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途跋涉的勞累,長時間的處在饑餓的邊緣,連休憩的地方都毫不在意。楚河的身體越來越虛弱。疾病開始在楚河身上糾纏,楚河每日開始咳嗽。在這片疾病橫行、缺醫少藥的亞熱帶山區,楚河知道,生病意味著什麽,很可能自己隻有死路一條。

楚河身上的錢財,現在又一次全部告罄。楚河拖著病軀,心裏想著自己是不是將會在遠離故土的某個偏僻角落,悄然無息的死掉。留下母親在楚宅,在叔叔和嬸嬸的欺壓下死去。

現在還不能死,要想辦法活下去。楚河內心裏生出活下去的願望。終於,楚河在一個村寨乞討的時候,聽到了附近一個石礦招收力工的消息。

楚河立即跟著幾個打算去當礦工的緬人,向著更深的大山裏走去。

到了礦山,楚河看到這個礦在一個懸崖絕壁的下方。一條小小的河流,從懸崖下的岩石邊流淌而過。這裏戒備森嚴,礦主用鐵絲網把礦區嚴嚴實實的封閉起來。

距離礦區不遠處,有幾個臨時搭起的草棚,很多人聚集在那裏,多數是窮苦的工人。不停的有木製推車從礦區裏拉出來,上麵都是滿車的原石,然後被傾倒在距離草棚不遠處的一個空地,那裏已經堆滿了毫無價值的原石,都是在礦區內經過篩選後的淘汰物。那些遴選出來,被鑒定有翡翠的茅石,從另外一個方向,裝車運往東方,也就是中國的方向。

楚河隨著那幾個討生活的緬人,走到草棚跟前,果然,這裏正在招收工人。楚河聽村寨邊緣耕種的一個老年漢人說起過,這裏新開了一個礦坑,所以礦主把消息傳開,吸引當地人去做工。

楚河站在那幾個緬人的身後,不停咳嗽。看到前麵的幾個人,在草棚前一張桌子上,對著一張紙按了手印,然後馬上走進礦區內,看樣子是去幹活,一刻都沒有耽誤。

輪到楚河站到了桌前,桌子後方是一個和自己年紀相仿的漢族人。楚河看著桌子上的契約,上麵寫著緬文和漢字,漢字的大意是在礦區內所有的財物都屬於礦主,工人不得私自偷盜,如果被發現有私自保留的行為,將會被挑斷腳筋作為處罰。然後是報酬等細節,楚河看了,工錢不低。

“你會識字?”桌子對麵的那個漢族人好奇的說道,“你會認漢字。”

楚河茫然點點頭,旋即咳嗽起來。

“能識字的人不會到這裏來討生活。”那人說道,“你是有學問的人,怎麽也來幹這個?”

“生活所迫。回不了家了。”楚河沉聲回答。

“你身體有病,做不來的。”對麵的那個小夥子說道,“很可能就死在這裏,契約上說了你如果死了,有什麽補償沒有。”

楚河又把契約仔細看了一遍,沒有看到這個內容。

“你不知道上麵寫了什麽嗎?”

“到這裏的人,會幾個能識字的。”小夥子笑起來,“我也不例外,大字不識。”

“能掙錢就行,總不能餓死在這裏。”

“你有病,看樣子也做不了什麽重活,你還是走吧。”

“我沒處可去了。”楚河說道,“看在都是漢人的份上,幫個忙。”

小夥子想了一會,突然問道,“你是四川人?”

楚河回答,“家在重慶。”

楚河也聽出來對方是四川口音。

小夥子不再羅嗦,對著楚河說道,“按手印吧。”

楚河按了手印,馬上被人帶著進了礦區,來到了一片空地,源源不斷的有石頭從懸崖那邊的坑洞裏被小車拖出來,幾個衣著整潔的人,坐在椅子上,看到石頭從小車上倒下來,就探頭去觀察,然後指出其中的一兩個石頭,示意分到一旁,其他廢石,馬上被人裝到小車,想著礦區外傾倒。那些被篩選出來的茅石,就被另外的人搬到另一邊,被等待的木車,拖到另一個方向。

這是楚河第一次見到翡翠的茅石是這樣被分派出來的。那兩三個看石頭的行家,悠閑的坐在椅子上,頭頂有布棚遮住陽光,相互聊天喝茶,這工作看起來非常輕鬆。

“還愣著做什麽?”一個坐在椅上的人說道,“做事啊。”

楚河愣了一會,才醒悟到他正在對自己說話。

“去那邊。”那人指著那堆廢棄的石頭說道。

楚河現在明白自己要做什麽,就是把無用的石頭,全部搬到礦區之外的空地上。楚河默默加入到工作的行列,和旁人一起,把石頭抬上木車,然後兩人合力把木車推向礦區之外傾倒,再折轉回來。

一天下來,楚河苦不堪言。到了休息的工棚,一夜咳嗽不停。到了第二日,沒有任何人願意跟他合作。楚河隻能自己一人獨自幹活,勞動強度更大。身體已經吃不消。一起做事的有不少漢人,楚河已經聽到,旁人都在私下裏說他命不久矣,那些人說的時候,並不避諱楚河,看來在礦區累死人,並不是什麽驚天動地的大事,大家都已習以為常。

楚河的病情越來越嚴重,早上天還未明,就要起來幹活,楚河頭疼欲裂,身體軟軟的沒有任何力氣,但是他靠著毅力堅持著,等著難道工錢的那天,去附近的小鎮找個醫生看病,隻是不知道自己等不等得到那一天。

楚河連自己都不敢相信,這一天天超強難度工作,自己竟然都熬了過來。這個跟自己在張掌櫃貨場扛木頭的經曆有很大的關係,讓自幼衣來伸手飯來張口,不是勞作的富家子弟,磨礪成了一個粗苦的下等力工。但是病症並沒有好轉,而是一天天更加嚴重。楚河拿到一份工錢的時候,找到了附近的一個村寨,求尋找醫生。可是這個偏僻的村寨,竟然沒有任何醫療設施。村寨裏的巫醫,一看到楚河,嘴裏就說了一連串楚河聽不懂語言,楚河被旁人捂著鼻子,趕了出來。

