；就連窗戶上的玻璃也沒有裂痕，不需要用塑料布貼補。這裏可以遮風擋雨，能夠抵禦烈日和寒潮的襲擊，仿佛世間所有的殘酷都被屏蔽在磚瓦之外。

那個男人柔聲說：“進屋吧。”

“快點，還不趕緊搬東西。”媽媽也在催促著。

錢葉遲疑地點點頭，吃力地抱起一大件包裹，向著夢想中的家園走去。錢葉的心中滿懷幸福的憧憬，也飽含著對未來的不安，她對自己說：隻要能一直住下去，讓我做什麽都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