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十三:通天殿又百年
石門分開後,黑煙散盡,石門沒有了支撐的力量,複要合攏,八思巴和張誌敬分別站立一邊,八思巴從背後拿了一根金剛杵插在石門下方的榫槽中,張誌敬用自己的佩劍也插入了石門下方的榫槽。石門的機關被金剛杵和鋼劍卡住,不再移動。張誌敬第一個走進,鮮於劉光和八思巴依次進入。
張誌敬剛才看到鮮於劉光使出了詭道的看蠟算術,把自己的全真所學跟鮮於劉光的算術暗暗比較,心想雖然交手,自己穩占上風,也隻是占了修煉年日的優勢而已。十年之後,可能五年之後,自己就不是這個小孩的對手。心中暗自吃驚,雖然八思巴嘴裏說的不幹涉鮮於劉光的選擇,可是鮮於劉光隻是個小孩,心性不定,突然就改了主意呢。無論如何也不能讓鮮於劉光跟著八思巴一起去涼州。
三人走進了活死人墓,墓穴之中各種道路無數岔道,不過在張誌敬看來,這都是重陽祖師用奇門遁甲術和北鬥七星的法門布置的格局,他略一思索,就知道杜門和天樞重疊的通道是前行的道路,其他的通道各有其他用途,卻都是死路。張誌敬故意腳步緩慢,讓八思巴走到了前麵,看看這個薩迦五世法王是否能通曉中原道術,找到途徑。
果然八思巴把四周看了一圈,走到了杜門之前,向張誌敬微微點頭,然後行走其中。張誌敬知道自己的試探,在八思巴麵前如同兒戲,自己年到中年,在八思巴麵前如同少年輕佻。於是放棄了再試探八思巴的心思,老老實實的和鮮於劉光跟隨八思巴行走。
這是一段極長的地下洞穴甬道,四周都是突兀尖銳的岩石,三人行走了很久,終於走到了洞穴的盡頭。洞穴盡頭掛著無數的藤蔓,把洞口掩蓋,無數細碎的陽光穿透藤蔓之間的縫隙,照著進來。
三人掀開藤蔓走出洞穴,洞穴前方一個溝壑,半個石橋淩空在溝壑之上,殘缺的石橋上長了一棵鬆樹,鬆樹枝繁葉茂,樹枝伸向了對麵,三人爬上了鬆樹,跳躍到對麵的小路上。再行走幾百步,就到了一片巨大的空地上。
空地上空空如也,隻有一個倒下的枯樹。三人走到了枯樹跟前,看到了一副巨大的盔甲,盔甲散落在枯樹旁地麵上,再細看的時候,盔甲裏還有一些零碎的骸骨,奇怪的是骸骨中有兩個骷髏頭骨。
張誌敬說:“不知道這位前輩什麽時候通過了活死人墓,在這裏仙逝。奇怪的是這個前輩為什麽有兩個頭骨。”
八思巴仔細看了盔甲和骸骨,雙手合十輕聲說:“這是大漠以北的飛星派門人,是他斬殺了我教的前輩。”
張誌敬說:“這裏風大,盔甲笨重風吹不走,骸骨風化後吹走了許多,兩位前輩的頭骨卡在盔甲之中,於是保留了下來。”
八思巴口誦佛經之後,開始收拾骸骨,張誌敬和鮮於劉光在一旁觀望,看見八思巴把兩個頭骨收攏,捧在手上,手指用力,兩個頭骨崩裂成碎片,八思巴嘴裏的佛號越來越急切,遠方的山巒上飛來了數十頭鷂鷹,在八思巴頭頂盤旋。