幸好天無絕人之路,一個同在礦裏做事的漢人,指點楚河,在十幾裏之外,有個英國人的教堂。那裏或許有藥。楚河問清楚了方位,慢慢走到教堂。教堂裏的神父,看到楚河,用聽診器,聽了他的胸音,又查看了楚河的舌頭和眼瞼。

神父叫來一個身邊的小廝,這個小廝,能說簡單的漢語。神父給小廝交代兩句。小廝轉告給楚河,告訴楚河,他很可能得的是肺病,已經轉為慢性,如果馬上去大一點的城市,比如仰光,靜養一段時間,或許有好轉的希望。

楚河聽了,心裏苦笑,自己那裏有錢去仰光治病,於是爬起身,向外走去。走出教堂之後,那個小廝追了上來,遞給他一小包藥物。看小廝的神情,楚河也知道,這藥,不見得治得好自己的病症,那個神父也隻是盡一點人道而已。

楚河拿著藥,走在山路上。仰頭對著天空,默默說道,“若是父親有靈,就讓我挺過這一關,讓我大仇得報!”

這麽長時間一來,楚河從來沒有相信鬼神之說,更沒有祈禱求拜,但是現在,楚河也知道自己已經到了最絕望的時候,除了寄希望於冥冥未知,已經毫無出路。

楚河自己已經完全意識到,重返楚家的機會已經十分渺茫,自己的性命很可能就要丟在這個地方。楚河每日裏繼續辛苦勞作,吃了教堂給的藥劑,勉強延緩了他的病情,卻不能根治。和一起工作的人相處久了,旁人也都佩服能頑強的堅持這麽久,但都是很疑惑他為什麽不趁著自己還能走動,趕緊回家。楚河每次就隻能苦笑,那裏還有家可以回去。

從楚河第一天到礦區,若是身體勉強恢複,就蹲在礦區外的廢石堆裏,翻尋石頭。長時間的在石頭堆裏慢慢尋找,若是自己覺得看得中的石頭,就借來工具,把石頭個鑿開。楚河耳聞目睹,了解了很多翡翠原石的經驗和知識,每天也能看到那些被選中的茅石。於是想著在廢石裏麵能找一個有價值的石頭出來,楚河一直沒有放棄,但是從來就毫無收獲,這麽長時間過去了,楚河鑿開的石頭不計其數,卻沒有一塊石頭裏麵有翡翠存在。他的舉動引起了旁人的注意,開始都取笑他,那些石頭都是裏麵的行家挑選出來的廢料,他卻一門心思地想在這些石頭上打主意。這不是在浪費時間嗎。到了後來,其他人也都明白這個即將就木的病人,也許已經瘋掉,在生命的盡頭念念不忘想找出一塊翡翠出來。

自己根本就沒有所謂的那個能力,楚河已經很明白這點。當他在礦區內工作的時候,那幾個行家常常譏諷這個最低等的工人,問他的收獲如何。楚河麻木遲鈍的工作,對這些言語毫不在意。隻要身體允許,就繼續自己那毫無希望的作為。

病情越來越嚴重,楚河每日清晨起床的時候,會咳上很長一段時間,咳出來的痰液,已經隱隱有了血絲。所有人,包括楚河自己,都知道他時日無多。楚河把工錢攢起來,數目不小也不大,這些錢對他來說沒有任何意義。他也想過,把這寫托人帶給母親,但是隨即想到,即便是托付的人信守承諾,交給母親,也不見得落得到母親手上。幹脆也不在意,想著自己死掉之後,誰拿到就是誰的吧。

楚河的身體終於經不住辛苦的勞作,這日,沒有上工,而是躺在**苟延殘喘,工友每天都到他床前看看他,楚河知道,這倒不是他們好心,而是看看自己死了沒有。兩日之後,楚河覺得自己的身體突然回複了一點力量。於是慢慢爬起身,挪到那個廢石場,現在楚河倒不是想再去看什麽石頭,而是想著,自己要和父親一樣,死在石頭旁邊。這也許是天意,父子兩人,是同樣的命運。

楚河蹲坐在廢石堆旁,看著木車把無數石頭傾倒在身邊。現在楚河沒有再在石頭裏翻尋。而是茫然地看著這些廢石。一輛輛木車傾倒,然後回去,周而複始。時間從上午到了中午,從中午到了傍晚。

在夕陽掛在遠方的山頭,天色開始陰暗的時候,幾個石頭滾到了楚河腳邊,狠狠砸到楚河的腳背上,推車的工人,連忙對楚河說了聲抱歉,然後匆匆推著車回去。

楚河靜靜看著腳邊的廢石,最後的日光照到那塊石頭上,楚河抱起石頭,這也許是他這一生最後看到的石頭了。楚河咳嗽起來,鮮血滴落到石頭上。楚河想起了自己從北平回家後,聽到家人說起過父親臨時前,也是捧著石頭,鮮血滴落到石頭之上。自己的結局和父親幾乎是一模一樣。楚河反而輕鬆很多。這一切,所有的一切都將要隨著自己的死亡而毫不重要。

停!楚河立即打斷自己的絕望思路。因為,他看見了,真的看見了,石頭下方有水色映射出來。楚河的熱血上湧,難道是老天爺在捉弄自己,在臨時之前,真的能找到一塊翡翠!

