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百鳥會當日，天界祥雲滾滾，七彩霞光似真似幻。
青訣不許莫離參加白鳥會，莫離也不生氣，恭恭敬敬送走了青訣，轉身就收拾妥當，偷偷溜出蓬萊閣。
“記得早點回來啊！”小百靈站在門口，一手攥著幾個莫離給她的仙果，殷殷囑托：“若是不行，就還是回來，咱們兩個逛園子玩兒不好嗎？”
這蓬萊閣的仙園美則美矣，奈何莫離在此生活許久，早就沒了什麽興趣，況且青訣又訂下繁多規矩，這兒不許踩踏，那邊不能攀爬，莫離當下對百鳥會的興趣大大多於繼續探索蓬萊閣，因此隨意應付：“你且在這兒替我守著，我去見識一番，回來細細給你講，都有哪些大人物，又有多少好吃的。”
小百靈聽得滿臉向往，連連點頭，見莫離走遠了，輕輕咬了口仙果，香甜的汁水和飽滿的靈氣湧入喉中，她長長喟歎一聲，美滋滋地返身在門口坐下，盡職盡責地替莫離看起了門。
白羽宮門口，眾仙雲集，仙使仙侍來來往往，忙碌非常。
大家都拿著令牌挨個入場，若無令牌，自然沒法進入。莫離胸有成竹，化出本體芍藥，躍進一位女仙提著的大花籃中，輕輕鬆鬆混了進去。雖然百羽宮守衛的天兵火眼金睛，但難免有所疏漏，天規森嚴，誰又能想到會有如莫離這般膽大包天的花妖，就連莫離自己都覺得這也太輕鬆了些。
不過在場神仙哪位沒有一些手段，天君尊貴，羽神威嚴，卻隻能震懾，況對於三界眾神仙而言，本就不能過於吹毛求疵。
白羽宮是座圓柱形的宮殿，外觀隻有兩層，進去卻見裏麵別有洞天，屋頂施了仙法，似乎直通天際。
莫離一入白羽宮，便被眼前的壯觀景象驚呆了。
玉砌雕梁，神工意匠，一盞盞的華燈光彩耀眼，彩飾的仙雲鮮豔欲流。空曠高遠的穹頂晶瑩如同一整麵湖泊，她登時便覺得自己進入了一個神妙的世界當中，渺小而又感動。
昊鳳落座正中，其他位置環形排開，由內向外分別是上神席位，上仙席位，普通散仙都圍站在最外層。莫離一眼便看到青訣落座在離昊鳳最近的席位上。
正中央，數位羽仙正翩翩起舞，舞姿曼妙，仙樂聲鳴，莫離小心地從花籃中滾落，在一個圓柱的簾下重新化成人形，聽見仙女們在一旁議論：“羽神大人實在是俊逸非凡。”
天知道她都對這話聽得膩了，不過從前是聽羽境的人說，如今說話的是不知從哪裏來的上仙，雖是誇讚青訣，莫離卻與有榮焉地挺了挺胸，目光也隨之向著上方那人看去。
不怪旁人意動，青訣位置顯眼，又天生尊貴高雅，閉關許久終於出關，即使是貴為上仙、上神也會在見到他的時候怔住。
世上竟有這樣好看的神仙，就是身上那強大的氣勢令人感到壓迫十足，哪怕他現在眉目舒緩，左右之人也要不自覺地屏住呼吸。
一旁大一點的仙女趕緊按下伸出去的手。“別亂指，那可是你祖爺爺輩的人物，天庭的煞神，當年東海……一事，總之你該知道的，這位實是不要隨意招惹。”
莫離聽著最開始誇讚青訣的那位女仙反駁：“但今日東海聖君不是也來了？你瞧坐在那裏的不是？若叫我說，當年就是東海鮫族鑄下大錯，也不怪天界降下雷霆手段。羽神看起來這般出塵，實在是令人心裏……”
“若是說這個，難道天君又不好嗎？他與羽神是師兄弟，再加上雲幽天女，當日天尊的三個徒弟，各個都不凡。”
“說來這三位都無婚配，也不知是否都有了心儀之人，依我說雲幽天女這樣美麗，倒也隻有上麵兩位配得上，也不知是誰……”
“看著羽神與天女更般配些呢。”
莫離沒往後繼續聽，撇撇嘴順著柱子往裏湊了過去，這些女仙一個個眼睛都有些問題，青訣和天女哪裏般配，她反正一絲兒都沒瞧出來。
若羽神大人真要找一位仙侶，也該找個活潑、靈巧些的，他這麽悶，若找個同樣喜靜的，兩人對坐，大約一天都說不出一個字來。
她心裏想著這些，腳上沒停下來，看著這一個個衣著華貴的人，麵對著瓊漿玉液，仙果仙丹也極少動口，心裏像是有貓爪子抓撓一般。又悄摸摸向裏走了一陣，離著前麵席位更近了些，連喝了兩杯仙露，又吃了一個仙桃和幾口玉茯苓、幾粒靈蓮子，一點吃食下肚，越發有了食欲。
在席上撿了個羊脂白的小酒杯，正要倒酒，忽地似有所覺。
不遠處那高高在上的羽神目光朝她望來，飽含深意，這片刻間莫離已經神魂出竅，嚇得不能動彈。
青訣作為百鳥會上最矚目的存在，今日難得穿了一身華貴衣袍。他身畔天君昊鳳自然一身明黃璀璨，金袍金冠，他卻是一身玄色，領口、衣袖和邊角都綴以金線羽紋，前額明淨，頭上也不是平素的玉環一綁，而是換成玉冠，越發襯得他高華如玉葉棲鸞，貴不可言。
莫離心口一陣亂跳，連喘氣都斷斷續續，整個人呆呆站在那裏，任由青訣用他那深幽無比的黑眸看了幾眼，正覺得自己要在眾目睽睽下被攆出去，誰知青訣不過輕輕一笑，轉開頭去。
這下才覺得僵直的身體緩緩放鬆下來，不明就裏之人被青訣的一笑迷了雙目，就連伴隨東海聖君來的幾位鮫族之人也紛紛倒抽一口氣，更遑論其餘神仙。
罪魁禍首的青訣渾不知自己區區一笑弄得多少人心旌動搖，他不過是看著莫離不出所料地溜了進來，略有感慨罷了。
“又在胡鬧。”青訣低低說了一聲，身畔一道悠揚女聲問道：“方才師兄是在對誰發笑？”
雲幽的聲音似乎略有凝滯，平日最愛的蜜漿入了口中卻變得苦澀。那偷偷溜進來的小仙她自然也看到了，本覺得不過是個能討師兄歡心的小玩意兒，不想卻正正看到青訣剛才那般笑容。
她與青訣相處已有萬載，從小一起長大，對他最是了解不過。師兄從未對人有任何親近之意，今日卻對那笑起來就眼睛亮晶晶的小仙如此態度，實在容不得她不多想。
當日莫離身陷極炎之境，化出本體芍藥一幕，雲幽看得分明。
若是一般仙境芍藥，不會有她這般本體，受火鳳一擊，當場便要煙消雲散。可當日情景卻是不同，且莫離周身氣息，讓雲幽想要忽視也不能。
畢竟，她曾是歸墟神女，以看守此物為使命，不惜放下一切，甚至放下……青訣。