八思巴雙手上揚,無數的頭骨碎片拋灑在空中,鷂鷹飛低,把頭骨碎片吞噬。
當最後一片頭骨碎片都被鷂鷹吞噬,鷂鷹飛走之後。八思巴對張誌敬說:“多謝張真人,我已經度化了前輩。”
張誌敬和鮮於劉光開始收拾盔甲,發現盔甲的質地並非普通的鐵質,而十分的沉重,堅硬非常。
八思巴說:“飛星派在漠北一直有傳承,隻是不知道這位飛星派的高手,為什麽要跟我的先輩有什麽恩怨,萬裏迢迢的到了中原,斬下了他的頭顱。”
張誌敬說:“法王的心願已了,沒有遺憾了吧。”
八思巴拿起了一片盔甲,沉思很久,才又開口,“看來飛星派與我薩迦派一定有牽連,飛星派……”
張誌敬說:“前人的往事,非我輩能去探知,我們回吧。”
鮮於劉光站立在枯樹旁,四周看了看,對著北方跪下,“師父,徒兒前來拜祭。”然後磕了幾個響頭,和八思巴一起站立在風中。
張誌敬收拾好盔甲,靠在枯樹旁,擺放整齊,本想立一個標識,可是想來想去,也隻能撿起一塊礫石,在枯樹上寫了“飛星派先輩”幾個字而已。
三人就要離開,突然看到一個人影從洞穴的方向朝這邊走來。
八思巴輕聲對鮮於劉光說:“你的師兄來了。”
張誌敬臉色鐵青,全真派的藏經閣戒備森嚴,劉子聰暗中跟隨他們,能夠踏過鎖鏈進入活死人墓到通天殿來,一定傷了不少全真道士。
劉子聰走到了三人跟前,也和鮮於劉光一樣,朝向北方跪下,磕了幾個頭,“師父,長徒劉秉忠前來拜祭。”
劉子聰突然惡狠狠的鮮於指著劉光,“可是師父,為什麽要把四大算術分了一半,傳給這個小子。”
八思巴對劉子聰說:“劉大人,我已經答應要維護鮮於小兄弟的周全……”
劉子聰說:“我們師兄弟二人,在先師飛升之地,討論我們師門恩怨,法王似乎不便插手。”
八思巴沒想到劉子聰對詭道算術的傳遞之事,念念不忘,一定要有個說法,現在搬出了詭道門派的家事,又想到今後要與劉子聰同在一個帳下為忽必烈王爺左右,的確不便翻臉。
張誌敬說:“劉大人,這裏是終南山,也不是你們詭道內爭鬥的地方。”
“這裏是通天殿,”劉子聰傲慢的說,“我師父在這裏幼年得道,下山後斬殺厲鬼十萬,回到這裏飛升的時候,全真派還未成氣候,在這通天殿裏,哪裏輪得到你們全真派做主。”
張誌敬頓時語塞,看向八思巴,可是八思巴也一臉平靜,沒有表現出任何的維護之意。
劉子聰看到了枯樹幹上的“飛星派先輩”幾個字,哈哈大笑起來,“這是殺了薩迦派高手的冉懷鏡,冉懷鏡半生英雄,後半生寂寂無名,原來是死在了這裏,當時之日,除了我的師父,還以後誰能勝得過冉懷鏡。”
張誌敬說:“劉大人,你到底要做什麽?”
劉子聰把手托在腐朽的枯樹幹下,一把將枯樹豎立起來,陽光照射之下,樹幹的陰影正好把鮮於劉光的身體遮住。
劉子聰說:“詭道本是截教一支,術法高強,可是偏偏虛照大和尚,違逆我師父的遺囑,把兩個算術傳授給了這個小孩,還偏偏是我下手解決的宋朝司天監後代,這不是故意讓詭道的算術無法完整延續嗎?”