楚河身上立即來了力量,馬上向旁人找來工具。動作迅速,就如同沒有生病一樣。其時,正是工人收工的時候,幾十個工人,都圍在楚河身邊,看著他做最後一次努力。

楚河本已不相信,那種莫須有的特殊能力,但是現在他發瘋一樣的堅信,自己真的看到了。這個感覺和從前賭石的時候,完全不同。是真真切切看到了那石頭裏,藏著一塊上好的翡翠。

沒有叫人幫忙,楚河自己拿起鑿子和小錘,對著石頭,敲擊起來。幾下之後,楚河看到石頭裏一片綠光,楚河壓抑著突如其來的喜悅,心裏卻更加擔憂。手中不停,繼續敲擊著石頭。整個石頭開了一半,裏麵一直的碧綠的水色。

旁人都驚呼起來,真沒想到,這塊石頭被裏麵的行家看走眼,而且讓這個半死的人給發現。

楚河從廢石堆裏,發現翡翠的事情立即傳遍了整個礦區,無數工友都湧到楚河睡覺的工棚裏,來一睹這塊翡翠。礦區裏分辨茅石的行家也來了,戴著一個鏡片,仔細的看著那塊石頭,嘴裏唏噓,不相信自己的眼光竟然放過了這麽一塊石頭。

“這塊翡翠打磨出來之後,可以賣到一個很高的價錢。你走運了。”行家說完,走出門去。

楚河緊緊抱著石頭,百感交集。

到了半夜,旁人都還沒有散去,這件事情,驚動礦區裏所有的人。楚河心裏已經開始打算改如何去把翡翠打磨之後賣掉,把自己的病治好,然後再慢慢實施他回到家鄉後的複仇計劃。現在他真的有資本來考慮這些事情了。

當一個穿著當地民族服裝的中年人走進楚河的工棚,楚河還沒有意識到將會發生什麽,那個中年人是當地的土著,楚河從他身上的銀飾,能看出來他的地位不一般。而且楚河看到跟在他身後的有很多不事勞作的漢子,那些漢子肩上都背著長槍。其中一人,正是讓自己在契約上按手印的那個年輕人。

那個年輕人走到楚河身前,說道,“他是礦主。”

楚河看著礦主,終於明白了這些人到這裏來的目的。那些工人,都知趣的走出門外。剩下楚河孤零零一人,抱著翡翠,半躺在**。

礦主對著那個年輕人說了幾句話。年輕從身上拿出契約,對楚河說道:“礦主要我告訴你,契約上寫了,礦裏所有的東西,都是他的。”

“這是一塊廢石,他們不要了。。。。。。”

年輕把楚河的話翻譯給礦主聽。

礦主不耐煩起來,有兩個打手走到楚河身前,開始搶奪楚河的懷裏的石頭。

“這翡翠對我很重要。”楚河緊緊抱著石頭不鬆手,“告訴他,真的很重要。”

那年輕人對著楚河搖搖頭,“這裏不是漢人做主,沒人會幫你。”

“就算是打死我,我也不會交給他!”楚河大喊起來。

一個打手拿長槍,用槍托對著楚河的頭部狠狠擊打。楚河眼前一黑,什麽都看不到,什麽都意識不到,隻有黑暗,無窮無盡的黑暗。。。。。。。。

楚河在黑暗裏,沒有任何意識,不知道過了多久,更意識不到自己是死是活,什麽都停滯,一切都沒有了感覺,也許這就是死亡的體驗。

當楚河蘇醒過來的時候,不知道昏迷中發生了什麽。天色大明,發現自己正躺在密林深處。地上堆積著非常厚的腐爛樹葉,無數蟲豸在身邊爬行。他忍受著劇痛,支撐身體跪起來,看著四周的環境。

從地上的雜亂的腳印看來,自己是被人扔到這裏來的。而且這裏本就是個人跡罕至的地方。自己的性命連一條狗都不如,被人拋棄。

楚河勉強在地上爬動,爬到一棵大樹旁,背靠著樹杆。心中憤恨,自己的一生,所有的財富都被人巧取豪奪,卻沒有任何人能可憐他,幫助他。自己所做的一切努力都化為泡影。早知如此,當初就該讓張掌櫃一槍打死自己,和老劉一樣死掉。老天卻偏偏要捉弄他,在他站在希望的邊緣,讓他再一次墮入深淵。

那塊石頭。。。。。。。楚河想到這裏,胸口開始劇痛,咳嗽不已。楚河越咳越嚴重,身體弓起,又慢慢滑到在地上,麵部向下,聞到腐爛的樹葉的惡臭,幾乎窒息。

時間仍舊在流淌,又是一夜過去,楚河連自己都不敢相信,自己有這麽頑強的生命力,竟然到現在還沒有死掉。一個小蜥蜴飛快的爬到楚河的臉前,爬到了楚河扭曲癱落在腹部上方的手掌上,那手掌已經沒有任何血色,蜥蜴根本就察覺不到自己正站在一個活生生的人手心裏。楚河猶豫一會,終於鼓足勇氣,活下去的勇氣,手指猛然握起,把那隻小蜥蜴捏在手心,然後喂到嘴裏,閉上眼睛,生吞活嚼。嘴裏一股腥鹹,味道惡心。楚河強忍著嘔吐,將蜥蜴吞進喉嚨。

這一隻蜥蜴讓楚河又挺過了一日一夜。楚河渾身上下無一處不劇痛,特別是頭頂,如同炸裂開一般,一隻眼睛怎麽也睜不開,楚河用手抹去,才知道是頭頂流下的鮮血已經模糊到整張麵孔,血液幹結,把眼瞼都給黏住。

楚河努力讓自己站起來,想走出森林,可是這努力是徒勞的,他最終放棄。現在隻能靜靜等死。當楚河完全放棄生存的希望的時候,卻發現自己連自我了斷的力氣都沒有。

力量在消失,意識也在慢慢遠去,死亡在向著自己招手。楚河的身體漸漸僵硬,慢慢如同一根樹杆一樣,躺在地麵。

楚河身體所有的感知都在遲鈍麻木,相反的意識卻更加清晰,聽力和目力,竟然靈敏起來,這是垂死的人,血液收回到大腦的瀕死體征,按照楚河自己所知道的情形,就是回光返照。

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傳來,楚河聽得異常清晰,可楚河卻無法聽出這個聲音來自何方。這個聲音讓楚河很不舒服,一種恐懼從內心未知身處的散發起來,楚河知道這個聲音,絕對不是一件好事。楚河努力扭動自己的腦袋,心裏想著莫非是豺狼虎豹之類的野獸,正在窺覷自己,難道自己要葬身於野獸之腹。楚河把全身僅有的力量集中到頸部,這個力量仍舊是微乎其微的,楚河的頭部慢慢調整方向,眼睛看到距離頭頂不遠處的樹杆。那棵大樹,本是楚河背靠的大樹,現在楚河看清楚了,在兩人合抱的大樹上,正盤旋著一個巨大的蟒蛇身體。

由於不能再隨意動彈,楚河目光所及,隻能看到那纏繞在樹杆上蟒蛇身體的一部分,僅僅是中段的一部分,看不到頭,也看不到尾部。從蟒蛇身體的粗細和盤旋在樹杆上的長度,楚河知道,這條蟒蛇,吃掉自己絕對什麽沒有問題。

窸窸窣窣的聲音不斷傳來,而且距離自己非常近,楚河判斷,那個蟒蛇的巨大蛇頭,就在自己頭頂的不遠處。也許正在張開大嘴,比劃自己的身體的大小,準備開始吞咽。

楚河靜靜等死,他不止一次聽說過,緬甸的山區,最凶險的不是虎豹,而是緬甸特有的大蚺,幾乎沒有人能從這大蚺口裏逃生。

楚河頭頂猛的被一個堅硬的東西衝撞一下,來了,這是大蚺在試探自己是否死透,楚河沒有任何想法,就算自己身體健康,生龍活虎,也無法對抗這個森林之王。當大蚺開始慢慢把楚河的頭頂銜起來,楚河看到大蚺嘴裏晶瑩剔透的顎肉,心裏默想:讓這一切快點結束吧。

楚河沒有了任何恐懼,眼睛仍舊張開,頭部受到擠壓,鬱悶非常,然後身體猛然一**,眼前歸於黑暗。鼻孔也被大蚺喉部的肌肉緊緊壓迫,口唇無法呼吸,接著肩膀也被大蚺的口吻擠壓,這條大蚺到底有多大,竟然這麽輕易的就把自己吞咽下去,這是楚河最後的意識。

在混淪中,不知道過了到少時間也許是一瞬,也許是幾百年、上千年,楚河的眼前模模糊糊的看到了一片模糊的光芒,這是死後的世界嗎,還是自己轉生了,楚河在詢問自己。但是鼻子聞到了一股濃烈的草藥味道,楚河心裏歎了一口氣,自己的命也太大了,自己竟然還活在世上。這到底是幸運還是不幸。老天為什麽要這麽作弄自己,連死亡的解脫都不肯施舍給自己。

模模糊糊的不知道躺了多久,楚河身體不能動彈,眼睛隻能睜開少許,勉強能感知到隱隱的光線。又不知過了多久,楚河能夠感知到身體每一寸的知覺,眼睛仍舊不能完全睜開,隻能感覺到一點光芒。隨之而來的是,臉部強烈的灼燒感,灼燒感實在是太強烈,以至於楚河深恨身體能重新恢複感覺。在持續的灼燒感間隙,會有那麽一陣清涼,那清涼的感覺一瞬即逝,接下來的灼燒劇痛就更加難以忍受。

時間一天一天過去,現在楚河能夠體驗到時間的流淌,心裏計算著時間,這是個痛苦的體驗,因為人在痛楚之中,時間會過的非常慢,也許是過了幾天,或者是一個月之後。楚河的臉部灼燒疼痛終於漸漸減弱,或者是自己已經完全適應了疼痛而已。

當楚河能夠睜開眼來,看清身邊的一切。這是一件破爛的小屋,裏麵的家具簡陋破敗,自己正躺在一個木板拚湊的小**。

當一個人端著藥罐,走到床邊,開始用手伸進藥罐,把裏麵的粘稠的藥膏向楚河臉上抹去的時候,楚河看清楚了,那人正是礦區裏的那個漢族年輕人,礦主的打手之一。

楚河揮手把藥罐打翻,年輕人說道:“你終於醒了。”

“你到底是什麽人,害我的是你們,救我的也是你們?”

“是我救了你。”年輕人說道,“差點就來不及。”

“你到底是什麽用意!”楚河大喊起來。

“我叫潘家鍾。”年輕人兩手一攤,“我救你當然有我的目的,我現在就告訴你。”

“我是個廢人,有什麽本事幫你達到目的,值得你廢那麽大力氣救我。”

“你會看石頭。”潘家鍾說道,“還有,你的命太大,我都不敢相信,天下怎麽會有你這麽命大的人。換做旁人,早就死了幾次了,在救了你之後,我把你弄到這裏來,你昏迷的這段時間,我不止一次的懷疑你已經死掉。幾次都打算放棄,可是你竟然挺了了過來。這是命,是老天派你來給我幫忙的。”

“你到底想做什麽?”

“你傷病養好之後,跟我去偷石頭,然後去買槍。”潘家鍾興奮的說道,“我們把那個礦給搶過來。”

天方夜譚,楚河輕蔑地笑起來。

潘家鍾看不到楚河的表情,因為楚河的臉上,已經不可能再有表情。這個細節,楚河要到幾日之後才會知道。潘家鍾為了表示自己的誠意,開始對著楚河慢慢把事情的來由說了出來。首先說的是,他去救楚河的過程。

楚河被礦主的打手打得半死,然後在礦主的示意下,把楚河扔到森林的深處,那個地方並不是隨便選擇的,礦主不止一次把人扔到那個地方。那地方附近有個大蚺的巢穴,大蚺會幫助礦主來收拾得罪了礦主的人,連屍骨都不會留下。