鮮於劉光聽到這裏,看向劉子聰的眼光露出了怒火,“好,我跟師兄比試一下,但是即便是我輸了,也不會把兩個算術交給你。”
“你死之後,詭道就隻有我一人,”劉子聰說,“從今之後,世人就隻知道詭道兩大算術,和一個門人,就是我劉子聰。”
“這句話我記住了。”鮮於劉光說,“詭道的門人必定隻有一個。”
劉子聰掏出了一根長笛,吹奏起來,空中卷起旋風,無數的飛刃在鮮於劉光身體四周盤旋。張誌敬大驚,就要出手去拉鮮於劉光,被八思巴拉住胳膊,“張真人不必焦急,我答應過虛照禪師,鮮於劉光必不會死在劉大人手中。”
鮮於劉光身上並無刻漏,也無燭台,兩大算術都沒有法器。但是鮮於劉光隻是腳步稍許移動,說還有的飛刃盡數落空,插在地麵上。
“果然是大和尚偏心,”劉子聰恨恨的說,“水分原來是不需要刻漏。”說完繼續吹奏長笛,飛刃再次卷席在鮮於劉光身邊,然後高高揚起,排列成一條龍形,朝著鮮於劉光的胸口衝去。
鮮於劉光無法躲避,八思巴手指朝著枯樹旁的盔甲指點一下,盔甲騰空而起,在空中分散,然後套在鮮於劉光的身體上,巨大的盔甲把鮮於劉光的身體包裹的嚴嚴實實。
龍形的飛刃,盡數撞擊在盔甲上,盔甲發出了紅色的暗光,飛刃本是虛無的勁風,被盔甲全部化解。
劉子聰看向八思巴,八思巴說:“你們師兄弟隻是比試算術,化解你的聽弦之術的是飛星派的玄鐵盔甲,不是我薩迦派的法術。”
鮮於劉光身上的飛星派盔甲頓時散落,瘦小的鮮於劉光知道聽弦隻是殺招,計算自己方位的卻是籠罩自己的枯樹陰影,這是劉子聰的的晷分,隻要離開晷分陰影,劉子聰就無法傷及自己。
鮮於劉光移動步伐,繞著枯樹行走,可是晷分的算術淩厲,陰影始終跟隨鮮於劉光。眼看劉子聰又要吹奏長笛,聽弦的殺氣已起,又要絞殺鮮於劉光。
鮮於劉光看了看八思巴,從枯樹樹幹上掰下一段枯枝,八思巴指頭動了動,枯枝被點燃。鮮於劉光把枯枝插在地上,看蠟算術施展,陽光也不能掩蓋枯枝上火焰的光芒。晷分的陰影瞬間被看蠟的火光驅散。
地麵上冒出一個黑色手掌,迅速移動到劉子聰的腳下,攥住了劉子聰的腳踝。劉子聰憤恨的看著地麵的手掌,抬腳把手掌慢慢的踩到了地下。
鮮於劉光勉強應對,竟然還有一點餘力用看來反擊劉子聰。雖然傷不了劉子聰半分,可是這並不是看蠟算術低微,而是鮮於劉光修習的時日不夠而已。
劉子聰當然明白這個緣故,眼中的殺意彌漫,更要痛下殺手。長笛握在手中,化出了一個巨大的巨斧,砍向鮮於劉光。鮮於劉光的水分計算,憑借大樹的掩護,不斷的躲避。
氣急敗壞的劉子聰和鮮於劉光就在枯樹下,不斷的追逐。
張誌敬看到劉子聰以大欺小,忍無可忍,伸臂攔在劉子聰身前,劉子聰說:“我聽弦的算術,你一個肉身,扛得住嗎?”
眼看聽弦巨斧就要把張誌敬的胳膊斬斷,一柄七星劍攔在了巨斧上,火光飛濺。張誌敬看見七星劍,回頭看向身後。看見師兄李誌常站在身後,用手中的寶劍替他擋了巨斧一擊。
“掌教真人出關了。”劉子聰平靜的說。
李誌常把七星劍收了,手指劉子聰,“我不跟你廢話,你要在這裏處理門戶之事,我不答應。終南山是不是全真派的地方,你盡可以跟我比試,誰勝了,誰說了算。”
劉子聰猶豫起來,躍躍欲試。
李誌常說:“誌敬,你走一邊去,還有這位外族的喇嘛,也走遠點,不要妨礙我跟這個非道非僧的劉先生比劃。”
劉子聰拿著長笛,手腕顫栗,他擅長使箏,長笛並不順手,隻是無奈之舉。在全真派掌教麵前,實在是沒有信心必勝。
李誌常把鮮於劉光拉倒身邊,對鮮於劉光說:“他要殺你,你不必躲避,我教你詭道一個小小陣法,他絕不能傷到你。”說完,用寶劍在地上畫了一個北鬥七星。然後對鮮於劉光說:“你過來,我告訴你七星陣法的運轉口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