潘家鍾隨著其他打手,把奄奄一息的楚河扔到那裏,然後隨著眾人回去。等到自己能夠獨自行動的時機,就飛快的跑回原地,沒想到剛好就碰見了大蚺把楚河吞噬一半。潘家鍾沒有用槍,用槍射擊大蚺的頭部,會一起把楚河也打死,所以潘家鍾用匕首把大蚺的上顎連著頭部砍下來,然後拖著楚河的身體,躲藏到附近的灌木叢中,那個沒了上半截頭部的大蚺,身體在原地不停抽打,觸碰到任何物事,都緊緊纏繞,樹枝都被扭斷很多。一直到大蚺身體僵直,潘家鍾才背著楚河從森林走出來,也不回礦區,直接到了這個小鎮上,找了這個小屋,治療楚河。

“聽說那種大蚺非常凶狠,你怎麽會有辦法憑一己之力殺掉大蚺?”楚河懷疑的問道。

“因為我曾經用這個方法殺過一條大蚺。。。。。。”潘家鍾的神情抑製不住恐懼,“我曾經被當地人收留,就在五年前,我開始以為他們是好心,可是一天,他們要我去捕殺大蚺,我才知道,他們對漢人,那裏有什麽好心。。。。。。。”

潘家鍾接下來說的,讓楚河唏噓不已。

潘家鍾被當地的一個村寨收留,突然一天,這個村寨的成年告訴他,要去捕殺大蚺,這個村寨很窮苦,村裏在斷糧的時候,就會在族人裏挑選一個少年去捕殺大蚺,大蚺的皮很值錢,可以賣給商人,換取糧食。他們當初收留潘家鍾,就是為了這個目的。

捕殺大蚺的方法非常恐怖。他們帶著潘家鍾到了一個大蚺的巢穴附近,然後把一種特製的油脂塗抹在潘家鍾的身體上,給了一個非常鋒利的匕首給潘家鍾,然後讓潘家鍾躺下,腳朝著大蚺巢穴的出口裝死。潘家鍾身體瑟瑟發抖,看著那條大蚺從洞穴裏慢慢爬出來,用頭不停碰撞自己的身體。這個時候,潘家鍾遵從大人的囑咐,身體一動不動,然後眼睜睜地看著大蚺慢慢把自己的腳吞進口中,然後是小腿、大腿。。。。。。

由於潘家鍾身體塗抹了油脂,大蚺吞噬得非常快,當吞到潘家鍾的腰部的時候,潘家鍾突然坐起,用自己的手中的匕首,飛快把大蚺的頭部上方砍掉。然後連滾帶爬的滾到一邊的草叢裏。這就是捕殺大蚺的方法。

潘家鍾遇到大蚺吞噬楚河的時候,大蚺的頭部也因為勉力在把楚河向喉嚨吞,於是潘家鍾再一次用那個老辦法,趁著大蚺行動不便,把大蚺的頭部上方砍下。

楚河聽著潘家鍾說著這些回憶,知道當時的情形一定比他所說,還要驚險百倍。

接下來的時間,潘家鍾也說了自己的身世,自己是漢人,自己一家大小都在老街那邊討生活,可是父親得罪了土司家族楊家,被楊家整死,家人全部失散,自己逃到了西邊克欽,被當地的土著收留。當幫助那個村寨的土著捕殺了一條大蚺之後,潘家鍾逃離了村寨,他實在是不願意再被當做捕殺大蚺的誘餌。

於是潘家鍾四處混跡,跟過土匪,也給人當私人保鏢,終於在一年前到了礦區,因為槍法精準,身手不凡,成了礦主的打手。平日也給礦主打理一些雜物。結果就遇到了楚河,暗地也看到了楚河的作為,當看到楚河拖著病軀,在廢石裏找到那塊翡翠,知道楚河真的能分辨出茅石裏的翡翠。心裏就有了營救楚河的心思。

楚河的身體在康複,傷勢好轉得很快,清醒後兩天,已經能夠在**坐起來,眼睛睜開卻還是很困難。潘家鍾看見楚河已經漸漸好轉,對楚河說道:“你在礦區,頭被槍托打了幾下,看樣子現在好了。”

楚河點點頭,他現在意識很清晰,記憶也完整,沒有留下什麽後患。

“肩骨斷了一根,看樣子也接好了。”

楚河扭了扭身體,除了肩膀隱隱作疼,也沒什麽大礙。

“但是有件事情,已經無法改變。”

“我還是留下了不能彌補的傷疤?”

“是這樣的,”潘家鍾對楚河說道,“還記得我曾經說過,我小時候被當做捕殺大蚺的誘餌,身體上要抹一種油脂嗎?”

楚河點點頭。

“那個油脂不僅僅是讓大蚺吞噬人體更順利,同時還有一個作用。”

“你說吧。我沒什麽不能麵對的。”

“當大蚺吞咽人的時候,腹內的會有一種消化的胃液,湧上食道,當人還沒有完全被吞下,那些消化液就開始在消融人的身體。。。。。。。”

楚河明白了前段時間臉上無窮無盡的灼燒感,是什麽原因了。

“所以這種油脂,還有一個用處,”潘家鍾說道,“能夠阻擋大蚺胃液的消化。但是效果也不是完全盡如人意。”

潘家鍾把自己的褲腿提起來,楚河看見他的腿上皮膚蒼白萎縮,上麵有一道長長的刀口。

“我的臉。。。。。。”楚河終於知道潘家鍾要告訴自己什麽了。

“你的臉,比我的腿更嚴重,我的腿在被大蚺吞噬之前,就抹上了油脂。可是你的臉,當我把油脂混合草藥塗抹在你臉上的時候,你的臉已經被腐蝕了很長時間。”

“有鏡子嗎?”

潘家鍾在屋裏找了很久,然後走出門去,過了很久回來,不知道找誰弄了個小圓鏡回來。

楚河把鏡子拿在手上,終於明白,自己的眼睛為什麽難以睜開。鏡子裏是一張浮腫慘白的臉龐,臉皮潰爛,臉皮下積液鼓起,臉型已經扭曲到不可思議的狀態。在浮腫的眼瞼擠壓下,眼睛眯成了一條細縫,根本無法隨意睜開。

這是一張其醜無比的臉孔。

“現在我要用刀鋒,把你的臉給劃開,把裏麵的膿放出來。”潘家鍾把他那把鋒利的匕首,拿在手上,另一隻手,把烈酒向匕首上慢慢傾倒。

“你以前也是自己做的嗎?”楚河冷靜的說道,“你的腿。。。。。。”

“是的。”潘家鍾說道,“很疼。”

楚河端著鏡子,對著潘家鍾說道:“把匕首給我。”

潘家鍾照做。

楚河一手拿著鏡子,看著那張浮腫的臉龐,另一隻手,拿起匕首,毫不猶豫的對著臉皮開始劃了下來,膿液淌下,楚河看見浮腫消了很多,然後又橫著劃了一道,更多的膿液流下。楚河別過臉,開始對著另一邊臉龐劃去,這邊臉龐腫脹的程度沒有那麽嚴重,隻斜斜割了一道,就已達到效果。

楚河把匕首放下,整個過程,手沒有任何顫抖。潘家鍾端來水盆,楚河把頭垂到水盆上方,用水清洗臉龐,一盆清水,不一會,在膿血的混合下,變成一盆汙水。

潘家鍾立即給楚河敷上草藥,讓後用幹淨的布條把潘家鍾的頭部纏繞起來,隻剩下口鼻和眼睛。

“吃點盤尼西林。”潘家鍾說道,“當年我的腿紅腫了很長時間,差點沒命。”

“這藥很貴,不好弄。”楚河說道,“你怎麽會有。”

“我自有辦法。”潘家鍾好奇的問道,“你是真的不知道疼痛了,還是你能夠忍受這劇痛。”

“都一樣。”楚河說道,“我現在明白了,老天爺就是讓我成為另外一個人。”

楚河的肺病也在漸漸好轉,潘家鍾懂得一點醫術。

楚河終於能夠站立起來,蹣跚走到門外,這是一個較大的城鎮,處在大山之中,幾條道路在破爛的城鎮裏交錯,無數人和牛馬在街道上擁擠行走。空氣彌漫著垃圾的味道。

這裏就是緬北的重鎮東枝。

楚河看到潘家鍾每日都出去,不知道在做些什麽,到了晚間才回來。

“你說過,我們要重返那個礦區,我們該怎麽做?”楚河已經覺得自己的身體康複,於是直截了當的問潘家鍾。

“那個礦,本來是接近廢棄的礦坑。”潘家鍾說道,“礦主是緬甸人,用很低價錢把礦坑買下,就在半年前,他在旁邊又發掘了一個坑洞,那裏的石頭,都非常有價值。礦主本是一個生意人,他的私人武裝都是臨時召集起來,他的力量根本不能和其他的勢力抗衡,所以他很小心,盡量掩蓋這個新礦的消息。”

“他不讓我把那塊翡翠帶走,並不僅僅是出爾反爾,而是怕我找到翡翠消息,傳播開來。”

“如果那樣的話,附近的土司,流竄的軍人,都會撲向礦區,礦主的實力,是沒有辦法保住那個礦坑的。”潘家鍾繼續解釋,“他在積聚財富,正在收買人手,想擴大勢力。”

“然後當一個占山為王的大人物。”

“正是。”

“現在我們要回去,從那個礦坑裏,偷出石頭出來。”

“是的。”

“你想取而代之。但是礦坑裏的石頭都是原石,你無法分辨到底那塊有貴重的翡翠,所以需要我幫你。”

“正是。”

“偷到石頭之後,怎麽辦?”

“把翡翠賣了,買槍。”

“我們隻有兩個人。”

“我有人,而且都是漢人。”潘家鍾說道,“但是我們沒槍。”

楚河想了一會,說道:“不瞞你說,我這一輩子,被人出賣的次數太多,我不知道該不該相信你。”

“你沒有選擇,你隻有和我合作一條路走。否則你就沒有機會。”潘家鍾直白地說道,“一個斯文英俊的年輕漢人,流落到克欽山區,我看到你第一眼,就知道你和我一樣,身上有仇恨。”

“我答應了。”

潘家鍾馬上拿來一張地圖,鋪在桌子上。用手指點著地圖,“礦區在懸崖之下,一條河流繞著懸崖流過,礦區就在河流和懸崖之間。礦主用鐵絲網順著河流把礦區封閉起來,每隔五十米,就有一個崗哨,站在哨所上的守衛,若是看到有人企圖翻越鐵絲網,就會開槍射擊。

“我們遊過河,翻過鐵絲網?”

“那條河裏隔幾天就會漂浮幾具屍體,都是和你一樣想法的賭徒。”

“你知道有地方沒有守衛。”楚河問道,“你也當過守衛。”

“有個地方沒有守衛。”潘家鍾說道,“懸崖那邊,因為那邊根本就不需要守衛。”

“我們饒過河流,從另外的一個方向,從懸崖上攀爬下去,我們偷了石頭,再想辦法出來。”楚河說道,“如果我們動作夠快,天一黑就開始從懸崖頂部下去,趁著夜間礦區無人,,我們怎麽出去?”

“把時間捏算準了,半個鍾頭,我們就可以跑到附近的山上躲起來。”

“就是這個計劃!”

楚河和潘家鍾現在蹲在懸崖的頂上,收拾繩索。他們兩人把繩索固定在懸崖邊的大樹上,準備在天黑時分把繩索扔下懸崖。

楚河在懸崖邊看了,這個懸崖幾乎垂直,距離下麵礦區地麵有兩百多米高,心裏計算兩個人爬下去的時間,如果計劃進行得順利,能夠在淩晨滑到地麵,然後在五點天明之前偷偷摸到一個崗哨,殺掉守衛,逃出生天。

天色漸漸晚了,夜幕降臨。楚河和潘家鍾把兩條繩索扔下懸崖。

兩人最後一次,用手猛力拉扯繩索,確定繩索綁紮結實,然後開始向下爬行。懸崖有略微的坡度,楚河和潘家鍾在下滑的過程中,可以在凸起的石頭,或是在懸崖上的石頭縫隙裏稍作喘息。

饒是如此,在下落一半的時候,兩人的手掌都被繩索磨的鮮血淋漓。

兩人已經下滑了六個多鍾頭,他們的速度沒有設想的那麽快。

“要趕緊了。”潘家鍾對楚河說道,“天一亮,如果我們還掛在懸崖上,就隻有死路一條。下麵的守衛會把我們當靶子練槍法。”

“當然要快。”楚河說道,“難不成我們爬回去。”

楚河抬頭向上看去,爬回去是不可能的,他們已經沒有這個體力。

“快下,快下。”兩人於是加快速度,顧不上手掌的疼痛。兩人速度加快,就不再小心翼翼,楚河腳突然踩到一個鬆動的石頭,差點摔落下去,兩手緊緊抓著繩索不放,身體順著繩索,在懸崖外的空中搖**。那塊鬆動的石頭,順著懸崖掉下去,咚咚的聲音傳上來。潘家鍾伸手把楚河的身體抓住固定,兩人都十分緊張,吊在空中一動不動。懸崖下方有幾個燈火,在巡弋了一陣,然後熄滅。

“山上經常掉石頭下來。”潘家鍾說道,“應該沒事。”

等了片刻之後,潘家鍾示意繼續下滑,現在兩人更加沒了謹慎,已經進了虎口,一點後退的機會都沒有。他們又下滑了一個鍾頭左右,這裏懸崖更加陡峭,完全和地麵垂直。

楚河正在下滑,突然發現潘家鍾在自己身體上方停了下來。

“完了。”楚河聽到潘家鍾一聲絕望的歎息。連忙向上看去,在微弱的星光下,楚河看到潘家鍾的腳正踩在一個縫隙裏,那個縫隙裏有一堆枝條。

“怎麽啦?”楚河低聲問道。

“老鷹。”

楚河這才看到,潘家鍾的腳踩的那堆枝條,是鷂鷹的巢穴,裏麵的兩個鳥蛋已經破碎。

一個巨大的黑影,猛然衝向潘家鍾,直直落在潘家鍾的後背上,兩個翅膀在空中扇打,鷂鷹的爪子緊緊扣在潘家鍾的肩膀。

在這個半空中,鷂鷹才是真正的殺手。

楚河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驚呆了,看見那鷂鷹不停的用翅膀撲扇,把潘家鍾往懸崖外側拉扯,潘家鍾什麽辦法都沒有,隻能雙手握著繩索,默默忍受。楚河不知道潘家鍾還能支撐多久,最終的結果,就是潘家鍾無法忍受鷂鷹的攻擊,摔落下去。

楚河心裏焦急,看見突然看到了潘家鍾腰間的匕首。於是晃過去,抽出匕首,對著鷂鷹砍去,鷂鷹十分凶猛,身上被匕首砍到,也不鬆開爪子。

楚河連續砍了好幾下,幾乎把鷂鷹的脖子砍斷。鷂鷹到死都沒鬆開,掛在潘家鍾的肩膀上。楚河摸到鷂鷹深深嵌入潘家鍾肩膀肌肉裏的爪子,然後摳出來。潘家鍾的肩膀血肉模糊。

“扛得住嗎?”楚河問道。

“恩。”潘家鍾沉聲回答,“快下去,我們時間來不及了。”

楚河和潘家鍾終於下滑到距離懸崖幾米處的地方,兩人鬆開繩索跳了下去。當他們跳到地麵。一個黑影猛然從天上俯衝下來,但是到了距離他們頭頂不遠處,又飛了上去。

“幸好這隻在外麵覓食。回來的晚了。”潘家鍾後怕的說道,“不然我們兩人現在都已經摔死。”

“別廢話了,馬上去礦坑。”

潘家鍾對礦區很熟悉,兩人進了那個礦坑,潘家鍾隨手在洞口拿起一個礦燈,兩人快速向礦坑裏走去。這是的確是一個新礦,隻走了一百多米,就到了盡頭。礦坑的盡頭,數不清的石頭被工人刨出來,散落在一地。

“ 快找,找一個最值錢的。”

楚河靜立著,用礦燈仔細的一個個查看石頭。時間飛逝,潘家鍾沉不住氣了,“找到沒有?”

“我看不出來。”楚河沮喪的說道,“我看不到了。”

“怎麽辦,是不是要用血灑在石頭上。”潘家鍾嘴裏說著,把肩膀上流淌的鮮血塗抹在石頭上。

“沒用。”楚河說道,“我還是看不到。”

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楚河仍舊在石頭堆裏呆若木雞的站著,他真的不甘心,兩個人用生命做賭注,到了關鍵時刻,卻什麽都看不到。

“我們注定要死在這裏了。”潘家鍾歎了一口氣,“時間已經來不及。”

“就那個吧。”楚河說道,“就搬這塊。”

潘家鍾看了楚河說的那塊石頭,愣了一會說道,“你是在跟我開玩笑麽?”

“就是它了。”

潘家鍾苦笑起來,比哭還難看。

那塊石頭有好幾十斤重,比一個磨盤小不了多少。

楚河環顧四周,最後攤手說道:“就這塊吧。”

“你能確定?”

“不能。”楚河說道,“可是重要嗎,我們本就來賭命的,現在我們能不能走出去礦區之外,都還是給未知數。”

潘家鍾不再多言語,和楚河一齊把那塊石頭扛在肩膀上,兩人飛快的想礦坑出口走去。

“我想我是瘋了。竟然為了這塊不值錢的石頭搭上性命。”潘家鍾隨即說道,“但是我不後悔,我們從那麽高的懸崖都爬下來了,從來就沒人能做到,想都沒人想過。可是我們做到了。”

“我們還沒輸。”楚河堅決的說道,“就算到了最後一刻,也不要放棄。”

“是的,你命大。”潘家鍾笑著說道,“你運氣不錯,怎麽都死不了。可是現在我們怎麽辦?”

潘家鍾說這句話的時候,兩個人已經走到了礦坑的出口,楚河發現,天已經蒙蒙亮了,礦區入口的那一邊,已經有了人生,那些工人已經在準備進入礦區。

潘家鍾和楚河相互對望,都是一臉的絕望。

兩人扛著石頭,繞著礦區裏的雜亂的木材和巨石悄悄行走。他們走到了鐵絲網邊緣,躲在一堆木材之下。崗哨就在前方不遠處,鐵絲網外,就是那條河流。那條河流水不深,在平常時候,人可以行走過去。但是現在,河流的水比平時漲起來很多,也許是河流的上遊,晚上下過雨。更讓楚河潘家鍾絕望的是,崗哨上有兩個守衛。

潘家鍾曾經對楚河說起過,礦主由於擔心自己的產業被人奪走,不停的在召集人手,可是沒想到,人手增加的這麽快,守衛的數量成倍增加。

現在天已經開始亮了,再過半個鍾頭,工人就會在守衛的監視下,進入礦區。那時候,楚河和潘家鍾將無處可逃。

現在兩個人已經不可能在黑暗的掩護下,偷偷爬上崗哨,殺掉守衛。就算是無聲無息殺了守衛,翻過鐵絲網,他們的行蹤也會被其他守衛看得清清楚楚。就算是跳到河裏,也不可能背著大石頭遊過河流。

“我和你都是死裏逃生過很多次的人。”潘家鍾輕鬆的說道,“這次我們還能繼續這個好運氣嗎?”

“不知道,但是 我想過,老天爺把我的命留下來,就是讓我活下來報仇的,我絕不放棄。”

“你還有牽掛嗎?”潘家鍾說道,“我沒有了,我的家人,都被楊家趕盡殺絕,可惜我不能報仇了。”

“我惦記我媽,”楚河說道,“她還在受苦。”

“我等著老天爺再給你一次機會。”潘家鍾笑著說道,“也許突然會有一個神仙下凡,把我們帶出去。”

“噓。。。。。。”

一股濃烈的白霧,從河流上方,蔓延過來。這股霧瘴,迅速把整個夾在山澗裏的礦區籠罩。緬甸山區經常會有這種霧瘴,並且多數有毒。隻是沒有想到,在這個最關鍵的節骨眼上,霧瘴非常巧合的出現。現在就算是潘家鍾和楚河之間,相互都看不大清楚對方的麵孔。一米之外,什麽都看不到。

“走!”楚河和潘家鍾,摸著鐵絲網,向入口方向飛快走去,當然還不忘扛著石頭。

這山裏的霧瘴來的快,散的也快。楚河和潘家鍾都在心裏默默祈求,霧瘴不要馬上消散。時間,他們和時間在搏鬥。

很快的,他們走到了入口處,入口的大門兩邊,各有一個崗哨,地上也會有守衛,都配著槍支。楚河和摸索著向門口走去,他們打算在霧瘴裏,把站在大門口的守衛給幹掉,然後在霧瘴的掩護下,逃離礦區。

楚河和潘家鍾扛著石頭,計算著方位,向著大門之外走去,現在他們已經看到了敞開的大門,和兩旁的鐵絲網,並且一個守衛的身影就站在他們前方幾米處。

就差這麽一點,他們就能靠近守衛,逃出大門之外。一陣輕風過去,霧瘴正在迅速的消散,楚河和潘家鍾,馬上就會光禿禿在沒有任何遮掩下,暴露在守衛麵前。

楚河渾身是汗,他看見他守衛,正背著自己,背後背著一支長槍,再過一會,自己就要死在這槍下了。

一瞬間,霧瘴消散到了非常稀薄的地步,楚河腦袋轉的飛快。馬上對潘家鍾輕聲說道,“我們往回走。”

“你嚇傻了嗎!”潘家鍾低聲說道。但是已經沒有選擇,楚河已經朝著礦區內走去,潘家鍾隻能緊緊跟著,他們兩人共同扛著石頭。

霧瘴已經完全散盡,天色也大亮,楚潘兩人,完全暴露在清晨的陽光之下。

“喂,你們兩個,幹什麽的?”這句是當地的土語,楚河勉強能聽懂。

楚河和潘家鍾身體戰栗,停在原地,慢慢轉過身來。看到那個站在門口的守衛,正慌忙把槍從背後端到身前,指著他們,然後說了一句楚河聽不懂的話。

“他們要開槍了,“潘家鍾輕聲說道,”他問我們是怎麽進來的。”

“我們是兄弟,偷了家裏的祖傳的石頭,拿來給礦主看看。”楚河飛快的說道。

潘家鍾立即明白了楚河的意思,用緬語對守衛說道,“這是我家的寶貝,找吳熱來看看的,很值錢的石頭啊。”

“吳熱不在,你是不是趁著瘴氣進來偷東西。兩個賊。”守衛說道。

“真是寶貝啊,隻要吳熱看到,一定會出大價錢買下的。”

“出去,馬上出去。”守衛說道,入口外的工人已經在向入口處走來。”

“吳熱不在,給我們兩個小錢,算是打賞我們,我們把石頭送給吳熱行不行?”潘家鍾立即說道。

“滾,馬上滾!”

潘家鍾聽到後,再也不多言語,和楚河扛著石頭大搖大擺的向礦區外走去,上工的工人也走到了入口處,潘家鍾下意識的把臉低下。聽到身後的守衛在和崗哨上的守衛交談:

“兩個賊,真該打死他們。”

“別囉嗦了,人進來了,點人數吧。”

。。。。。。

潘家鍾和楚河逃出生天,立即在礦區外偷了一個小木車,順著道路,飛快向著山外走去。

“你怎麽知道,那個守衛不認識我?”潘家鍾問楚河。

“你不是說了嗎,他們增加了很多人手。”

“如果剛好是我認識的人怎麽辦?”

“那就認命。”

“哈哈。。。。。。”潘家鍾大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